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娘子汉》作者:怒放月光 文案: 第一次,一个是舞台上的驻唱歌手,一个是舞台下的听歌酒客。眼神交织、灵魂相认。 第二次,一个喝的烂醉骑到人家身上,一个喝的微醺让人家骑到身上。一个睡了、一个硬了。 第三次,一个是精明商场大鳄,一个是娇气广告导演。故作姿态冷面矫情、心痒难耐作妖撩骚。 他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们只当好朋友不行吗? 他说:我们同行一段。 他说:我没有办法许诺未来。 他说:我会给你你要的幸福。 他说: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你。 他说:说了再见才会再见。 他说:再见。再见。再见。 他们再也不见。 他说:傻蛋,你骗我。 他说:浑蛋,我爱你。 商业大鳄霸气攻x广告导演温柔受。直男一掰就弯设定。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鹤,杜见悠 ┃ 配角:林晏,纪然,苏菲、关东宝、赵天成 ┃ 其它:与你同行、后会无期   第1章 第1章   月色酒吧、夜色酒吧还有绝色酒吧是市内三家连锁酒吧。   内行人都知道这三家酒吧的幕后老板是艳集团大老板──混迹黑白两道、纵横各类声色欢赌酒场,游走道德边缘却始终严守法律最后防线,人称「艳王」的王丰。原本艳王主要是经营高档五星级酒店,后来因为枕边人爱去酒吧玩,王丰就弄了家夜色酒吧出来,交给他不□□份、玩心颇重的男人--夏夜打理。想不到夏夜玩出了心得。接二连三的展店,最后弄出了这三家酒吧!一般统称「艳色三酒吧」。由于客户来源不同,所以即使三家酒吧距离并不算十分遥远,也没甚么互抢客源的问题。   艳色三酒吧:   夜色酒吧:客群主要锁定男同志。   绝色酒吧:客群主要锁定女同志。   月色酒吧:客群主要针对所有成年民众。   夜色酒吧、绝色酒吧:「………」所有?不是不抢客么?   月色酒吧:「………」我这是开发潜在客源…懂不懂啊你们。管他们直变弯弯变直直还是直弯还是弯男男女女不男不女……通通都是我的人。   夜色酒吧、绝色酒吧:「………」你狠。   这三家酒吧除了客源不同,其他的共同点就是高贵很贵。酒吧里的酒自然绝对都是珍藏好酒,调酒系列也都是聘请金牌调酒师驻店表演。还有个小舞台,现场有小型乐队演出或歌手驻唱。服务生男男女女都赏心悦目,服务贴心妥当,质量不在话下。重要的是严禁任何违法行为。所以甚么毒品、性/交易…等店内严格把关,这让想出来放松的客人不用担心会惹上甚么触法的麻烦。高价的消费更是区隔了客层。   而王丰的艶酒店就位在被艳色三酒吧环绕的市中心,若入住客人凭酒吧当天消费单据证明还可享八折优惠。   这个故事,就是在艳色三酒吧里发生的形形□□大大小小神神奇奇中的其中一个,或是两个。   这个酒吧,见证了恋人们的相遇,或者分离。   春寒料峭的二月下旬、农历年后刚刚开春,从广盛集团大楼二十八楼总裁办公室落地窗望出去,天空整片雾蒙蒙,远的近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各幢大楼都隐在蒙蒙里。没有花非花雾非雾的浪漫朦胧美。唐鹤知道,这只是又一个pm2.5指标达到红旗的脏兮兮天空。他无奈的将视线转回室内,望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大美人,唐鹤觉得更无奈了。这才一开春吶…什么?桌历显示: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啊!!!闷的。   苏菲是广盛集团的财务长,兼任唐鹤总裁的特别助理,也是唐鹤在美国读书时的直属学妹。一开始,唐鹤刚认识她的时候,还曾死追活求了一阵子,毕竟一个活生生水灵灵唇红齿白腰束奶澎的学霸级东方美人,谁不想追?窈窕淑女,不管是君子还是癞虾蟆,都想追的嘛!但是随着认识越来越深,那些绮丽幻想都被苏菲的严肃冷清打败,逼的唐鹤硬生生将爱的小苗苗掐死在苏菲透视人心的眼神里。还被迫当了几年她的护花使者,赶走一票癞虾蟆。照唐鹤当时的说法:这是一个80岁老奶奶的灵魂住在18岁小姑娘的躯体里啊!真是暴殄天物。也不知道苏菲对情感的反应到底该算是冷淡还是迟钝。不过,苏菲的高强度抗压力、学习力、高智商,还是让唐鹤费尽心思,终于说服她硕士一毕业就跟着他回国工作、为他效力。从私人助理一路快速向上爬升至总裁特助,现在,她已经是独当一面广盛集团的财务长了。不过,唐鹤常常忘了她的正职,总还拿她当特助使用。使唤惯了,也没想再找人接替空了的总裁特助。苏菲倒不以为忤,她能力强、思绪快,常常交办下来的任务,她一过脑就能再度将工作妥善的分派出去。知人善用,她可是深知这个道理。   现在这个被不务正业的财务长老奶奶正一丝不苟地正站在唐鹤面前报告目前的工作进度。几个项目跟投资案都稳稳当当持续平稳地进行着,唐鹤总裁听的很满意也很无聊。苏菲总算报告到了最后一项。而这一个项目原本是不必报告唐总裁的。   广盛集团日前投资了几笔房产生意,一些老董事们在过年前的一月份例行董事会上提出:想作些形象广告来提升房产买气。唐鹤嗤之以鼻,他不认为以广盛集团的实力有必要加强广告,但是为了不想跟老董事们纠结在这种无意义的小问题上,还是让苏菲去办了。其实他打从心里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所以,当苏菲在报告工作进度的时候,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两句。   苏菲见唐鹤一副不感兴趣的敷衍样子,心里为之气结。她可是忙了好一阵子才大致敲定合作厂商,看着闲闲没事又不积极的老友,她没好气的丢出一句话:「那个广告公司的导演要见你。」   「蛤?为什么?不见。」唐鹤皱了一下眉,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我本来也帮你拒绝了,可是那个人拗的很,非得要见你一面,跟你当面谈谈他的企划。」苏菲平稳的陈述。   「那就换人,这么多广告公司,难道非得这一家?」唐鹤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不耐烦的说着。他在商场上这么久,知道很多人打着各种旗号想跟自己见一面,无非就是想拉拉关系,看看有没有甚么好机会。而这个好机会范围可广了,上至商业机密利益分赃,下至唐总的私人床位分享,无论是哪种,他都感到厌烦。如今,连一个随随便便的广告导演都来要求见面,到底是把他唐鹤当成甚么了?动物园里的观赏动物?还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苏菲递过手中的资料,一边开口:「可是这家广告公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两、三个月前才刚刚获得广告创意金奖,目前在业界正抢手。好多公司抢着跟他们合作,好在我们广盛的招牌够大,才能让他们优先安排广盛的工作。而我调查过那个导演,其实他要见你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他接的每一个客户,他都要求先跟最高层会谈,取得共识之后才彼此确认合作关系,这样的工作模式是他的一贯作风。我也跟他会谈过的老板打听过,人家是正经在谈案子的,听说真的挺有两把刷子,风评还不错。你要不要试着见见他?」   唐鹤百无聊赖地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梦之初广告设计公司的介绍。其中,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出来仔细端详。   「就是他,梦之初首席广告导演兼公司负责人──杜见悠,就是他要见你。」苏菲瞥了一眼唐鹤手里的照片。   「杜见悠……?」唐鹤嘴里轻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忽然一个冲动:「好,你去告诉这个杜见悠,我同意见他。不过,他得准备好完整的广告初步报告,我不想浪费时间。」   苏菲惊讶地顿了一下:「好!我立刻去安排。」她以为唐鹤是死活都不会答应的,想不到短短的五分钟,情况急转直下--他答应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怕唐鹤会忽然后悔,急急退出总裁办公室,打算在下班前就敲定好会面时间,尽快完成这棘手的事。   看着匆匆离去的苏菲关上办公室的门后,唐鹤再度拿起那张照片细细端详。他确定这张脸、这个人,他是见过的,就在「月色酒吧」。   XXX   两个多月前的圣诞夜。   唐鹤刚刚跟几个老板谈定合作事宜,应酬餐叙后,身上带着微微酒气,心情很好的他,并不想马上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他想去个热闹一些的地方,蹭一些活力的感受。他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他常去的酒吧,想去那里坐坐,喝喝酒听听歌猎猎艳之类的。打了个电话想约老友出来,发现一个倒霉的在急诊值班,另一个无聊到要在办公室写报告顺便友情支持那个在急诊值班的倒霉鬼。他摇摇头:及时行乐啊!不管,硬拉了一个出来。   约了高中死党、遣走了司机,自己一个人慢慢散步在这个连行道树上都热闹挂满了红红绿绿耶诞灯饰的热情街道上。整座城市很嗨呀…   进了月色酒吧后,果然耶诞夜座无虚席,仅剩吧台边一两个空位。其他的卡座里塞满了一群群疯癫程度不同的人们,有的大声喧哗、有的小声调笑,也有的沉醉在情动深处、爱到无怨尤。但总归是半开放的公共空间,太出格事倒是还克制的住。当然,也有克制不住的,起身拉扯着就往酒吧不远处的艳酒店报到了。   好心情的唐鹤抿着半抹笑意、瞇着眼坐在吧台旁注视着来来去去的人群,而人群也注视着他。   他的外貌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微丰的唇形,让他显得不那么薄情、足够称得上帅气。而年近四十岁(其实才刚刚满37岁)的他身形英气挺拔,一米八三的身高使他鹤立鸡群,宽阔的肩线、修长笔直的长腿配上合身剪裁的西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倒还要年轻几岁。这样的他也实在是令人过目不忘。   此时西装外套已被他脱下随意披挂在椅座后方,简洁的衬衫钮扣松开到第二颗的位置、袖子卷至肘部,手里端着半杯威士忌,那副慵懒微醺邀请的样子,果真吸引了许多人前来搭讪。男女都有。   对于女人,唐鹤一向是温和有礼的。女人嘛!就是要细心呵护,就算眼前这个不合他的意,倒也不吝啬哄哄几句,确实把握切勿伤了女子自尊的最高指导原则。若是合他的心意,他也毫无保留的显露出他的欲望,不过,这个欲望是指维持在双方都能接受的单纯生理发泄关系。毕竟在这种地方发展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鲜少有傻子会想要在这里找到真爱。反正,他知道他的对象由不得自己,大抵又是各有图利的联姻。那就也没必要自找麻烦去谈甚么恋爱。通常,他维持着一两个固定床伴来保持身心平衡,但仅止于床伴关系,再往上谈感情,他可就不乐意了。他觉得送送礼物靠金钱就能打发的关系最单纯。他不想要自找麻烦。所以若察觉床伴起了不甘于只是床伴的心思,他就会立刻斩断这层关系。他交际手腕高,对付起女人来当然也得心应手,那些被离弃的女人,虽然不甘心就这样跟唐总断了关系,但他出手阔绰,投其所好,人家递过来一杯敬酒,总没道理不接吧!再不接,后头等着的就是一大杯罚酒了,人家唐鳄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曾经他的对手这么说过:「唐鹤?我看他真应该改名叫唐鳄,他根本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嘛…」唐鹤虽然没杀过人没吃过人,但对这个外号倒是没多大反感,对他而言,鳄鱼冷静冷血,追求猎物快狠准又力量强大,倒是挺符合他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长的丑了点…   正当唐鹤沉溺在埋汰鳄鱼实在太丑配不上他的时候,又一个男人走过来意欲请他喝一杯。他沉着脸,朝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在等人。对于男人,他可没那么好说话,简单的来说,就是他对男人没兴趣。   他倒不是排斥同性/恋爱,他在国外念书多年,毕业之后也曾在家族里的海外分公司待过几年,国外开放的恋爱风气他是知晓的,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之后的习以为常,包括自己身边也有同性倾向甚或同性伴侣的挚交好友,所以他当真是不排斥同性/恋的。但是,不排斥,不代表自己的心理或是生理会接受另一个男人。至少,他肯定自己还是对女人曼妙的躯体、婉转呢喃的低语、浑圆细致的触感着迷。男人?还真没有可以吸引他的半分目光。   唐鹤在酒吧里等了快一小时。约好的人还没出现,期待的熟悉歌声也迟迟没出现。该不会今晚不是他驻唱吧?之前几次来都刚好遇到那个歌声很好的男孩子在台上唱歌,也没记得特别去看一下歌手名字,现在想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他随手抓了一个服务生,形容了一下那个歌手大概的长相、身高,问他这个人叫甚么名字?今晚会来唱歌吗?服务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先生。我这个月才刚来上班,没见过你形容的那个人,还是我再问问别人…?」唐鹤对他摇了摇头,说了声谢谢就算了。   又往酒吧门口张望了一下,这个林晏,怎么也还没到?拿起手机就又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劈头就问:「晏子你在哪儿?乌龟爬也该爬到了吧?」   「我已经在酒吧了!就坐在吧台…」手机里响起的是林晏一贯清冷的声音。   「……」唐鹤左看看右看看自己正坐着的那条吧台,就是没看见那个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的死林晏。   「请问你在哪个酒吧?」唐鹤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不就你说的夜色酒吧……」   「………」唐鹤很无奈。   「不过这酒吧感觉不太像你的风格,我看了看,没几个妹啊!怎么?忽然修身养性了?」林晏这时还没发现甚么不对。   「我养你个头…月色月色…不是夜色…来,跟我念一遍:淤…月,不是耶…夜。」唐鹤气的当场教学。   「蛤?难怪?我等了这么久你都没出现…现在怎么办?我过去找你?」   唐鹤乐了:「不用不用…今天圣诞夜,你就在夜色好好享受吧!我累了,这杯喝完就要回家了。」唐鹤坏心的挂了电话。这夜色酒吧不是我的风格,可就是林晏的风格啊!就让林晏这个禁欲高冷男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世界吧!      第2章 第 2 章   唐鹤挂断了林晏的电话,确定了这个人今晚不会出现,也就打算回家了。原本他今晚兴致很高,高到不仅止于平常的床伴就能纾解的念想,他想来点不一样的刺激感。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令他眼睛为之一亮的性感尤物。   他真真有点想要放弃了,想就这样带着念想回家倒头就睡,连将就的念头都没有。这种心情就像你心心念念的想吃鼎泰丰的小笼包,即使吃不到,当下也不能将就隔壁老王包子店里的小笼包。若你将就了,那么在吃下去的那一瞬间,只会衍生出对鼎泰丰的加倍渴望,不如一开始就不吃来的省心。   就在他刚刚礼貌回绝了不知道是第六个还是第七个搭讪者、打算喝完这口酒就离开之后,角落的卡座里忽然爆出一阵喧哗,酒吧里气氛热络,本来就是东一阵西一阵呼喊,只是这一阵喧哗似乎越演越烈,吸引着旁人过去围观。唐鹤倾耳一听,居然是划拳声。还是现在很少听见的台湾拳。这种拳的玩法反应要快、眼神要利,重点是拳语要喊的豪气干云惊心动魄。   唐鹤看着玩到嗨的那群人,似乎已经战到最后拳王之争了,两个人都被鼓噪着站到桌子上预备开战,其中一个已经有点儿喝茫了,蓝衬衫的下襬凌乱的被拉了出来一边高一边低的,那人还兴奋的将领带解下绑在头上象征“必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另一个看着没那么醉,他的眼神热烈、上身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对手,衬衫的钮扣解开了几颗,露出锁骨漂亮的线条,修长的手指做出反复握拳的动作像在热身一般。酒吧内的保全原本靠了过来,但是看到一群人玩得笑得正开心,不像是要闹事的样子,圣诞夜也就随他们去了,只站在旁边戒备着。   双方选手准备就绪之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气势十足拉了长音的:“呦~~系~”然后开启了你来我往的一阵节奏明快的拳语:单操三星二喜七巧四逢六连三星魁斗总来二喜 八仙七巧……出拳速度越来越快,而喊拳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其中一个高亢清亮一个中音沙哑,倒是分的清谁喊了甚么,看的出来声音高亢的那个拳术略胜一筹,几个回合下来,在一阵摇旗吶喊中,冠军拳主出炉,就是那个声音清亮有着漂亮锁骨的年轻男人。   笑声闹声持续欢腾着。「喂~刚说好了,输了的人要上台去唱首歌的,你别装死啊~~」有一个人踢踢那个头上绑着领带,现在已经瘫在沙发上发昏的男人。   「算了吧!要他上台唱歌,处罚的不是他,是我们。我可不要划拳都划赢了,还要接受处罚…」一段话说的懒洋洋软绵绵的,唐鹤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众人听冠军拳主发话了,想想也有道理,话锋一转:「那你上去啊!你好久没上台唱歌了,今天圣诞夜,上去热闹一下啦…」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怂恿着,然后爆出一阵欢呼。   通常这种欢呼声是代表那群人有一个倒霉鬼要出来抛头露面了。   果不其然,欢呼声渐歇之后,从那一拨人中走出来一个笑吟吟的男子。他环顾四周,似乎很享受这样被众人包围关注的目光,他站在人群中间,两手高举朝外搧了两下,示意大家让出一条路,然后优雅的迈步。   “真TM的妖啊…”唐鹤不禁心里发出一声赞叹!没错,这个男孩子。妖。不是娘泡、不是恶心、不是变态,就只是妖娆。唐鹤不是没见过做妖的,但是妖的这么浑然天成赏心悦目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杜见悠在众人的注视下,借着七八分酒意,更加大胆了起来,魅惑的眼神扫过众人。他是这酒吧的常客,之前还曾帮酒吧的驻唱歌手代过一阵子的班,很多人都认识他。在这一波鼓噪声浪中,他缓缓移动脚步,朝着吧台旁的小舞台走去。不知道杜见悠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吧台时就那么刚好的擦撞到唐鹤,他从后方靠近唐鹤,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是你?」一口气吹拂在唐鹤敏感的耳廓。   「………」是我…?唐鹤一脸茫然。   「你来听我唱歌。」这次杜见悠是肯定句。唐鹤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五官精致划拳技术高超身段妖娆的年轻男人,就是之前那个歌声清新带点腼腆的小歌手。他换了个发型,所以唐鹤在有点昏暗的酒吧里第一时间没认出来,想不到他喝醉了居然是这副性感撩骚模样。   「抱歉…不介意吧?」不等唐鹤反应过来,他的手从后方环绕过唐鹤、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饮尽。然后优雅地将杯子塞回唐鹤的手中,斜睨了唐鹤一眼,挑了眉、带着笑的跳上了舞台。   杜见悠在舞台上懒懒的扶着麦克风架,瞇着眼环视四周,对着台下的众人唇齿轻启:「准备好了吗?孩子们?」   「是的,船长。」大家竟像事先排练过的齐声应和。   「太小声啰…」   「是的,船长。」一群人发出怒吼…   「………」唐鹤既震惊又无言。感情这是海绵宝宝大会师啊…   杜见悠满意的勾起一边唇角,笑的顽皮,有点可爱。只见他转过身背对着台下的众人跟乐队说了几句话,乐队十分有默契的弹奏出前奏,杜见悠就这样以背对众人的姿势在台上缓缓地随着前奏摇动身躯,像迎风柳树舒服的随微风摆动,又带点猫样的神秘姿态。随后他回过头露出半张脸,眼睛视线朝下盯着舞台的一角,慵懒的嗓音响起:「她是悠悠一抹斜阳,多想多想有谁懂得欣赏。他有蓝蓝一片云窗只等只等,有人与之共享」台下一阵尖叫。「她是绵绵一段乐章,多想有谁懂得吟唱。他有满满一目柔光,只等只等有人为之绽放…」杜见悠配合着手势一边唱一边缓缓的在台上微微扭着腰旋过身,面对着台下众人   唐鹤不由得呆愣住。调皮过后的船长挑的是一首十足女人味的歌,他听过。原唱是个女生。但是他没想过一个男人也能将这首歌唱得如此风情万种耐人寻味…   「来啊 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 爱情啊 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 流浪啊 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 造作啊 反正有大把风光…啊 痒…」   杜见悠一手握着麦克风、另一只手高举着,手掌朝上,手指由小指开始依序往内收,做出几个勾引的动作。之后,修长的手指又抚上自己的喉结、锁骨,还微微作势要勾开衬衫。所有的动作缓缓的懒懒的,撩到台下的人激动的吱哇乱叫。   「痒么…?」趁着间奏,杜见悠挑逗的问了一句。他的眼光扫过众人,最后定在唐鹤身上,眼神迷离又星光闪闪。   「痒…」众人锣鼓喧天捶胸顿足的吶喊,好像有恨不得抓得头破血流的一股子痒劲在身体逃窜…   唐鹤有点惊讶、非常好笑的环顾四周陷入微疯狂的人们,视线又转回台上那个身形修长、细腰窄臀的男人,不得不说,妖男真是带动气氛的一把好手,他在台上优雅的扭腰摆动,做作中又带着自然放松,彷佛他骨子里就是这副做态的样子,若不这样,反倒显得做作了。他的声音彷佛有一股魔力,刚刚靠在他耳边轻语的分明是干净的嗓音,现在却唱出如此慵懒的歌曲。   杜见悠见观众热情捧场,他自信迷人的浅浅一笑,继续往下唱:   「大大方方爱上爱的表像;迂迂回回迷上梦的孟浪;   越慌越想越慌越痒越搔越痒~~」   最后一个音他勾了一下,好像有一个小爪子挠进大家心里,唐鹤也觉得不知道哪里也开始痒痒的。   「痒?」杜见悠瞇着眼。「那就自己挠挠呗~~」在临下台前他又抛下这一句,傲娇的一个挑眉引的台下一阵口哨尖叫。   唐鹤一边欣赏他的表演,一边端详着他。今天台上带着醉意的他跟过去在台上中规中矩坐着演唱的他不一样。他的声音一向很干净,听着就是令人舒服放松。唐鹤很喜欢他的歌声,但却从来没仔细研究过他的五官长相。如今他仔细看了看,他毫无疑问是个好看的男人。五官线条分明却细致,皮肤在舞台灯的照射下显得温润光泽,无辜的小鹿一般迷蒙眼睛此刻正闪着狡黠的光芒,逗弄着台下的男男女女,明明是有意的撩拨,唇边却又含着单纯的笑意。这整个人都带着冲突的美感。感觉明明是极端的两种情绪,放在他身上却又互相平衡的极其巧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成立的对立,在他身上却是独一无二的风情。   等到唐鹤醒悟过来,他居然给了这个男人超乎常人的高评价后,台上的表演也告一段落,只见台下还意犹未尽的鼓动着,而台上的人只笑吟吟的跟乐队有礼貌的鞠个躬,然后从容的下台。   看样子,他是正朝着自己走来。唐鹤笑了笑,他并不打算给这个人搭讪的机会,今晚他拒绝太多次了,这个人也不会是例外,只是,这次他连拒绝都懒的说出口,只想先一走了之,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唐鹤付了帐、起身准备离开时,余光看见正朝着他走来的男子被一个喝醉的矮壮男人拦住,原本以为是那人的朋友,但多看一眼之后却觉得不对劲,感觉那个妖男并不认识他,看嘴形像是连说了几次抱歉,想要绕开他却被拉住不放,两人正拉拉扯扯的说不清。唐鹤看着杜见悠的脸色越来越沉、双眉紧蹙,原本妖娆轻松的神色完全被恶心厌恶取代,他转头看看他的那桌朋友,醉的醉、倒的倒,看来眼下是没人能够来帮他一把了。唐鹤其实也想就这么离开,多管闲事向来不是他的作风,可是就在他往外迈出一步时,他听到那个醉鬼大吼:「你个娘泡贱人在装什么?哥哥我想跟你玩玩,是你的荣幸,别TM的不识好歹。」一回头就看见他猥琐的把手往杜见悠的跨下伸去。杜见悠身子一偏,没被抓到,但是他整个人又羞又气的眼眶都红了。他看见杜见悠插着腰对他大骂,却听不清说甚么,只觉得刚刚那幕妖男受辱的样子点起了他的怒火。   他大步走去,一把推倒那个醉鬼,眼睛看着妖男,喔!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妖男了,根本就是只受到惊吓的红眼小兔。   「你认识他?」唐鹤问。红眼小兔摇摇头。   「你愿意跟他走?」唐鹤又问。红眼小兔瞪大眼睛更剧烈的摇摇头。   「那跟我走…」不等醉鬼跟小兔反应过来,唐鹤抓着杜见悠的手腕就往外跑,而保全也正在往里冲,唐鹤还听到那醉鬼在地上想站却站不起来、弄翻一堆东西,在那骂骂咧咧的。   为了怕醉鬼或是他的狐群狗党追上来,唐鹤一出酒吧,看见路边的出租车立马将杜见悠塞进后座,自己想了一秒钟觉得就这么把他丢下好像也不太对,索性也上了车。司机问了要去哪里,唐鹤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请司机先带他们到附近的酒店,想着至少先让这个受到惊吓的人缓一缓。司机在这酒吧附近载客好长一段时间了,像他们这样上车后猴急要去酒店的客人他早已见怪不怪,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暧昧笑容:「好咧!你们刚从月色酒吧出来,应该有消费凭证吧?我送你们去艳酒店,你们还可以凭消费证明让艳酒店给你们打折。」出租车司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随即往艳酒店奔去。   唐鹤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好的,谢谢你。」   红眼小兔一听要去酒店,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但却忍着没说话。低着头看着此时还被抓在唐鹤手里的手腕,轻轻的转动了一下。唐鹤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赶紧放开来。   不知道这人是喝多了,还是受到惊吓后忽然放松,导致酒气上升。总之,短短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小兔居然靠着他睡着了,要下车的时候,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任由唐鹤扶他下车、登记好住房,然后一路半扶半拖进房间。   虽然唐鹤是个一米八几的壮汉,但身边这个男人,可不是甚么娇弱的小姑娘,他虽没唐鹤高,但肯定也超过一米八,虽然精瘦,但靠在唐鹤手臂上的,可也都是正正经经、结结实实有练过的肌肉。这男人,可真沉啊!唐鹤一边腹诽着,一边将人扶到床旁,正在想把人丢上床时,这个人却醒了,不过说是醒了,不是很精确,应该是说有点像是回光返照。他突然一个反身,将唐鹤压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手里抓着唐鹤的领口,眼神迷离、带着鼻音甜腻腻的问:「你带我来这里,想做甚么?」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说:「你真好看…」然后俯身向前。   唐鹤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像是要吻他的样子,推也推不开,果真是喝醉的人力气大如牛,他一时情急只好转头,想避免直接被他吻上,想不到这人却胡乱的吻上了他的颈侧、耳朵,尤其他将他的耳珠又吮又舔,微喘呼吸的热气吹抚在他的敏感地带,撩出他整晚隐忍的火光。他气极败坏地想回过头救回自己的耳朵,但唇却被攫住了。   在他的唇被另一个男人覆盖上时,他惊吓的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正跟一个男人接吻。他瞪着逼近眼前放大的眉睫,感觉自己都被逼成斗鸡眼,难怪接吻总要闭着眼,像对方那样闭着眼……   然后,他感受到原来男人的嘴唇这么柔软。杜见悠的舌轻轻描绘着唐鹤的唇形,趁他一时闪神,舌尖进入了唐鹤的口腔,呼吸着彼此的气息,那是一个夹带着威士忌酒香的吻。   唐鹤忘情了,他闭上眼睛,单纯着享受着这个吻,一开始轻柔,然后随着互相探索,渐渐粗暴,气息慢慢加重,呼吸声渐趋紊乱,正当唐鹤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这个溺人缠绵的吻时,一个尴尬的情况瞬间把他拉回现实。   跨坐在他身上的人轻轻扭动着身躯,隔着布料摩擦,竟……?!他先是感受到对方的,然后发觉自己也……。   他这次是真的气极了,奋力一推把身上那个胡搅蛮缠的人推翻到床的另一侧,怕他又会再欺上来,他握紧拳头,打算如果那人敢再靠过来,一定一拳打昏他。   结果,那人仰躺在床的另一侧,并无动静,唐鹤觉得奇怪,该不会他用力过度把他撞晕了?正想起来查看时,听见对方传来轻微平稳的鼾声。他,居然睡着了?他把人撩成这样,然后居然睡了?跟我接吻有这么无趣吗?居然睡了?他、他、居然睡了??刚刚果真是回光返照。   唐鹤心里很不是滋味,满肚子都是“居然睡了…”“居然睡了…”的回音。当然不是说期待还有甚么接下去的行为,就算对方愿意他也不肯啊!但是对方就这么睡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他开始反省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不够?   此时他跟他双双仰躺在双人床上,心里的别扭让他气闷,他气自己居然让一个男人撩出火,而罪魁祸首现在睡的跟猪一样,还微微发出鼾声。说实在的,这两件事他不知道更生气哪件。而这个认知,又更让他生气了。身体的紧绷让他像是鸵鸟的想逃避,他不想承认这是因为另一个男人而坚硬。一定是因为这一阵子太忙,好久没发泄了,所以才一触即发。他不愿起身去洗手间解决,他隐忍,他想等它自然消退,也就没这回事了,他再等等,再等等……   唐鹤转头看了眼身旁熟睡的那个男人,长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声轻颤着,像是蝴蝶轻轻扑动着翅膀,搧起了一阵微风,轻轻的搧进他的心中;微微向上勾起的唇角,总好似带着一抹邀请的微笑,不知他梦见什么,竟在睡着时也带着笑意。唐鹤看着入神,心想:他真好看。   啊!不行,更紧绷了,他连忙调回视线,他再等等,再等等……   在意识渐渐模糊之前,唐鹤举起手机,留下那幅安详宁静的睡颜。 作者有话要说:  痒 主唱:黄龄 作词:孟楠 作曲:孟楠   第3章 第 3 章   等到唐鹤听见耳边悉悉苏苏的声响,一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已亮,而昨晚的那个男人已经醒了,正拿着手机跟唐鹤头靠着头开心的自拍,也不知道趁他睡着拍了多少张了。   唐鹤警觉的坐起身想抢过手机,对方身手倒也不差,一个翻身就离开床边了,他站在床旁,神情又恢复成昨晚的那个妖男,翘着小指摇摇手机说:「哎,你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只是觉得你睡着的样子特别好看,拍张照给我留念一下,就这一张,别这么小气嘛!」说到后来还带着撒娇的语气,让唐鹤不禁蹙起了眉头,真不习惯撒娇的男人。   见唐鹤不说话,杜见悠抓抓头,尴尬的问:「昨晚,我们有没有……?」   「没有。」唐鹤强硬的斩断杜见悠所有绮思幻想。本来预期这个人会有那种:“哎呀…好可惜啊”的感觉。想不到对方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吐了口气,说了声:「没有就好,吓死我了。」说完还拍拍自己的心口,给自己压压惊。   看完他一连串的反应,唐鹤简直被气到不行,他想:这人真是上天派来收了我的。明明昨天把他折腾的那么…那么…算了,不提也罢。结果今天还一副好险他们之间没什么的样子。早知道就跟他说昨晚已干尽好事,看他还拍不拍胸口。   杜见悠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唐鹤,心里只当他是公子哥起床气,并不知道昨晚他掀起的小小风暴。他也没打算理他,爱生气就让他生气好了、爱长几条皱纹就长几条皱纹,我可打算要走了。杜见悠环顾四周、拍拍屁股:嗯!钱包手机钥匙都在;照照镜子、顺一下头发,嗯!还是帅哥一枚,只是黑眼圈有点重,下意识不满的嘟了嘟嘴。算了,赶快回家补个美容觉再说。转身,背对着唐鹤说声:「昨天…总之谢谢。以后不见,别太想我唷!」然后开门走了。   唐鹤坐在床上莫名其妙的看着杜见悠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一会儿笑、一会儿嘟嘴的,看着真是闹心,正想开口嫌弃两句,那人却说了句:以后不见。然后开门走了。哼!不见就不见,以为我很想见你吗?   杜见悠潇洒的迈出房门,当身后的门关上时,他挂在脸上自信从容的笑容隐去了,一个人疲惫的靠在墙上,他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天真的是喝多了,居然把自己喝到陌生人床上,而且还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努力回想,隐约还记得几个画面:自己在划拳、在台上唱歌、台下人群欢呼、有一个人一直含笑的看着自己……啊!就是刚刚那个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怎么会这样看着笑着就睡到同一张床上?下台之后好像还发生了甚么?有醉汉骚扰、被人推挤、被拉着奔跑……然后就是他醒来后震惊的发觉自己身旁睡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其实,也不是完全的陌生,这个男人他见过几次,他帮酒吧代班驻唱的那一阵子,有几次都看到那人坐在台下很认真地听他唱歌,那时他对他还挺有好感的,可惜几次等他唱完下台,他都已经离开了,再后来他没再来了,杜见悠还觉得挺遗憾的。但是现在这样的再次见面……杜见悠懊恼的咬着下唇,真尴尬,对方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跟人开房的轻浮家伙吧?   他再仔细的检查一下自己,感觉没甚么异状,衣着都还算整齐。虽然他没经验,网络上倒也看过一些帖子,说那啥……第一次……会很痛甚么的…杜见悠红着脸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嗯,除了宿醉的头痛,身体其他方面都好得很……完璧归杜。   唉!就算是为了庆祝公司得到年度最佳广告金奖及最佳广告导演奖,这一场也实在喝得太过了。算啦……没事就好。下回真的要多注意,千万不能再这么喝混酒了,一混就醉、屡试不爽,酒醒后更不爽。   杜见悠甩甩头,将心里的后怕及不安甩到脑后。揉揉脸又是一条自信从容的好汉。只是这条好汉不知道等会儿会因为昨晚喝酒喝到失踪、还因手机没电失联了一个晚上,等到他再度出现时差点被他的好友兼合伙人赵天成打成猪头。   杜见悠跟唐鹤这两人始终忘了,他们都没问,你叫甚么名字?   以至于日后想起来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对方姓名的这一点小小的挂念,在心中越滚越大,终究变成执念。   XXXXX   苏菲在情人节下班前五分钟敲了唐鹤办公室的门,将他的思绪从两个月前拉回现实。他用干涩的喉咙下意识地喊了声:「请进」,但是头脑还是浑糊糊的。   苏菲进门后,看见唐鹤还愣愣地握着那张印有杜见悠照片的简介,不解的看着她的老板。不过,她跟着唐鹤这么多年,即使她对人类情感的反应特别迟钝,但对于唐鹤的情绪还是能拿捏得清楚的,例如此时她就感觉得出老板的情绪不太稳定,所以识相的决定先不过问,只公式化的报告:「唐总,已经跟梦之初广告联系好,就订在下周一下午三点在我们公司会议室跟您做简报,届时杜见悠导演会跟几个助理一起过来。」   唐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苏菲见老板没再交代甚么,虽然心里感觉奇怪,但既然决定不过问了,就不再打算开口。今天可是难得可以准时下班的周五夜晚,又是情人节。几个没色可重的姊妹们早就跟她约定好要在她家里聚餐,现在赶回去时间刚刚好,总算有一次跟姊妹的约会,不会挨骂了。   唐鹤看着再度离开的苏菲背影,再看看手中那张穿着俗气花衬衫、戴着可笑眼镜、表情浮夸的杜见悠,这两个月来心里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闷,忽然一扫而空。「杜见悠…」他又一次无意识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心里期待着再次见面的那天。   周一的会议终于到了,在唐鹤的认知里,好像经过了一个漫长无聊周五夜晚、然后是漫长无聊的周六,再然后是漫长无聊的周日,再再然后是漫长无聊的周一上午。然后,在唐鹤的坐立不安中,时间终于来到了下午二点五十分。   很准时的,苏菲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告知唐鹤:杜见悠导演一行人已经抵达会议室,正等着唐总过去开会。此时早就按耐不住的唐鹤,却慢条斯理的说声:「喔!我知道了,你们先准备,我看完这份文就过去。」   苏菲愣了一下,不知道唐鹤在搞甚么鬼、发什么神经,整个早上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团团转,什么正事也不看、不理,现在到了约定好的会议时间,却忽然想起来看公文?她不知道唐鹤的情绪转折,也不知道他跟杜见悠的渊源,只当他跟女人一样有周期不顺的时候,这情况在男人身上,大概叫做男性荷尔蒙失调吧!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这几个月来,唐鹤好像都没再去找他的床伴了,其中还有一个新来的叫甚么嫣的不知道规矩,自恃新宠的找到公司来,被唐鹤交代让苏菲请了出去并永久打发了,那个小模连唐鹤的面都没见着。当时苏菲还好好劝慰了那个哭的梨花带泪的愚蠢女人,然后在心里骂了唐鹤一句:斯文败类。不过她也一向知道唐鹤与床伴的关系,就是建立在金钱物质上,有时遇到这种不长眼的,充其量,还真不能完全怪在唐鹤身上,要怪只能怪就是有某些女人自以为是驯兽师,总以为自己能收服这条鳄鱼,但结果往往是送上自己,被人吃得骨头不剩。   她耸了耸肩,随他吧!她决定暂时不管这个荷尔蒙失调的唐鹤,看他能折腾出什么妖蛾子,还是先过去接待客人比较实在,毕竟迟到可不是广盛集团的待客之道。   这几天一直惶惶不安的唐鹤,听到杜见悠已经在会议室等他了,心中的烦躁难耐忽地平静了下来,好似从来没有因此事而焦躁过,他定了定心神,一方面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想,一定是因为他习惯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而那晚发生的事,是极少数不在他能掌握的突发状况,导致他这几个月常时不时的想起那个人、那件事,闹的他对甚么都没兴致了,连那个刚刚看上的嫣俏都因为撞到枪口上而被他给撵走了,真可惜了一个还算可口的青春肉体。一想起这事就觉得糟心。现在,终于又逮住了这个人,他要把主控权拿回来,让这个拍拍屁股走人的杜见悠知道,他唐鳄的名号不是混假的。   唐鹤整了整仪容,踩着自信稳重的脚步踏入会议室时,杜见悠正背对着他在跟其他人轻松聊天,一听到苏菲介绍唐总裁来了,杜见悠高亢的声调也响起来:「哎呀!久闻唐总的大名,今天终于能见到了,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杜见悠在转身见到唐鹤本尊的时候,身形明显顿了一下,打算伸出去握手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口中的寒暄之词也越来越小声、笑容凝结在唇边,大大的眼睛倒是定在唐鹤的大脸上,带着点惊讶、尴尬的情绪。   唐鹤很满意杜见悠的反应,表示杜见悠也还记得他、还记得那晚;表示这几个月来耿耿于怀的可能不是只有他一人。唐鹤不动声色的握住杜见悠的手,客套性的一握随即放开,嘴里也顺着杜见悠的话:「是啊!初次见面。来,大家请坐。苏菲,会议可以开始了。」唐鹤故意避开杜见悠的眼神,装做自己真是第一次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让杜见悠有点不满的嘟了一下嘴,腮帮子有点气鼓鼓的。唐鹤注意到了,心里又得意了几分。      第4章 第 4 章   会议正式开始,主报人正是杜见悠,他因为唐鹤的冷淡反应有点儿小小的受伤,毕竟这两个月来,他可是常常盯着手机里那张偷偷拍的合照一边傻笑、一边遗憾忘了问人家的姓名呢!想不到如今见了面才发现,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唐鹤唐大总裁,而且看他的样子压根是忘了他杜见悠这个人了,这怎么叫他不委屈?没关系,现在既然知道他是谁了,彼此也要开启合作的关系,就不怕日后没有见面接触的机会。杜见悠安抚完自己内心的受伤小小孩儿,就重新振作起来,站在布幕前准备开始简报。   杜见悠站在布幕前准备开始简报。众人快步入座,参加会议的人不多,梦之初广告除了杜见悠导演,另外还来了赵天成与一个负责记录的小助理。赵天成是杜见悠的合伙人、也就是梦之初广告的另一个负责人,主要负责业务推广、财务、法规……各方面,总之除了实际拍摄层面归杜见悠负责外,公司大小杂事都归他管。今天本来没他的事,只是听到要跟广盛集团这样大的公司合作,既兴奋又好奇,硬跟来凑热闹的。而广盛集团除了唐鹤跟苏菲之外也就两三个相关的主管与会,毕竟这个会议是杜见悠要求的,只说是初步业务汇报,所以也没想浪费太多人的时间。   小型会议室里,会议桌呈椭圆环型落在会议室正中央,唐鹤依往常习惯坐在最靠里的主席位子。当所有人看向投影布幕时,唐鹤落在最后面,隔着所有人的后脑勺,看着与他几乎隔了一个房间距离的杜见悠,饶富兴味。   「唐总裁、高主任、王主任,还有在座的各位,大家好。我是梦之初广告的负责人,也是接下来负责您们项目的导演……」杜见悠清朗的声音在台前展开,唐鹤坐在会议室的最后面,双手环插在胸前、身子放松地靠在高背椅上,用了点力将椅背向下压了一个舒适的角度,闲适地听着杜见悠沉稳自信的报告。   「……在所有广告类型中,最难呈现的就是房地产这个项目,因为它不只是一个商品那么简单。它要呈现的角度必须十分理性,但是又不能只停留在理性,它必须往上提升到感性的层面…甚么是感性的层面?」杜见悠在台上话锋一转:「唐总裁,你们是要炒地皮、卖房子?还是,要打造一个『家』?」   杜见悠大手一挥,将众人的眼光引导到简报上。   唐鹤瞇起眼睛看着杜见悠的简报,几个画面切换,从荒草丛生的工地、慢慢整地、挖地基、钢筋水泥迭砖…一直到成屋,画面最后停在一个五口之家。爷爷在院子里浇花、奶奶在旁边种菜、妈妈抱着女儿坐在草地上看爸爸将一个亮红色飞盘丢出去给一头毛色金黄漂亮、跑的快要起飞的黄金猎犬。阳光洒落屋前、画面非常温馨。   「当然,每个人对家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正如同你们的商品也是多样化的,我之前研究了一下你们几处房产的地理位置、交通情况、坪数大小、室内空间配置及房屋周边设施。我们可以针对不同族群推出几支不同要求的广告。」   「对大部分人来说,购买房子是一件一辈子的大事,它必须谨慎。所以要由广告来刺激消费者冲动消费,是不太可能的。我也不希望我的广告只达到让人一时盲目的冲动。我要让画面呈现一个『家』的价值,是要让人看了广告之后,能一遍一遍的反复思考,自己想要的家是甚么样的…」   「在整个广告文案当中,要出现怎样的人文关怀、精神享受甚至是生活方式,我们都必须将它体现出来…」   杜见悠在台前走动,手里握着简报笔、眼神自信:「我的团队一直都在与贵公司讨论这项商品的硬件部分。就是房子本身这个主体,你们用了多好的建材?通风采光如何替客户着想?空间配置多么人性化…诸如此类的。总之它的各项优点都必须展现。但是在我开始着手拍摄之前,我需要定调的是中心精神,这几支广告是针对不同客群,拍摄手法必然不同。但是它们是同一个系列,它们会紧紧相扣、环绕着同一个主题。让所有的人看到这些画面,也能想到属于自己、适合自己的那一个部分。」   「现在,告诉我,您们要卖什么?」杜见悠开口问了大家,眼神却独独定在唐鹤身上。   进入工作模式的杜见悠,跟那个在舞台上“来啊…造作啊…”扭腰旋转的杜见悠好似不同一人,此时的他神情专注、声音铿锵有力,彷佛要将自己的创作、所要传达的理念敲打进在座聆听的每一个人脑中。唐鹤听得入迷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一样的杜见悠,原本只是带着来看看他搞甚么把戏的心态,却被他严谨的态度深深吸引。唐鹤是在生意场上久滚的人,更是个聪明人,当然在面对每一笔投资、每一笔合作案都是在商言商。若之前他对这个广告案抱着好玩的心态,那么他现在总算收起玩心,跟着杜见悠一起进入工作模式。     杜见悠紧盯着唐鹤,等待着他的回答。唐鹤不自主的清了清喉咙,沉默了几秒钟,他给出了一句话。   「幸福…」唐鹤轻轻的说:「我想,我们来卖『幸福』…」   全场除了杜见悠满意地勾了一下嘴角外,其他所有人都惊呆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鳄鱼嘴里居然吐出幸福?   这么虚无飘渺不切实际的字眼,居然从实际到满身铜臭的唐鹤嘴里说出来?   苏菲还想说个甚么具体意见,却见到杜见悠点了点头:「好的,唐总裁。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你要的幸福。」   苏菲惊讶得睁大了眼,怎么听着觉得这句话怪怪的?杜导听的懂唐总的屁话?   接下来的会议中,唐鹤提了几个问题,也给了一些建议,双方人马各自纪录下来。杜见悠的人在目瞪口呆中听到杜见悠回复唐总裁:「我会将您的这些建议好好整理,重新修改后再送来给您确认。」   确认甚么啊?杜导演从来都不屑商业主所提的任何意见,他通常会再三坚持他的提案,然后在背后掐着兰花指,推推眼镜撇着嘴角说:肤浅。可刚刚,他居然当面答应唐总裁说要重新修改?还要再送来确认?这还是杜见悠导演吗?还是刚刚喝下去的茶被人下了药?不对啊!他喝的可是他自己带来的保温杯里的茶水啊!   唐鹤的人也在目瞪口呆中听到唐鹤回复杜导演:「好的,等修改完之后再跟我联系,我们到时再作最后确认。」   确认甚么啊?唐总本来就不屑以任何广告形式推展公司业务,他认为光是广盛集团的招牌就足以是质量的保证,何须广告加持?他通常会交代苏菲接手后续的事务处理,然后在背后揉着太阳穴,拉松领带不屑的说:无聊。可刚刚,他居然当面答应杜导说要跟他联系?还要再送来最后确认?这还是唐鹤总裁吗?还是刚刚喝下去的咖啡被人下了药?不对啊!他喝的可是我苏菲自己亲手泡的咖啡啊!   就在双方人马目瞪口呆中,还是干练的苏菲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着杜见悠慢慢收拾简报用的设备,也看到唐鹤不着痕迹的偷看杜见悠,心里直觉他们俩一定有甚么问题,于是她借口下班时间电梯拥挤,招呼着其他人先行搭电梯下楼,留给杜见悠跟唐鹤独处几分钟的时间。   唐鹤心里默默地给苏菲比了个“赞”,这个好帮手察言观色的能力可真不是盖的。不过,他可没打算直接开口跟杜见悠说话,而是等杜见悠终于抬起头望向他时,假装自己也才刚收拾好,正要从另一个门踏出会议室,果然,杜见悠着急的出声了。   「等等,唐总请等一下嘛。」杜见悠高亢的声线响起。唐鹤计划得逞,坏笑了一下,转身面对杜见悠,此时又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冷酷总裁了。   「那个…我们…是不是…?」杜见悠扭着双手、眼神闪烁,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起头,一直支支吾吾的。   「杜导演,我觉得你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以前曾经见过面?」唐鹤好心的替他把开场白说出来。   「是是是,我们几个月前在月色酒吧见过,您救了我,还带我去…咳,我一直没正式谢谢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跳过艳酒店那部分。   「喔……原来那个人是你。怪不得觉得眼熟,那天之后还好吗?那个醉鬼有再找你麻烦?」唐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顺便假装关心一下。   「还好还好,那天之后我就没再去过月色酒吧了,这不刚接了您公司的案子吗?我花了一些时间研究,这会儿也没时间去了。上次是因为我们公司刚……完成一个大案子,所以才去庆祝一下的,平常…平常…我也不常去的…」杜见悠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及公司拿奖的事,感觉好像在炫耀甚么。虽然这个奖对自己来说意义非凡,但是对自己有意义的事,别人不见得当回事,不必到处去说嘴。想来这种层级的大企业家是不会把这样的小奖项放在眼里的。所以他随便的塘塞、心虚的解释,越说越小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骗唐鹤自己不常去月色酒吧,只是直觉的不想让唐鹤觉得自己是个私生活很糜烂、会到处泡吧、会随便跟男人开房的那种人。而且,那次之后没再去过月色酒吧,这倒是真话。真是怕了再遇到那个恶心的醉鬼。   唐鹤听着杜见悠诌着胡话,说什么不常去酒吧,不是还在那里驻唱过?看那天的情形,只怕全场的人都几乎认识他了吧?船长!不过,他倒也没捅破他的小谎话。其实,唐鹤在那之后还去了几次月色酒吧,但都没遇上杜见悠,照他的说法,原来是出事之后就避开了,所以才没能遇见。   唐鹤对着杜见悠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杜见悠见他不说话,只好再鼓起勇气:「嗯…唐总,那个…我一直想好好谢谢那个救命恩人,只是那时仓促、忘了留联络方式。如今我们既然又遇见了,表示我们有缘,我想请您吃个饭,聊表我的谢意,不知道唐总肯不肯赏光?」杜见悠故意忽略那天是他急匆匆逃离,还潇洒地说“以后不见”。现在倒是厚着脸皮、带点撒娇的询问。   唐鹤瞪着杜见悠的作态,这样娇声嗲气是要吓唬谁?他不着痕迹的略往外移动了一步,口气生硬:「我很忙。如果你的东西改好了,再跟我约时间讨论。」唐鹤一副道貌岸然、公事公办、拒人千里的样子。   「那…该怎么跟您联络?我可没有唐总您的电话啊?」没别的特长,就是早期公司刚刚成立时,为了拉客户而练就了一身听不懂拒绝、脸皮超厚的绝技。杜见悠此时明知故问。   当然知道是跟苏菲约时间啊!不然他今天是怎么见到唐鹤的?不过同样揣着小小心思的唐鹤可不会蠢到这么安排,他掏出自己的私人名片递给杜见悠:「你可以打这支电话给我。」杜见悠兴奋地也掏出自己的名片跟唐鹤交换。在交换名片的同时,手指不经意轻轻拂过对方的手指。   唐鹤没有闪躲。   但,也面无表情。      第5章 第 5 章   送走了杜见悠之后,唐总裁像打了场胜仗一样志得意满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面对杜见悠时刻意绷起的脸色,此时不仅缓了下来,还笑出了灿烂一朵花。让随后进来的苏菲愣在当场。不是没看过唐鹤笑,于公于私她跟他的交情也超过十年了,除了裸/体,他唐鹤甚么样子没见过。不过眼前这个旁若无人傻兮兮又发病了的样子,还的确不常见到。苏菲不禁打了个冷颤的赶快退出办公室。心想,什么天大的事都等明天再说,现在下班时间了,千万不要愚蠢的去招惹精神病。   而那头的杜见悠面对唐鹤的反复态度则是一头雾水,看起来不想搭理自己,却又给出私人名片;看起来厌恶自己,却又不闪躲自己的碰触。这个唐鹤,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实在是摸不清。这样暧昧的态度实在搞得杜见悠心里痒痒的。哎呀!不管了,先把唐鹤交代的事处理好再说,这样也才有借口打电话给他。   唐鹤的志得意满,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渐渐又由烦躁取代。他原本以为,在给出名片的当天晚上杜见悠就会按奈不住地打电话给他,或者是经由通讯软件发讯息给他,所以在他将杜见悠手机号码输入通讯簿,由手机自动搜寻设定讯息联络人之后,他也眼巴巴地盯着讯息一整晚,直到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闷闷地放弃手机,睡觉去了。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从星期一到今天都星期五的下班时间了,这个杜见悠到底是在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拿了人家的名片然后不打电话、不发讯息,是很没礼貌的吗?唐鹤正气呼呼的瞪着手机、想确认手机到底坏没坏,冷不防被忽然响起的铃声吓到,差一点将手中的手机扔出去。他看见来电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喔,不是,正是他骂骂咧咧的杜见悠,连忙接起电话,不过还记得克制起声音里的兴奋,低沉的说出:「呜~喂~,我是唐鹤,请问您哪位?」   电话那头响起杜见悠疲惫又愉悦的高亢声音:「唐总您好,我是见悠。您要修改的东西我总算修改好了,我还找了人先拍了一个大致的短片,我可是熬了好几天才作好的耶,不知道您现在否有时间可以看看?」   有时间有时间……这句话从唐鹤的脑袋经过喉咙,变成了很为难的:「现在?可是我已经下班,现在正要去吃晚餐。」唐鹤故作矜持。   电话那头传来了声死气沉沉的:「喔…」就没声音了。正当唐鹤焦急地想再开口时,杜见悠重新振作的声音又传来:「那刚好,我也饿了,方不方便跟您一起去吃个便饭啊?上次说要请您吃饭的。」   方便方便……这句话从唐鹤的脑袋经过喉咙,再度变成了有点为难的:「嗯?那好。」唐鹤再度故作矜持。   两人很快的商议好餐厅地点,是金山路上一家有名的川扬菜馆。餐厅前身为空军新生社饮食部,负责接待空军将校军官等高级将领,之后改制民营,口味仍秉持着古老传统的川扬菜系。唐鹤嗜辣但胃不好不太能吃辣,这家的口味、辣度适合唐鹤的胃口还能不让他闹胃疼,加上这店里的环境干净高雅,又有私人包厢,所以吃过一次之后就成了唐鹤的口袋名单。   杜见悠也爱吃辣,所以,在唐鹤说出这家川扬菜馆时,他立刻表示同意。这家店的地址就离杜见悠工作地点不远,于是就约好了各自前往。   唐鹤到的时候,杜见悠因为地利之便已经到达了餐厅并且也等了一小会儿,他很满意让杜见悠等待的这种感觉,像是弥补了他等杜见悠电话的焦躁感。   杜见悠并没有事先点菜,而是坚持等唐鹤到了之后,让他决定。他说:「因为不知道唐总喜欢吃什么,所以等您点菜,我什么都爱吃、都能吃,不用顾忌我。」     唐鹤也不谦让,不用看菜单就熟门熟路的随口就报出几个招牌菜名:松鼠鲈鱼、辣子鸡丁、锅耙虾仁、开阳白菜、文思豆腐……原本还打算叫个砂锅的,杜见悠连忙出声阻止:「就两个人吃饭,这份量也太多了吧?」唐鹤笑了笑,这才让餐厅的服务人员去张罗了。   「怎么?不是说要请吃饭?这还不让人点餐?」唐鹤等包厢内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开口调侃了杜见悠两句。   杜见悠倒也不恼,笑咪咪地说:「这不是花钱的问题,我是担心太多菜吃不完,这就浪费粮食了。做菜的人很辛苦,如果你愿意把吃不完的食物打包带回家,那我现在就去把砂锅点上。」杜见悠忽然想起自己的妈妈。她是个厨师。   「……」唐鹤听到杜见悠一番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的言论,倒也无话可说。   杜见悠见大老板不说话,以为他不认同他的话,想想算了,为了小小一个砂锅不痛快,也是有病,吃不完大不了自己打包呗!他正想起身出包厢再加点个砂蟹粉狮头,就被唐鹤按下。「不用了,菜的确够吃了,再多,就是浪费了。」   喜欢的就伸手想要,是本能。分得清楚想要跟需要,是节制。   节制总是比纵恣来的可贵。   唐鹤对眼前这个花俏男子,又有了新的认知。   趁着还没上菜的空档,杜见悠想跟唐鹤报告广告内容修改的事,才一出声,喊了个:唐总,就被唐鹤大手一挥,表示他很累了,今天就当纯吃饭、聊聊天,不要再说公事了。他还说:「你也别唐总唐总的叫个不停,生疏。看来我年纪比你大,要不,你叫我声唐哥吧?我就叫你见悠,这样可以么?」   杜见悠心里乐的,正不知道怎么跟这个高冷总裁拉近关系,怎么今天就忽然交了好运,撞上了总裁好心情,不但捞到了跟总裁单独吃饭聊天、不谈公事的一顿饭,还被允许叫唐哥?真是天助我也。此时的杜见悠实不知他的好运是自己创造的,他的那通电话,正是唐鹤好心情的源头。   杜见悠听到唐总要他改口叫他“唐哥”,厚脸皮的他趁着总裁心情好,自动的把“唐”字去掉,软腻腻的叫了声:「哥」,见唐鹤也没反对,就整晚哥、哥的叫了个不停。   这顿饭吃下来,两人天南地北的聊,大部分是杜见悠说、唐鹤听。这个杜见悠真的很有意思,上次见到他酒醉的样子,整个人昏沉慵懒,骨子里透出一股花开自在的姿态。带一点娇气,但又不是那种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柔若无骨。     而现在,他说起话来虽然仍隐约带着嗲气,但是能感觉得出他的掩饰。杜见悠刻意压低着嗓子,双手时而交迭时而握拳。一开始唐鹤想不明白,一顿饭下来才发现杜见悠降低戒心之后,无意中高扬的语气、摀嘴含蓄的笑、还有他秀致的手指动作…杜见悠说话的时候手势很多。他的手白若玉骨,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而均匀,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唐鹤发现他兴高采烈的时候,会冒出类似兰花指的手势。但他修长的小指并不伸直,只是蜷着、轻轻依偎在无名指旁边。   这些小小细节让他显得有点…怎么形容?……娘?   所以他总无意识的想遮掩?   唐鹤见过他作的样子。没甚么不好。他反而觉得那样做妖的杜见悠更可爱自然一些。他的姿态确实不太像一般男人。他不那么刚硬。但是跟女人却又太不相同,若要仔细分类,他就像刚出生的幼狮一般软濡、娇憨,但骨子里还是带着小狮子的小小傲气,幼狮再怎么翻滚、撒欢,你总不会将牠跟猫咪错认。   他听着已经放松的杜见悠渐渐露出本色,热闹的指手画脚描述这个星期是他是如何呕心沥血、通宵达旦的修改广盛集团的案子;是如何动用人脉、威胁利诱的抓齐了各路人马,只为了拍一支半成品的影片,让唐鹤可以先过目。言词之中,并不是邀功的意味,而是充满了对唐鹤的重视,这让唐鹤很是受用。原来这小子这一个礼拜都没跟他联络,就是在忙着赶工广盛集团的工作。也让唐鹤发现,这个杜见悠真的很单纯,他想跟一个人来往、想对一个人好,就是单纯的对对方好,努力做到对方要求的。没联络就是因为忙碌到没时间联络,而不是惺惺作态、吊人胃口;有时间联络,声音里就带着欢天喜地毫不遮掩的敲锣打鼓。而不是像他唐鹤一样,在人家背后算计些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的不入流伎俩,比起杜见悠坦荡荡的目光,唐鹤对于自己的小鼻子小眼睛的故作矜持倒有些赧然。   相谈甚欢的两人一路聊到饭馆打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唐鹤趁着杜见悠去洗手间的时候把单买了。惹的杜见悠一通不好意思,直嚷着下回一定得让他作东。唐鹤笑着连连道好。   杜见悠刚刚为了避开尖峰的车潮,是从工作地点走一段路过来的,于是唐鹤提议开车送他回家。杜见悠正想着如何再跟唐鹤多相处一阵子,听到他的提议,忙不迭的点头,嘴里嚷着:「还是哥最好了,认识你真是我的好福气。」手里还不安分的抓着他哥的手臂摇来摇去,逗的唐鹤笑了出来。   杜见悠一进停车场就看到一台显眼的红色法拉利,他先是兴奋地往前跑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着唐鹤,手指着那台车,指尖跟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哥,那台法拉利是你的车?」见唐鹤点点头,他发出一声欢呼,随即冲到车旁绕着车子转圈圈,一面大声嚷嚷着:「哇!好性感的车啊!我的梦想就是能坐上一回法拉利,想不到今天就要实现了,我真是太幸运啦!」杜见悠嘴里一直哇啦哇啦的称赞,唐鹤好笑的看着他:「别一直鬼吼鬼叫的。你到底想不想上车?」   「想、想,当然要上车啊,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上法拉利耶!」杜见悠一边说,一边带着虔诚的心情上车了。坐定后,原先聒噪不停的他反倒安静了下来,唐鹤看着忽然不说话也没动作的人,心里觉得奇怪,侧过身去帮杜见悠系好安全带,在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一股清新干净的味道,应该是某种柑橘类皂子香,很衬这个纯净的人。   「怎么啦?咬到舌头?说不出话来了?」唐鹤刚刚偷闻了杜见悠的味道,觉得有点臊,赶紧说些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只见杜见悠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气,飘呼呼地说:「哥,我以后还能不能找你吃饭?我以后还能不能坐你这车?」   「感情你找我吃饭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车?这实在太伤我的心了…」唐鹤故作心痛的表示。   「啊!不是不是,当然是为了哥,这车只是附带的红利嘛!你就别跟自己的车计较了。」杜见悠回过神来,见他哥挑着眉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心一横只好说:「为了表示出我对哥的爱戴是绝对是高于车子的,不然以后我都不坐这车了,以证明我的忠诚。」说完还觉得委屈。   唐鹤大笑着揉揉他的头,故意弄乱他的头发,开心的说:「我逗你的,不过你不坐这车也行…」看到杜见悠眼神一暗,他又补了句:「下次改坐蓝宝坚尼…」话还没说完,杜见悠就激动地扑上来,又抱着他的手臂蹭来蹭去,也不管唐鹤正在开车,嘴里又开始胡乱喊着:「哥你最好了,全世界你最好了。」   「噗…这样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唐鹤平常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他总是把自己包装的很好。当他笑的时候,不代表他心情好,当他不笑的时候,也不代表他讨厌你。所以跟唐鹤打过交道的人,常常有种身心俱疲、死过一回的感觉,不知道这次会面完,还有没有下一次。但是杜见悠这样坦率表达情绪的样子,感染了唐鹤,此时对着他,唐鹤倒是很真诚的跟着开心起来。   车子行经一个热闹的市集,正停在路口等红灯。杜见悠往车窗外看去,一大包一大包粉红的粉蓝的粉绿的粉黄的棉花糖高挂在市集口的一个摊车上,卖棉花糖的摊车前围着一群人,仔细一看棉花糖大叔手里转着一束棉花糖,正巧手的把一朵澎澎云整成一朵大花。完成后大叔递给站在跟前买棉花糖的女孩,那女孩开心的笑到眼睛都看不见。   「啊…棉花糖啊…夜市啊…好久没逛夜市啦…」杜见悠转回头对着驾驶说:「哥,我跟你说,小时候我就住在一个夜市旁边,我妈妈曾经在夜市里的一个热炒店当厨师,有时候店里忙,我也会去帮忙,我算是在夜市长大的。后来,我高中之后就去住校了,一直到现在,搬出来自己住,真的好久没回去那个小时候的夜市啦!」杜见悠眼神飘远,怀念着从前。怀念着爸爸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一起逛夜市的时候。   「我没…怎么…逛过夜市…」唐鹤吞吞吐吐的一句话,成功拉回杜见悠的思绪。   「什么?你没逛过夜市?怎么可能有人没逛过夜市?这里到处都有夜市啊…」唐鹤闷不吭声。   「…捞金鱼?打弹珠?射气球?夹娃娃?花枝羹?药炖排骨?臭豆腐?」随着杜见悠一声比一声高亢崩溃的问话,唐鹤摇头摇到自己都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好说他以前被灌输的观念:夜市又脏又乱,卖的东西没质量,煮的食物又不卫生……让他完全不会想去一探究竟吧!人家刚才还说了,他妈妈在夜市的热炒店当厨师呢!这会儿嫌弃食物不卫生,这不是讨打吗?   「你好可怜喔!40岁还没逛过夜市的孩子…童年失欢啊…」杜见悠抬手顺了顺耳鬓的头发,以一种慈爱的眼神,望着眼前没有童年大龄儿童。   「………」我才37岁。唐鹤无奈的承受着杜见悠的慈爱。   「这样好了,」杜见悠一个响弹指。「下回找时间带你去我的地盘逛逛,你才会知道夜市有多迷人。外国人来也都逛夜市呢!你一个本国人居然没逛过,说出去你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唐鹤直视前方路况,咬牙勉强挤出这一句。   「这就对了,我也好久没逛了,我先做做功课,看现在有甚么好吃好玩的,一定让你不需此行。」杜见悠拍拍手,自己作主开心的与唐鹤订下夜市之旅。   「………好。」唐鹤有点担心。他没去过夜市,想象中,夜市就是一个人挤人、潮湿闷热的乱七八糟地方。他看着眼前清爽干净的年轻人,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不舒爽的活动。   啊…小时候。杜见悠提起他的小时候。唐鹤想,杜见悠都说自己好久没逛夜市了,可见得也不是本身多喜欢这个活动。想起他刚刚看着棉花糖时的迷蒙眼神,或许夜市只是让他怀念起过往吧!   他该是个念旧长情的人。   车子抵达杜见悠住处,停在大楼门口,此时他忽然安静下来,坐在座位上看着前方不想下车。唐鹤也不催他,就这样等着。他忽然转头看着唐鹤,表情很认真:「哥,我以后真的可以找你吃饭、逛夜市?」   「可以…」   「也可以常传讯息给你?」     「可以…」   「那也可以常打电话给你?」    「可以…」   「不嫌烦?」   「……」唐鹤叹了口气,又揉揉杜见悠的头:「你想找哥就找,只是我不一定有空。但我保证只要我有时间,一定赴你的约、逛你的夜市、回你的讯息、接你的电话,还不嫌烦,这样好不好?」    杜见悠听完,眼睛里又闪着光,轻轻说了声:「哥,你真好,我真喜欢你。下次再见。」然后火速下了车,头也不回的快步跑进了大楼。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之后固定于晚上9点发布,没意外的话,日更。谢谢大家。   第6章 第 6 章   唐鹤坐在车子里,嘴角含笑的看着杜见悠快跑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人真是有趣极了,明明已经三十一岁了,相处起来却像个二十出头、刚出社会、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跟他平时打滚的商场、交手的老狐狸绝对不一样。但他纳闷的是,杜见悠自己不也算是在商场上打滚吗?怎么那双眼睛还能这么清澈透明?丝毫不设防?怎么那颗心感觉起来那么真诚?丝毫不虚伪?   他想起杜见悠说以后还要再找他吃饭,心里是真的感到高兴,嘴角忍不住的笑意直达眼底。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主动来邀约饭局的名单老早就排到明年底了,想找人吃饭不是难事,可是想找一个对的人吃饭可就困难重重了,跟那些话不投机的人同桌,即便吃的是米其林三星的料理,也还是味同嚼蜡。   可是跟杜见悠就不同了,虽然是刚认识的朋友,可是相处在一起的感觉却是融洽自在,舒心啊!他想起自己一开始因为酒店事件而对他的偏见及有意的小算计,对比之后杜见悠的坦荡磊落,就感觉对他十分抱歉。尤其经过今晚的相处,虽然两人都没再提及第一次见面的事,但唐鹤忽然了解,那日杜见悠的匆匆离去,只是为了掩饰尴尬的处境。毕竟两个陌生男人同处一室、还在同一张床上过夜、醒来,这也不是甚么常见的情况,当然第一时间只想逃离现场。而自己竟然还小里小气的一直生着闷气,说到底,不了解情况的还真的是自己。   他其实应该比杜见悠更了解那天的尴尬情况的,毕竟喝醉、昏睡过去的是杜见悠,他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感到心慌。而被酒后乱性…呃…乱亲的是清醒的唐鹤自己,想起那个乱糟糟的吻,他还是不自在的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下身彷佛有它自己的记忆一般,眼看着就要不安分。   「干甚么…干甚么呢?给我安分点…这几个月闹的还不够?给你女人还不要,看你逞强到何时?」果然一提到女人,它就安分了。唐鹤也是无言。   不过,唐鹤今晚还是很开心,这种开心是因为这几个月的心结总算完全解开,而且跟那人有了重新认识、相处的机会,那人还叫他哥呢!也不是没人称呼过他“哥”,但别人仅只是因为他的年纪或身份而给他的尊重。不像杜见悠,那一声声甜腻腻的“哥”,不只是为了年纪、为了尊称,更多的是为了与他拉近距离的亲昵。而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杜见悠爱腻着他的这种感觉。   唐鹤兀自沉浸在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认了一个好弟弟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分辨这种喜悦从何而来,也丝毫没有联想到自己的生理反应跟那人的关系,更没有反应过来杜见悠最后的那句:“我真喜欢你”是甚么含意。此刻的他,只是单纯的享受一段新友谊,他觉得:我也真喜欢杜见悠这个朋友、这个弟弟。   其余的…?哪里还有甚么其余的。   而这头快步走进大楼的杜见悠,一路直冲进电梯,感应磁扣、按下十八楼的数字键,这才感觉到腿软。幸好电梯内只有他一个人,杜见悠背靠着电梯,几乎快站不直了,把脸埋进双手里,感觉整个脸烧烫烫的,连耳朵都要冒出烟来。   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我是失心疯了吗?竟然对着见面才第三次的唐大鳄说:我真喜欢你。人家准你喜欢吗?我…真的是…疯了。   叮!十八楼到了,杜见悠住的这一栋楼,每层楼仅有一户,所以出了电梯几乎就算回到了家,但保全工作也不能马虎,虽然电梯严格控管每个人只能到达设定好的相对应楼层,但杜见悠还是另外加装了自家的密码锁,密码是自个儿的生日。现在,他解了锁,正要进门,脚步却又停了下来。他歪着头、盯着密码锁想了想,又重新设定了门锁密码:1212。   在杜见悠进门的时候,他大概就把自己的心绪理了个一遍。自己是个甚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不过,他也很迷惘。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跟别的男孩不一样,在男校里,他不粗里粗气的说话、不汗流浃背地胡乱追逐奔跑、比起满身臭汗的在操场运动打球,他更喜欢窝在教室看书、画画。他心思细腻、聪明有礼,但是他没有朋友。在惨绿少年的时代里,像他这样纤细敏感的孩子,没有男孩子愿意跟他当朋友。他靠在沙发边缘坐到了地毯上,抱着头无力的任由不愉快的画面一幕幕的刷过脑际:   高一的杜见悠是一个安静无声的人,那时的他更纤瘦白皙,总是独来独往。杜同学很少开口说话,因为一发出声音,就会有人阴阳怪气的学舌。走在路上,也会有人跟在身后刻意的学他的动作、夸张的扭腰。   其实,他不是那样子的,但是他无法开口制止,那只会引来更多的讪笑。   那一天下午天气阴沉,雨要下不下的令人心烦。杜见悠在下课时间正打算去上个厕所,他总是习惯到离主楼较远的那一侧厕所,那里人少也比较干净。却没想到又遇到几个总是找他麻烦的高三学生躲在里头抽烟。杜见悠一看见里面有人,原本打算转头离开,没想到那群人并不打算让他走。他们在厕所门口拉住了他,推推挤挤的把杜见悠拉进了厕所,言语轻挑。   为首的小霸王:「小学弟,怎么看到我们就要走?不是要上厕所吗?上啊?」   杜见悠说:「我不上了,快上课了,我想回教室。」   小霸王又说:「这怎么行,憋尿对身体不好啊!还是看到我们害羞?」   小跟班A:「别害羞啊!都是爷们,害羞个屁?」   小跟班B:「我们是爷们,他可不是。他是娘们…」   杜见悠:「………」   众人大笑。   小霸王故作疑惑:「真的吗?他是娘们?我们男校怎么会有娘们?这种事你们可别乱说,我看得好好检查一下才行…」   杜见悠惊恐地问:「你们要做甚么?」声音都吓的抖高了八度音。   小跟班A:「没要做甚么,就是想检查一下而已。看看你到底是学弟还是学妹?」一边说笑着一边伸手过来想抓住杜见悠。   杜见悠闪身躲避,又被另一个人挡住推了回来。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但是他仍然脱不开身,杜见悠着急的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他没回教室而有人出来找他,嗯…机会渺茫。   他被三四个人围在中间推过来推过去,脚步踉踉跄跄。已经有一个人伸手抓住他的裤腰,作弄似的往下拽,急的杜见悠眼眶发红:「…不要,你们不要这样…放开我…已经上课了,让我回去…」   小跟班B:「不要害羞嘛!来,我们帮你鉴定一下…看看倒底是哪里有问题?」又是一阵轰笑。   杜见悠寡不敌众。好吧!在当时就算一对一他也打不过人家。他感觉对方真的快将他的裤子拽下来,情急之下他也跟着蹲了下去,一个重心不稳干脆跌坐在地上。   这时为首的小霸王一个箭步向前,抓着杜见悠的头发,迫使他微微抬头,将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跨下,杜见悠震惊的瞪大双眼,抬高视线看着小霸王。   小霸王歪着头对他笑着挑眉,还恶意的顶了两下跨,几乎要撞到杜见悠脸上,杜见悠梗着脖子退后想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红着眼几乎快哭出来。他恶心的大骂:「…变态…你们变态…」   又是一阵大笑。有人阴阳怪气学他的口气:「变态…变态…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才叫变态啊…人妖…娘娘腔…你是不是跟女人一样爱男人啊?有没有被骑过?想不想试试?」一群高三学生,其实也还懵懵懂懂,看过一些片子就想耍流氓了,嘴巴不干不净的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说甚么。一开始只是一群人凑在一起想作弄他一下,结果越说越口无遮拦。   杜见悠僵硬着身体,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裤头。他绝望的闭上眼睛。他第一次听到这么侮辱人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一口气都快吸不上了。   就在一群人的讪笑中,忽然听到碰的一声。一群人吓了一跳。连杜见悠都睁开眼睛看看发生甚么事。   只见最里面的一间厕所门被大力推开,里面走出一个人。他不耐烦的走向他们…旁边的洗手台,开水、洗手。   「想安静拉个屎都没办法…吵死了…」   小霸王此时已经放开杜见悠的头了,他表情有点局促的朝对方喊了一声:「安子…」   安子。安子澄。高二学生。杜见悠听说过他,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年级前五、学校篮球校队。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品学兼优好学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群混混对他有点忌惮的样子。   杜见悠不知道,但是小霸王知道。在安子澄刚入学的时候,小霸王曾找过他麻烦。原因?哪有甚么原因?大概就是像现在找杜见悠麻烦一样,看人家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就觉得好欺负吧!可是他当时不知道安子澄的父亲是格斗空手道教练,他从四岁起就跟着父亲学拳,十几年的空手道不是混假的。当时以一对六,三两下就打趴了所有人。本来小霸王还不甘心,拉着自己同样也学空手道的大哥,想让他去为自己报仇,一说之下反而又被大哥打了一顿。原来安子澄的爸爸就是自己大哥跟的那个空手道教练,他大哥入师门晚,还得叫安子澄一声师兄。霸王哥拖着小霸王登门道歉,小霸王从此看到安子澄就绕路走。   安子澄洗完手总算抬眼看了这群人,他甩甩手上水珠,从口袋里捏出一条白手帕擦干手,然后慢条斯理地将手帕迭回去收好。   「上课了,还不快回去?」安子澄的声音没甚么情绪。   「要要要,我们正要走…」一群人推推挤挤灰溜溜的跑了,留下还坐在地上的杜见悠目瞪口呆。   「你呢?还坐在地上干嘛?不用上课?」安子澄对着地上的杜见悠皱眉。   杜见悠缓缓爬起来,低着头对着地上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要走出厕所。   「等一下…」安子澄叫住杜见悠。「有一句话他们刚刚没说错…」杜见悠又绷紧了身体。这人,也是来羞辱他的吗?精神才刚刚松懈下来,此时眼角的泪全然控制不住。他转身失控的朝安子澄大吼:「对!我就是人妖,就是变态,就是娘娘腔…这样可以了吧?你们满意了吧?」吼完瞪着安子澄大喘气。   安子澄惊讶的看着忽然失控的杜见悠:「我是说,憋尿对身体不好这句。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应该还没上吧?不尿完再回教室?」   杜见悠听着安子澄的解释,慢慢冷静下来,他一边喘气一边红了脸。   安子澄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自言自语的说:「挺凶的嘛!有这气势刚刚怎么不拿出来,现在冲我发火是怎么回事?」他离开了厕所,留下杜见悠一个人发楞。   杜见悠刚刚胡乱骂了人也不好意思立刻走出去,他挺不好意思的,平时都是能忍则忍,这次实在是气急了才狗急跳墙,想不到却误伤了好人。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想想,还是趁现在没人赶紧放了个水,在厕所里磨叽了一下才离开。   一走出厕所,才发现安子澄还在边上站着,似乎在看风景。杜见悠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对不起…」   安子澄没回应。还是看着篮球场上正在运球的人。杜见悠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倒也习惯了,转身迈步就要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要不要学空手道?」   杜见悠回头,发现安子澄已经转过头来对着他笑。   这是他进这个高中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朋友的关怀。      第7章 第 7 章   杜见悠开始跟安子澄学空手道,其实主要是防身术。照安子澄的说法,杜见悠实在太瘦,他要求杜见悠多吃多运动,还帮他制定了一套健身计划。每天早晚杜见悠一个人去跑操场,从一开始的一千公尺慢慢增加到三千公尺,有空举举哑铃练练肌肉,加上一周两、三次的空手道训练,的确很有成效。到了高二下学期之后,杜见悠不再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还是瘦,但是身体结实很多。   杜见悠非常感谢他。此时安子澄已经高三了,忙着之后要面临的大考,连这样学霸级的人也开始焦头烂额,时间不再充裕。   「小悠,我现在开始忙了,以后没甚么时间再教你空手道了,可是你跑步、哑铃这些项目自己还是得继续练习。持续的运动习惯是很重要的,之后你要升高三了,你会需要更多的体力来应付课业。如果遇到麻烦,我教你的那几招应该足够防身,真的遇上对手打不过,你长期在练跑,至少还能让你跑得掉…」傍晚,夕阳西斜。他们刚刚在宿舍顶楼晒衣场的空地对练招式,现在休息时间,正靠在围墙边说话。安子澄还是一边盯着篮球场一边叮咛着杜见悠。现在高三下学期了,已经没有时间参与社团或校队活动,所以看着别人打篮球,心里很闷。   杜见悠还没从刚刚的训练缓过来,他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安子澄。想到以后不能再跟他一起练招了,心里一阵难过。   安子澄几乎是他在这个学校里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们从来也没甚么深入的交流,每次碰面都只是抓紧时间练习,但是杜见悠在这样的一段时间已经非常依赖安子澄了。他想,虽然不知道安子澄的想法,但是他愿意花这么多时间在自己身上,应该是不讨厌自己吧?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冲动一次。   「学长…」他欲言又止。   「嗯…?」安子澄还是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甚么,心不在焉的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喜欢你…」   「………甚么?」安子澄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我喜欢你…」杜见悠鼓起勇气再说一遍。   「………」安子澄这回有反应了。他惊的说不出话。   他睁大双眼转过头瞪着杜见悠,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微风吹拂,应该是很舒服的,杜见悠看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学长,一颗心逐渐下沉。   身后晒衣场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又弹开了,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样,两个人被一声巨响吓的同时回过头,恍惚之中好像有人影闪过,杜见悠没看清,但是安子澄看清了,那一抹蓝色身影,他是不会认错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的忧郁又加重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安子澄终于开口说话:「很抱歉,是不是我让你误会了甚么?」   「………」这回换杜见悠说不出话。尴尬的。   两个人在露天晒衣场站着,夕阳已经下山了,天色暗了,舒服的微风渐渐带着寒意。   「回去吧!以后还是要好好的…你要学会坚强…」安子澄留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杜见悠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学长要他坚强,他不敢流泪。     至今,他都还记得安子澄学长当时诧异的眼神,以及从此以后不再相见的闪躲。   杜见悠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疲惫的揉揉自己的脸。   成长路上他跌跌撞撞,试图要找出自己的立足点,起先他卑微匐匍、摇尾乞怜,而这样做只是更令人瞧不起,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只把自己推入更深的泥泞里。   所幸,那个避不见面一整个学期的安学长,在他自己毕业的前夕跑来找杜见悠。学长告诉他,其实他心中也有喜欢的男生,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他的好友,只是他没有勇气像杜见悠一样勇敢告白。如今他们要毕业了,也许日后各分东西,他打算要鼓起勇气去告诉他。在他行动之前,想要先来看看杜见悠,也谢谢他给了自己勇敢去追求的勇气。学长说:他在他身上看到自己过去淡淡的影子,所以一直在注意他的自卑怯懦,也因此他才想教他空手道,希望他能保护自己。学长又说:唯有先爱护自己,把自己当作珍宝,别人才会这样看待你。学长还说:像我们这样与众不同的孩子都是特别的。大家都一样,有甚么意思呢?学长要他拿出告白时的勇气,堂堂正正、抬头挺胸的站起来。   从那时起,学长的声音总在他想要退却的时候,戳着他的脊梁。   最后学长给了他一个温暖善意的拥抱,他说:笑一个,别总哭。   现在,他抬头挺胸站稳脚步了。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接受自己,允许自己。不能长成大树一样,那至少辽出一片草原、开出一丛花吧!他这丛花不顾众人的眼光,自开自放,愿意欣赏的欣赏,不乐意的尽管别开头去,反正各花入各眼、反正他花开花谢从来不是为了谁,就只是为了自己。   但是现在,他却开始动摇了。十多年来一直封印的心虚、自卑的情绪,此时都涌了上来。他怎么会任由自己失控?任由自己见到唐鹤就完全不设防?我杜见悠可是业界有名的心机鬼,虽不曾恶意算计他人,可也能把自个儿的王国保护的密密实实,让有心觊觎的家伙知道他杜见悠不是个好欺负的。曾经以为这样心机深沈、理智大过于情感的自己,或许这辈子不会有爱情了。他一向寡欲自持,虽然在外表现得像个欲求不满的妖精,但他骨子里却冷感到不行。他知道自己对女人没兴趣,可是对男人呢?除了当年误把安子澄学长的温柔仗义当成爱恋,日后才发现那仅只是想抓住一根浮木的错觉外,这么多年,竟不曾遇见过令自己动心的人,虽说他不曾放弃爱情的希望,但倒也没有主动追寻。   他就这样人前人后、热情冷淡。他把他的热情留给工作、留给朋友、甚至留给陌生人;然后,把他的冷淡留给自己。他一向很有分寸,而且很有能力。当一个人的才能备受肯定之后,四周的氛围也开始跟着产生变化。他从一个人人厌恶恶心的小娘炮,变成时尚界新宠、人人追捧的大娘炮。这时当然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了,可是,他却还要变本加厉地强调:没错,我就是娘,我就是TM的娘炮。在一般的社交场合中,总会见到花蝴蝶一般的见悠娘娘,他张牙舞爪的展示他娘娘的霸气,刻意拉高的声线热闹的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因为他知道,现实生活中还有许多跟他一样的孩子:娇弱纤细的男孩、率性霸气的女孩,他要让他们看到,虽然我们与众不同,但,我们万里挑一。   但其实他也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真心的接受像他们这样的与众不同。万里挑一有时也需要伯乐才能挑出千里马。有些人眼神中的鄙夷,是无法隐藏的。    他努力了这么久,虽然在职场上可算是小有一点成就,但在爱情里,本质上仍是当年那个害羞怯懦的孩子。他还记得安学长毕业那天,他跟另一个学长一起在台上领奖。那人是他的篮球队队长,那两人总是在一块的。一直以来,明的里:他们是毕联会主席与副主席的关系、篮球队队长与好搭档的关系。原来,暗的里:还有他爱他、他也爱他的关系。他的身边的位置始终是他、没有别人。一向有他就有他。   安子澄看到台下的杜见悠,轻轻拉了金锋的衣袖,金锋学长转过头来,温柔地与安子澄相视一笑。一对璧人比肩而立,紧靠的手背轻轻摩娑、阳光洒在他们俩身上,亮晃晃的扎的人睁不开眼。杜见悠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缱卷缠绕的情意,他为他们感到高兴。   但是,此后,谁能为我高兴?   有谁能与自己相视一笑?有谁能与自己比肩同行?   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唐鹤,别说他爱的是女人,就算他今天爱的是男人,整个社会、整个商界、包括他的家族、他的集团、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闻,这是见不得光的。无论如何,他都不是能招惹的人。   “笑一个,别总哭”学长的声音又传来了。   “是是是,我没哭!可我现在好像喜欢上一个不能爱我的人怎么办?我笑不出来啊…”杜见悠抱着头,无声地在心中大喊。   “不怎么办,你又不是因为他喜欢你,你才喜欢他的。你就爱你的,他就不爱他的”心里的想法透过学长温柔坚定的嗓音在心中响起。   忽地领悟了这一点之后,杜见悠整个人都通透了,是啊!我爱我的,你不爱你的,不干任何人的事、不碍任何人的眼。我既然能辽出一片草原,我就能再酝酿出一池湖水,圈养这只鳄鱼。   杜见悠在玻璃茶几的倒影中看着自己微笑。以后,不管他唐鹤能爱不能爱,我就是这个用坚定微笑去爱的人。一定要笑,笑的人才会被人记着到最后。   我准备好了。   唐鹤,你…   也笑一个。   此时杜见悠已经完全理清自己的心绪了,也想清楚日后要走的道路、要面对的关卡。他知道很艰难,但也不奢求有谁会祝福,因为,连他自己都祝福不了自己。只能看着自己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明知最后会粉身碎骨,还是决定奋力一搏。就像一句广告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老套,但是贴切。   洗过澡后,拿着手机,打算发个简讯给唐鹤,顺便测试看看他的反应,不知道刚刚那句“喜欢”有没有吓坏他?打开手机,斟酌字词,想了半天,送出了一句话:   “哥,到家了吗?”   “早就到了,刚洗好澡,准备睡了。你呢?还不睡?听说你们干这行的都是夜猫子……”不到两分钟立即传来回复。   “我不是夜猫子,我也要睡了,早睡皮肤才会好,哥,你也要早点睡啊!”看到唐鹤关心的回复,杜见悠终于放下心中的忐忑。   “你这小子是在嫌弃我皮肤不好吗?”还带了个气呼呼的图释。   “我怎么敢?哥的帅气无人能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就是脸稍微大一点……”   “你……”气的说不出话来,喔,是打不出字来。脸小了不起?脸比较大,帅的比例也占的比较多,懂不懂啊…   “就是想在睡前跟哥说声晚安。”杜见悠急转弯的来了这句。   “……晚安,早点睡。”气都发不出来了。   “哥,晚安”   这是他们第一次传讯息。之后,他们就习惯了这样的模式,杜见悠每天想到什么,就传个讯息过去、看到什么,就发个照片过去,好似他心中所想、眼中所见都想与唐鹤分享。   而唐鹤也不嫌烦,倒是常常抽空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微笑。      第8章 第 8 章   这一晚,杜见悠约了唐鹤逛夜市,说好由杜见悠开车去接他,免得唐鹤的法拉利在夜市口被刮了。结果唐鹤一下楼看见一辆红色大众,也有点傻眼。   「你的大红车也挺显眼的嘛?怎么就担心我的被刮?」唐鹤一上车坐好就调侃。   「一样都是红车,你就拿大众跟法拉利比?」杜见悠翻了个白眼,随即又看了一眼唐鹤。皱着眉:「我说哥,今天我们就是逛个夜市,你西装笔挺是怎样?」说完还朝唐鹤勾了勾食指。唐鹤不明就里嘴里一边叨念着,一边上半身朝杜见悠靠过去:「没办法啊!,刚刚有一个主管会议,都开迟了。这不是怕你等太久,所以会议一结束就立刻走人,连衣服也来不及换…」话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杜见悠眼角含笑盯着唐鹤,一只手拉过唐鹤的领带,手指在领结处勾了个松,然后利落地一抽,顺着手势将那条深蓝色领带抛到后座,整个过程不到20秒。但是这短短的20秒让唐鹤觉得自己好像是待宰的猎物。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杜见悠看到对方喉结上下一动,微微瞇了眼,随即转向正面若无其事的发动车子:「算了算了,就这样啦…系好安全带…」杜见悠提醒一句:「走啦!期待已久的夜市…出发…」   唐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脱外套、系安全带。甚至还解了袖扣卷了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便一些。   唐鹤胡乱的忙完了,又想起刚刚的事。   不是没被女人解过领带,正确来说,甚么都被解过了。都快四十岁的男人在□□上不是生手。更何况他在这方面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怎么好玩怎么来,什么场面没见过?可是刚刚杜见悠…一个男人…手里动作的暗示那么强,但是他的眼睛却坦然又单纯…唐鹤不敢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很没礼貌,怎么可以对身旁无辜的人起了这种怪怪的念头,而对方居然还是男人。他偷偷挪了一下屁 股的位置,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说是说出发…可是下班时间的高峰还是堵了好一阵子才抵达杜见悠的夜市,然后又绕了好多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虽然如此,杜见悠还是兴致勃勃催着唐鹤动作快,他急着要冲去那家小时候最爱的涮牛肉汤。   「快快快,要排队的,如果晚了,连汤都喝不到…」牛肉汤就靠近夜市口,还没走近就看到一条人龙。唐鹤好想放弃,可是看到杜见悠兴冲冲的样子,只好认命,往人龙的尾巴走去。杜见悠一把抓住唐鹤胳膊,直接往店里打招呼:「简妈,还记得我吗?我是兔兔…」   掌杓的大妈忙的挥汗如雨,嘴里嚷着:「兔甚么兔,这里卖牛肉的。兔肉在斜对面…」   「啊…我难得回来,你就要吃了我…你不爱我了?」杜见悠还是笑咪咪、不依的大喊。   大妈这时刚做好一碗牛肉面,让人端了上桌,才有空抬头看来人一眼:「诶…你这人挡门口是怎么回事…?兔兔?兔兔!啊…真是你,死那儿去啦!好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帅。快快快进去里面坐,老样子吧…」大妈一巴掌拍在杜见悠胳膊上,力气大的把杜见悠拍出去晃了两步,唐鹤赶紧把他拎回来。她还转过头大喊:「老简啊…兔兔回来啦…两碗特制,大份的啊…」   「好咧…兔兔,先带朋友进里间坐。」另一头的老板也惊喜的笑吟吟打了招呼。   「简爸好,那我不客气,先进去啦!」杜见悠笑着,一边搓着被金刚掌打肿的手臂,一边拉着唐鹤往里边走,穿过店里的客人,直接进入另一个小客厅,看来是店主人家里。   「简爸简妈是跟我妈是好朋友,小时候我妈忙得没空理我时,我就来这里玩,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现在应该也在外地工作了。」杜见悠熟门熟路的介绍,领着唐鹤坐在人家客厅,正打算再出去自己端汤时,听到唐鹤喊了一声:「兔兔?」   「哎…」杜见悠应了一声,回头看唐鹤有甚么事。   「兔兔。」他又叫了一声。   「……甚么事…」杜见悠还是莫名其妙,直到看见唐鹤捉狭的样子,才反应过来。   「神经…」杜见悠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出去端了汤回来。   「…小时候大家发音都不清楚,小伙伴们跟着大人叫我杜杜,叫着叫着就变成兔兔了,哎…你别只顾着笑啊…快趁热喝汤。」杜见悠挺无奈的解释了一下,还顺带拍了他哥的手臂,要他快喝汤。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挺正经的唐鹤会因为一个小时候的绰号而笑到停不下来。   「好…好…好可爱…」唐鹤抿着嘴还是笑,他想象着几个孩子口齿不清的兔兔兔兔个不停,画面童趣。   「幼稚…」杜见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喝汤了。「啊…就是这个味道,真好喝…」   唐鹤总算想起他的汤了。刚刚进店门的时候就看到一锅牛大骨汤咕嘟咕嘟的滚着,里头还有一些中药包、蔬菜类甚么的跟着一起熬汤。客人点单后,老板将牛肉薄片铺在白瓷碗底,撒上点细姜丝,大杓舀起滚烫热汤沿着碗缘浇下,将薄牛肉烫成淡淡粉红色便完成了。此时端在眼前白色大瓷碗里的汤汁乳黄浓郁,牛肉粉红软嫩爽口,唐鹤吃了一口之后赞不绝口。完全忘了刚刚在笑甚么。   杜见悠又端来老板独门沾酱,让唐鹤夹牛肉片沾了酱吃,又是另一番风味。   唐鹤一开始多少对于所谓的夜市美食还是有点顾虑的,但是这碗牛肉汤刷新了他的新感官,他对夜市开始有了好感。   「好吃吧?我没骗你吧…这可是老板特制,里面放了双份牛肉呢!主要是牛肉新鲜…」杜见悠自豪的好似那碗汤是他煮的一样。唐鹤喝完整碗汤才满意的擦擦嘴。   「真好喝,这汤是怎么做的?看起来不难,我要回家试做看看。」唐鹤是真的想自己做,这样想吃就有了。   「你算了吧!光是那锅大骨汤可就要熬两天,而且高汤需要大量的大骨及蔬菜才能煮得出来这浓郁的味道,你舔舔,嘴唇上是不是有点黏黏的?这满满的都是胶质…」杜见悠伸出小舌尖舔了一下:「你用家里的小锅子熬不出来的啦!你要真喜欢,我可以来帮你打包汤头,回去我们自己涮牛肉吃…」   「……」唐鹤被杜见悠无意中的举动一撩,顿时想起酒店中胡乱的那一吻。身体又开始有些紧绷。他赶紧几个深呼吸,回过神才接下杜见悠的话。「这个好,用这汤头煮火锅,下次我们在家试试。」   两个人说的是兴致勃勃,已经在嘴上过起日子来了。唐鹤还想再点一碗,杜见悠不肯。他说还有好多的东西要吃,怎么可以光牛肉汤就喝饱了。他推着唐鹤出门结账,可是简爸简妈坚持不肯收费,还直呼自己太忙,招呼不周没空多聊两句,要兔兔下回记得再来。杜见悠笑着答应了,唐鹤也真心夸了食物真好吃,下次一定再来,乐的店主笑开了花。   杜见悠接着又带着唐鹤吃了好几摊:有名的虾仁饭、香死人臭豆腐、个头超大的蚵面线羹、还买了炸鸡排边走边吃。唐鹤的胃不好,下班之前偷偷灌了一包胃乳,然后只能豁出去了,甚么健不健康卫不卫生都抛到脑后,任由杜见悠胡乱喂食,到最后肚子真的已经撑到不行。杜见悠这时还苦着脸指着前面一家摊商十分懊恼痛心的说:「这一家是我妈最爱吃的药炖排骨,真的非常非常好吃,刚刚怎么会忘了留肚子…」捶胸顿足的。然后又摇摇晃晃走到隔壁豆花摊,硬是坚持甜点与正餐不是同一个胃,逼得唐鹤跟他合吃了一碗豆花才作罢。   简直撑到爆炸,唐鹤满肚子汤汤水水,以为这样就要回家了,才不。   杜见悠带他继续往巷子里走,脱离了小吃街。   「我们逛逛街消消食。」杜见悠捧着肚子悠闲地逛着,一会儿跟卖衣服的大妈打招呼,一会儿又跟买发饰的大姊寒暄。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跟唐鹤介绍,捞金鱼的、打弹珠的…有的老店是杜见悠的老邻居,也有很多新的摊商是杜见悠没见过的,他也能立刻跟人家混熟起来,这个夜市真的是他的地盘没错。   走着走着,杜见悠看到几台夹娃娃机,开心的跑过去瞧瞧。唐鹤跟在后头好奇的探头看:「这甚么?卖小布偶的机器?」   「这是夹娃娃机,你没玩过?我示范给你看…」杜见悠掏出硬币投钱入机器,机器开始哇啦哇啦发出音乐跟闪光。杜见悠边跟他解释边操纵游戏杆跟按钮,准确的夹住了一只黄色小鸡,夹臂正移往洞口时,居然抖了一下,小鸡掉回它的同伴身边,气的杜见悠大骂:「这坑人啊…骗钱的机器…」一边骂还一边掏硬币,打算继续被骗。唐鹤已经知道怎么玩了,他绕着几台机器逛了一圈,也选定了一台娃娃机开始玩了起来。   不一会儿,唐鹤游戏结束,走回越来越生气的杜见悠身边,要他不要再夹了。   「不是,他吃了我那么多钱,甚么都没夹到我不甘心啊…」杜见悠嚷着,还一边继续捞口袋,想再摸出几个硬币。唐鹤看不下去,将他拉着走。   「我夹到的给你…」唐鹤慢吞吞地说着。   杜见悠吃惊:「你夹到了?」脸黑了一半。   「……」唐鹤从口袋里掏出两只兔子小玩偶,递给杜见悠。   「还两只?你玩几次?」   「两次…」   「………」   唐鹤看着脸越来越黑的杜见悠赶紧解释:「第一次也没夹中的,第二次是不小心勾子勾到玩偶吊绳才掉下两只兔子的…」   「新手运气好…」气的都不想说话。   「是是是,我运气好,那我的兔兔你还要不要啦?兔兔喔?」   「………」这没完了是吧?「…不要…」   「不要那我就把我的兔兔收好。」唐鹤立刻把手上的小兔玩偶塞回口袋里。   「哎……」怎么这样…你求我一下,我不就要了吗?   杜见悠闷极了,低着头就往前走。唐鹤跟在后头偷偷乐着。   走着走着又看到前面一台机器。杜见悠精神又来了,这是他的强项:打太鼓机。他一个箭步冲向前,抓起鼓棒才安心开始研究。   「怎么这么激动?」唐鹤不明白杜见悠在抢甚么?   「哎…你不知道,这打鼓机是很抢手的,刚好现在没人,你手脚不快一点,一下就会被抢走了。」   「你会打鼓?」   「我不会,但是会玩打太鼓机。」杜见悠很诚实。   「玩的跟夹娃娃一样好?」   「……还能不能聊天了?」杜见悠冲着他大喊,怒目微嗔。这不好好表现一下,真当我黑猫没点么。   杜见悠确认了一下机器的设定,直接投钱、点选了最高级难度,手轻松握住鼓棒,预留了一些空间给鼓棒转圜时使用,膝盖放松马步微蹲,上身微微前倾做好预备动作。   音乐咚咚声起,只见杜见悠身体随着音乐一会儿微蹲一会儿窜起一会儿扭身一会儿甩肩。手中的鼓棒精确地落在每一个节奏点上,一拍不落;三连音五连音的连续击点快速有力不赶不抢不拖延。鼓音配合音乐,该敲击鼓面、鼓缘皆一丝不苟,配合肢体动作,一下子高举鼓棒,一下子侧身转圈,花招尽出。一套鼓打下来,像上台作秀一般,热闹非凡。唐鹤看不懂画面提示,他只专心看杜见悠的表演:那人此时自信专注神情热烈,双眼紧盯着机器画面,双手与肢体配合的天衣无缝。   杜见悠每一次高举手臂都带动腰侧衣襬上提,微微露出一点精实的腰身,窄窄的收入裤头,随着动作腰线隐隐约约。唐鹤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感,好像有一点小小火苗窜起,嗤的一声,拉紧他的神经。   唐鹤觉得有点闷,他不想其他人也看见。   最后一击鼓声在连续快节奏敲击中配合着音乐骤停,杜见悠还一手高举鼓棒、前腿弓后腿绷这么蹲站着。四周静默无声,两秒之后忽又爆出掌声欢呼,两人这才回神,发现刚刚的鼓舞实在太精采了,身后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观赏。此时机器也很给面子的大声放送着冠军音乐,秀出他的分数为本机台最高分,杜见悠打破了过去所有的纪录,登上卫冕者宝座。   唐鹤对着杜见悠竖了大拇指。杜见悠见着一堆人围着他,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拉着唐鹤急急蹿出人群跑到另一侧人少的巷子口。   「跑甚么?鼓王这么帅还怕人看啊?」唐鹤刚被拉着跑,现在站在墙角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调侃。   「好看吗?我棒不棒?厉不厉害?」杜见悠仰着头像个孩子笑得开心,细小的汗珠布满额头鼻尖,闪闪发亮。他眉眼弯弯看着唐鹤,期待着对方一句称赞。   「好看,真的。你刚刚打鼓的样子真帅,特别棒…」他微喘气的强调「…真厉害。」唐鹤笑得开心,替杜见悠得意着。     他拉着自己的袖子,替杜见悠擦汗,擦擦额头、擦擦鼻尖。两个人靠的很近,近的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汗味混着柑橘香或者薄荷烟草香。四周很安静,安静地只听到耳膜里残留的咚咚的鼓声,心若擂鼓。   「小悠?」一声不合时宜喊声,将这两人唤回现实。      第9章 第 9 章   「小悠?」杜见悠听到声音,身体瞬间僵硬,他反射性的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隐去。   唐鹤帮擦汗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有点尴尬。愣了一下赶紧将手收回来,也转头过去看又是哪个邻居来打招呼。   「是你吗?」对方往前一步「真的是你,怎么回家也不先通知?今天家里没煮啊!怎么办?你吃了吗?还是我再去多买几样?」对方欣喜地招呼着。   「不用了,柯叔…」杜见悠语气僵硬的打了个招呼。「我吃饱了。我只是来夜市逛逛…今天就不回去打扰了。」杜见悠没想回家。     「哎…回自己家怎么说是打扰呢?…」柯叔不满的埋怨杜见悠。眼神又看向唐鹤:「他是…?」语气迟疑。   「一个朋友。」   杜见悠没想回家,也没打算介绍唐鹤。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是…?」柯叔悄悄瞥了唐鹤一眼,欲言又止。   「不是。」杜见悠语气坚定。   是…甚么?不是…甚么?唐鹤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在打甚么哑谜。   「喔!那个…我出来给你妈妈买药炖排骨,她好久没吃了,嘴馋…」柯叔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你还是回去看看你妈妈吧!」柯叔看杜见悠没有反应,又接着说:「上星期你妈妈感冒了,一直咳不好,我就带她去医院做了全套身体检查,结果…」   「结果怎么了?我妈怎么样了?」杜见悠忽然激动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柯叔面前。   「没事没事,你妈没事…」柯叔连忙安抚眼前着急的小孩儿,他拍拍他:「你妈就是之前感冒拖了一下,加上有点年纪了,气管比较弱,才会一直咳不好,调理一阵子就可以了。」杜见悠稍微放心了一些,柯叔又接着说:「倒是那个身体检查…」   「检查又怎么了…?」杜见悠又激动的喊起来。   「没怎么没怎么…」柯叔又拍拍他:「只是检查出她有高血压,现在不但饮食要注意,也要吃药控制了。」   “哎唷喂呀…我说您老说话能不大喘气吗?别说兔兔吓得,我在一边听着,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唐鹤心里暗暗嘀咕,惊出一身冷汗。   杜见悠被柯叔搞的这一惊一乍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起来挺担心的。   「还是我们回家看看阿姨?都离家里这么近了…」唐鹤出声询问。他不知道为什么杜见悠不想回家,但是看的出来他很担心杜妈妈。   杜见悠看着唐鹤,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说好带你出来逛逛的,现在我却要回家。不然,我帮你叫车,你先回去好了…」   「没关系的,我也去看看阿姨……」唐鹤转头看向柯叔:「叔叔,临时登门拜访,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了?」   「不会不会,非常欢迎。小悠很少带朋友回来的,你来坐坐,他妈妈一定也很高兴…」柯叔一面说,一面怕杜见悠反悔似的,立刻迈步往前走,直嚷着要人跟上。   杜见悠看他们都说好了,无奈的跟在最后。   走在路上,唐鹤眼尖看到一家水果行,趁着柯叔没注意,立刻快速的进去挑了一礼盒苹果。   「你做什么?」杜见悠不解。   「头一次去你家作客,总不能两手空空吧?」唐鹤理所当然的说着。   头一次?说的以后会常来似的。   「其实你不用…」杜见悠抓抓头,挺不好意思让唐鹤破费的。   「什么不用?这点作客礼节我还是懂得,第一次见父母,要不表现的好一点,以后他们不让你跟我玩儿,怎么办?」唐鹤不伦不类的说着。   杜见悠皱眉,瞪着快速结账、拎着礼盒就往前走的唐鹤背影。   你知道见父母是个甚么意思?   噗哧…忍不住红着脸笑了出声。这个笨蛋。   唐鹤高中毕业就出国念书,一待就是十多年,对于家乡的礼俗似懂非懂,平时又有助理帮忙提醒打点。现在闹了个乌龙,杜见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算了,见父母就见父母吧!   柯叔领着他们进了自家院子。月色昏暗,隐约知道小院子里打理得花木扶疏,但看不清院子里有甚么花、甚么树,只觉有一股清冷的淡香迎面袭来,说不上是甚么花香,就是那种植物透着露雾呼吸的干净气味,很是舒服。唐鹤不自觉的深呼吸了几口气。   从院子一进家门柯叔就高喊:「淑玲啊…快出来看看我刚刚在夜市遇到谁…」   杜见悠还带着唐鹤在门口换鞋,就听到脚步声:「谁啊…咳咳…瞧你兴奋的…」一走出房间门:「小悠?你回来了…」杜母声音欣喜,连忙走过去抱抱杜见悠。   「妈,柯叔说妳感冒,现在感觉如何?还在咳?」杜见悠担心的拍拍她的背。仔细的观察,发现妈妈气色还可以,总算放下心来。   杜母瞪了柯叔一眼:「就你话多…一点小感冒就大惊小怪的…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嘴里一阵叨念,眼神扫到杜见悠身后一直站着默默微笑的男人,吓了一跳。   「哎呀…有客人啊?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快请进…他是…?」杜母看向杜见悠,语气迟疑。   「他是…一个朋友,也是我公司的客户。我听他说没逛过夜市,所以带他来逛逛…」杜见悠很局促的介绍着。   「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唐鹤。不好意思,没事先打声招呼就跟着见悠来打扰了…」唐鹤有礼的跟长辈打招呼,并且将手中的苹果礼盒递给杜妈妈。   「不会不会不打扰不打扰…咱们别拘这小节…」柯叔热情的接过杜妈妈手中的礼盒,领着人到客厅坐。   杜妈妈跟在后面,小声地问:「是…?」欲言又止。   「不是。」杜见悠跟柯叔异口同声。   杜见悠很无奈。   唐鹤再度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三人又在打甚么哑谜。   「喔喔……你们…你们先坐,我去切点水果…泡个茶…家里没甚么好招待的…不好意思…」杜母尴尬的想找事做,在客厅跟厨房间团团转。   「阿姨您别忙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您,您这样我们反而不好意思…」唐鹤连忙起身,要杜母也过来坐坐。   「是啊!妈,您别忙了,我们就是回来坐一下,看看您的身体。柯叔说您这次检查,都发现高血压啦?医生开药了?有没有按时吃药?」柯叔拎着药炖排骨去厨房,顺便把杜母推回客厅让杜见悠把妈妈牵到客厅沙发上坐好。   「坐坐坐…都坐…」杜妈妈见唐鹤站着,立刻招呼他坐好,别拘束。   「我这血压其实也还好,医师说只高了一点点,主要是因为有点年纪了,所以才要注意一下,你柯叔是不是跟你说的很严重?看把你吓的…」杜母不满的瞪了正端茶具出来准备泡茶的柯叔。「你这样吓我儿子做甚么?」   「妈…柯叔没吓我,您别骂他,他也是担心您嘛…」杜见悠连忙为柯叔缓颊。   柯叔满脸笑意:「就是,我也没说甚么?是小悠孝顺,一听你身体不舒服,就急了…」柯叔一边说,一边利落的烫壶烫杯洗茶,不一会儿就沏好四杯茶,   「…来来…喝茶…唐先生喝茶…」   「谢谢叔叔…」唐鹤接过茶,先一闻,再抿了一小口:「好香的茶…」他三龙护鼎的喝茶架式让柯叔遇知音般的乐了起来。   「唐先生也会品茶?我这是朋友送的台湾阿里山石棹产的珠露茶,你看看茶叶外观呈翠绿半球状…它的特色在于完全手采嫩茶菁,听说烘焙方法很独特。」柯叔兴奋的拿过茶罐,倒出一小把茶叶给唐鹤看。「你再看茶汤是蜜绿色的,一入口就有一股高山茶特有的香气,入喉回甘啊…」柯叔简直欲罢不能,拉着唐鹤滔滔不绝。   「说品茶不敢当。家父也喝茶,小时候跟着喝了一阵子。这茶是真的好茶,的确喉韵无穷…」唐鹤跟柯叔还真的就茶聊了起来。柯叔甚至拉着唐鹤去看他的茶壶收藏。   杜母看着唐鹤站在茶柜的背影,神情略有复杂。她悄悄拉过杜见悠的手,轻声地喊:「小悠…」   「嗯…?」他心不在焉看着唐鹤明朗的侧脸,跟柯叔亲切的谈话,丝毫不见敷衍神色,不自觉微微笑。   杜母又看着那头正聊着热烈,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她咬了一下唇,下定决心开口:「小悠,妈妈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健康快乐…其他的…我跟你柯叔都…能接受……你愿意带朋友回来,妈妈很高兴…」妈妈专注的看着杜见悠,眼里的水光透露着心疼、不舍、无可奈何…与毫无条件的爱…。   「………」杜见悠惊讶的回过头看着妈妈。他张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他茫然的看着妈妈、柯叔、唐鹤…然后又转回妈妈身上。   他们从来没讨论过这回事。从来没有。   但是却又彼此心知肚明。   关心孩子的父母总是能看出蛛丝马迹。   从孩子的一举一动、被询问时的言辞吞吐、眼神闪烁、从来不曾与女孩交往,还有收藏在房里的同志电影…猜测出儿子的性取向。   柯叔在几年前春节前大扫除时翻到那些电影,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对杜见悠的妈妈说:「咱们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妳以前也好爱看电影的。等会儿忙完也来看?咱们小悠眼光高,能被他收藏的电影一定都是好片子。你看,这个喜宴、还有这个断背山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华人导演,叫甚么安的拍的,有没有?就是上次我们看一个节目的专访,访问的那个大导演啊…」     大扫除结束后,柯叔真的拉着杜妈妈开始看起了喜宴。   两人看完之后,都觉得电影挺好看的,只是有一点唏嘘,怎么男主角会爱男人啊?那个女主角也挺漂亮的不是?柯叔意犹未尽,再看一部…于是,两人越看越沉默。   断背山、春光乍泄、蓝宇…   一个晚上两人沉默不语的一部接着一部看到天大光。   看到蓝宇正面果露亲吻的镜头时,杜妈妈终于受不住了。她颤抖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嘴里喃喃又茫然的叨念:「每一部都是…每一部都是……小悠…也是?」眼角的泪一直止不住。    柯叔说:「…不会的…不会的…小悠…不会的…」他抖的比她还厉害。   怎么会?   那年,三个人过了一个尴尬隐忍的春节,杜见悠在房里发现他的电影被动过了,对比家里人的沉默与欲言又止,他知道他们猜到了。   他不想欺骗。如果他们问,他就说。他想。   但是,他们不问,他只好甚么也不说。   他们不点破,一开始是因为还抱着希望。   后来,是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这么好、这么乖的儿子背着父母的期望而一直独身一人。   所以他们接受。   杜见悠知道他们知道。但是从来没想过他们愿意接受。   「…妈…他…真的…只是朋友而已…」杜见悠讷讷的开口。不知所措的拍拍妈妈的手,要她别乱想。   杜母摇摇头。「不管是他,还是别的什么人,找个疼你、爱你、对你好的人,一起过日子。你值得的。」   「…妈…」杜见悠看着日益衰老的母亲,他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是甚么?   他的眼睛想要下雨,心里却出着大太阳。   「以后…有对象就带回来…我们也会疼他的…」杜母看着呆愣愣的儿子,又补了这一句。   「…好…」眼睛又不自觉地飘向唐鹤。见父母吗?下次还来见父母吗?      第10章 第 10 章   唐鹤一回头就看见杜见悠眼眶红红的望着他,吓了一跳连忙走到他身边:「怎么啦?发生甚么事?」   杜见悠不好意思揉揉眼睛。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出柜却被无条件接受的温柔风暴。   「没事,这小悠就是太爱操心,就已经跟他说我身体没事,还是不相信…」杜妈妈跳出来缓颊,看着唐鹤关心的神情,心里很是满意。   「阿姨您的血压不稳,还是要定时测量的好,家里有血压计吗?」   「没有,那天我也说要去买一个。她就嫌麻烦,硬是不肯…」柯叔抢着告状。   「要你多嘴…」   「妈…你就听话一些…」   「这样好了,这几天我们去挑个血压计送过来,现在的血压计操作很简单,还可以联机上传数据,设定好了之后您只要量血压,它可以把数据传给见悠,他就能知道您的情况,这样我们也能放心。」   「真的?有这样的?我们现在就去买…」杜见悠急的立刻想冲出去。   「你等等…」唐鹤拉住匆忙忙的杜见悠。「这么晚了,店家都关门了,我明天问问苏菲,看是哪个厂商,直接请他们送货到府,顺便设定传输网址。你别这么急…」   「阿姨,最重要的是饮食要少油少盐,降血压药也要记得定时服药。我刚刚买了苹果,也是记得苹果可以促进身体排钠、稳定血压…阿姨有空可以多吃苹果。」   「好好好…真谢谢你的关心啊…也谢谢你对小悠的照顾…」杜妈妈一抬头看到时钟,「哎呀,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开车回去还要一段路,年轻人不要熬夜啊,快回去休息…」   「妈…你…」杜见悠还想叮咛什么,就被杜母挥挥手打断了。「知道知道,你要说甚么我都知道…别啰嗦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是啦!别担心了,这不还有我在吗?」柯叔拍拍胸膛,要杜见悠安心。   「……柯叔,谢谢您,您…也多保重…」杜见悠整晚没怎么跟眼前的人交流,现在说了这一句,自己也有点尴尬。   柯叔愣了一下,随即笑呵呵的说:「好…好…我会保重的。小唐,有空多跟小悠回家坐坐啊…」   「好的,叔叔阿姨请留步,下回再见。」   「妈,柯叔…别送了,快进去,我们走啦!再见…」   终于告辞了两老,两人慢慢散步的去取车,杜见悠似有心事的不太说话,唐鹤也不打扰,直到车子停在广盛大楼,杜见悠才忽然开口。   「我爸爸在我12岁的时候过世了,他是货运车的司机,工作的时候因为疲劳长途驾车出了事故,没能救回来。公司给了几万块慰问金就不管了。」   「我妈妈一直都很坚强,即使在那么艰难的时候,她也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但是我知道她半夜都躲在房里偷偷的哭。」   「妈妈真的对我很好,她一直很温柔,从小到大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或是打过我…」   「柯叔他是我爸的同事也是好朋友。因为他单身,每逢过年过节我爸就常邀他来我们家吃饭,跟我们家一直都很好。在我爸出事后只有他不怕得罪货运公司,跳出来为我们家争取权益,我爸的事也是他人前人后的帮着张罗。」   「我知道我妈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有一个男人帮衬着,她也比较轻松…」杜见悠断断续续不着前后的叙述着他家的事。像是要说给唐鹤听,但更像是对着树洞发泄。   「我要升高中的时候,我们家要拆了,柯叔他要我们搬去他的房子住,就是刚刚那个房子…可是我们非亲非故怎么能搬去呢?我知道妈妈是顾虑我。妈妈嘴上不说,可是那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是有感情的…我…我…我让他们结婚…然后我就去住校…我其实不想离开妈妈,可是我不能打扰他们。柯叔他是个好人,对我妈妈很好,对我…也好…」   「可是你不喜欢他?」唐鹤问了一句。   「什么?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他…他…是个好人…」杜见悠声音很小,带着点痛苦。「我只是…害怕…我会忘了爸爸…」杜见悠眨眨眼睛,想把眼泪眨回去。   杜见悠沉默了一阵子,又很小声地开口:「……哥…你说…我爸爸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怪我把他的女人嫁给别人?」   「………」唐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伤心的小孩。只能伸手揩掉他眼角的眼泪。   杜见悠急急忙忙的擦掉没能憋住的眼泪:「对不起,柯叔总是要我像个男子汉,不要哭…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学长也说别总哭…可是…可是…」眼泪流的更急了:「爸爸说偶尔哭一下没关系的…是健康的发泄…」   「是的,没关系的…」唐鹤拍拍他。   「…我总是害怕…总是害怕…」杜见悠趴在方向盘上近乎喃喃自语。   「害怕什么?」   「我把妈妈嫁掉了,爸爸会怪我…」   「我哭哭啼啼扭扭捏捏…不像男子汉,柯叔会不喜欢我。」   「我怕妈妈忘了爸爸、怕我自己也忘了爸爸…」   「可是柯叔…他很好…这对他不公平…」   「……」唐鹤从杜见悠的语无伦次当中,慢慢听懂了他的挣扎。   他很爱他的父亲。   后来生命中又出现另一个男人,一个好到足以取代他父亲的男人。   他咬着牙让这人站在他父亲的位置,却又无可避免的谴责自己背叛了父亲。   所以他不敢亲近那个好人,然后又对自己的冷落感到无比的抱歉。     孺慕之情,无从宣泄。   面对这两个父亲角色,同样的感到自责不安。   他渴望得到男性长辈的认同,却又矛盾的不敢接受那人的善意。   就连哭泣,也在柯叔的男子汉和父亲的没关系当中挣扎摇摆。   该不该哭?能不能哭?听谁的?   这是怎样的压抑?   唐鹤的心里紧紧的一抽,闷闷的痛着。   「不会的。你爸爸不会怪你的,他会知道你是为了妈妈的幸福…」唐鹤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让他顺顺气。   杜见悠安静的哭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只剩几声抽噎。   「你小时候一定是个很乖很可爱的孩子,可爱到你妈妈都舍不得打你。我小时候可被打得凶了,我妈总是冲着我大吼:小王八蛋…别跑…看这次我不打断你的腿…」唐鹤捏着嗓子学自己的妈妈怒吼。   「噗哧…」杜见悠被唐鹤逗的笑出声:「你小时候一定很皮…」   唐鹤抽了几张纸递给杜见悠:「好一些了吗?」杜见悠红着鼻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听我说…」唐鹤忽然认真的看着杜见悠。「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相信你爸爸也是,他一定是这么善良才生的出你这样的孩子。所以,你不用怕你的父亲会生气。他不会的,我敢说,他会为你骄傲。你做的很好…」   「很少有孩子会为自己的家人想的这么深远,你当时为你妈妈作的,无人能及…」   杜见悠迷茫的看着唐鹤。「你想想,你以后终归会有自己的家庭,就算能一直跟妈妈住在一起,那也不是真正属于她的归宿,她只是住在他儿子媳妇的家罢了。可是,她现在有柯叔,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作伴。那才是一个她自己的家。」   「…我…可能…不会结婚…我还是可以跟妈妈住一起的。」杜见悠小声地说。   「什么傻话?我们兔兔这么可爱、打起鼓来这么帅、人又这么善良,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追你的女孩子一定排到天边去了,怎么会不结婚?」唐鹤学着杜见悠的话,揉揉他的头。   「至于柯叔,他从小看着你长大,他也知道的。你是一个很棒的人。他不会因为你掉几滴眼泪就对你失望的…」   「我还不只几滴眼泪的问题……」杜见悠鼻塞闷闷的声音传来。   唐鹤抓住他握拳的手,一根一根拉开他的手指:「男子汉不是只看外表的。不是走路外八、动作粗鲁、骂几句粗话就是男子汉。那个是糙汉。」   「真正的男子汉是内心的勇敢。你做的很好。」唐鹤停顿了一下:「你看有多少人敢把自己的妈妈嫁出去?」杜见悠再度被唐鹤逗笑。   唐鹤捏捏他的指尖:「这么漂亮修长的手指,就是拿来指天画地的…」唐鹤笑的很真诚:「作自己就好,不用刻意掩饰甚么…」说完,自己比出个兰花指,点了点杜见悠的红鼻头。   最后,唐鹤临下车前从口袋里捞出两只小兔子玩偶,放到杜见悠的掌心。   「别伤心啦…乖宝宝,这给你。这可是我第一次逛夜市的战利品,很有纪念价值。收好。等你找到对象,到时候你一只她一只,刚好是一对。好了,时间真的晚了,你不是不熬夜的吗?还不快回去敷脸睡觉。晚安,再见。」说完就潇洒的下车离开。   杜见悠傻傻的捏着兔子,看着唐鹤帅气的背影。不知道是被唐鹤帅傻的,还是感动到傻的。   他楞了一会儿,将其中一只兔子收到了胸前的口袋,贴着心放好。另一只挂在照后镜上摇摇晃晃。他就这样一路看着兔子一路开回去。   他自己开车回到了自家停车场、上了18楼、按了1212密码进了家门,整个人都还是晕的。   唐鹤,他要他做自己就好?不用掩饰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掩饰?   杜见悠想起今晚。   「是…?」男朋友?长辈欲言又止。   「不是。」还不是。兔兔语气坚定。   会是的……是吧?   唐鹤,会吗?你会喜欢我吗?   快点儿喜欢上我吧!   因为我已经好喜欢你了呀……      第11章 第 11 章   唐鹤一去上班,就交代了苏菲,去问问上次秘书组她们讨论的那台血压计是哪家厂商。   前一阵子她们秘书组忽然疯狂团购起血压计。唐鹤初听到时,真的觉得这群女人疯了,花钱花到无处花,连血压计都能团购。首席秘书安妮当时还兴奋的跑来给他洗脑,什么目前最高端科技,不但能准确测量血压,还能设定提醒功能,让老人家不会忘了量血压,量完了之后还能立即上传血压值到指定的信箱或手机号,也能设定区间打印血压值出来,方便回诊时拿给医生参考,做为调整药物的依据…巴啦巴啦的说了一堆,厉害到好像能直接发射到外太空。安妮还一直鼓吹他多买几台,什么送礼自用两相宜。唐鹤当时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到要送人血压计,这不是触霉头吗?现在这个年代不忌讳啦?   想不到没隔几个月,他就找人要厂商电话,要对方送来目录,准备挑一台适合的给阿姨送去。   本来想找杜见悠一起讨论看看,没想到他为了房产的外景广告,跑到外县去取景了。这一去好像要一个多礼拜才回来。唐鹤想想那天在杜家,这小孩儿担心他妈妈担心到眼眶都红了,听到有好的血压计就立刻想冲出去买。想必要不是因为广盛的广告工作缠身,杜见悠怕是一刻都等不了了。那好吧!我自己决定也不是不行,阿姨跟叔叔都是那么好的人,自己的父母远在国外,现在有机会替杜见悠尽尽孝心,感觉也很不错。   唐鹤就这样一个转念,日理万机的大总裁开始研究了目录上的各种机型,还跟血压计的业务讨论了目前较热门的机种,甚至还分别骚扰了林晏跟关东宝。   那个豆腐泡好像正在急诊室忙着缝合伤口,旁边还有几个人在互相叫嚣的声音,乱的很。听到唐鹤询问血压计,没好气地喊了一声:「水银的最准…」就把电话掐断了。气的唐鹤直接打电话给林晏投诉他们医院的急诊室主任没有视病犹亲。   「视病犹亲?你又不是病人?干嘛对你视病犹亲?唉!你也是倒霉,挑那个时间打去,刚刚他们急诊室一团乱,我也才刚处理完离开…」林晏心累。   「怎么了?我刚在电话里是也听到一阵乱的声音…」   「就是两派人马大街上互砍,都受伤进医院了还继续吵,甚至还打伤了一名急诊医师。你也知道豆腐泡最护着自己人了,他的人被打,他还得帮那个打人的混混缝伤口,你说他这口鸟气会有多鸟?他没冲你问候祖宗已经算的上修养好,看得起你唐大总裁了…」   「好好好,算我倒霉…那不然我问你也是一样…挑血压计要注意什么?」唐鹤赶紧开口问。   「…水银的最准…」     「嘿…你们俩这是存心气我的是吧?豆腐泡也这样说…」   「那他没说错啊…他都回答你了,你还来投诉他,还是不是人啊?」   「把你们院长电话给我…」   「做甚么?」   「我要投诉你……」唐鹤气的。   「……挑血压计就是要挑最准确的,水银血压计就是最准确的。你这上哪都没得投诉…」林晏很无奈。   「老太太不会量啊…我买了水银血压计,是不是还得配一个护士?」   「老太太?哪里来的老太太?你妈在美国还要你在国内帮他买血压计?」   「我妈有私人医生,才不用我买血压计。」   「那你给谁买?」   「一个朋友的妈妈。哎,您佬别废话行么?」   「一个一秒钟几百万上下的唐总裁居然对朋友的妈妈这么上心,好事近了?」   「……」唐鹤愣了一下「你禽兽啊?那是朋友的妈妈,是老太太,不对,是阿姨,她没那么老…甚么好事近了?」   「……」林晏揉揉额头,到底谁是禽兽?「我说的是你跟你朋友好事近了,谁说你跟他妈?」     「喔……」原来是说我跟兔兔啊…「那也不对,我那朋友是男的。谁跟他好事近了…」唐鹤又喊起来。   「好好好,当我没问…」这么激动就是有鬼。可是,男的?这鬼还挺诡异的。   后来血压计也没问成,林晏医师觉得那些电子血压计都差不多,找台有售后服务、定时校正的就可以。   唐鹤挂了电话。又翻翻目录。又叹了口气。   最后他依据以往的习惯,选了一台最贵的。真白白浪费刚刚一早上的鸡飞狗跳。一秒钟几百万上下啊…   等到杜见悠接到妈妈的电话才知道,唐鹤已经都帮他把血压计的事处理好了,他甚至亲自带着业务上门,教会杜妈妈跟柯叔仪器操作,还设定好杜见悠的手机号。   「小悠啊…这个小唐人真好,这两天的时间就把这事给办好了,你得好好谢谢他啊…这机器的钱也记得还给人家,看起来就不便宜。不过,这也不是钱的问题,主要啊还是他有这个心…来我们家待了一下午,陪着那个业务一起教我们,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他还跟我留了电话,说你工作忙,如果有紧急的事,也能找他…」杜妈妈一直念念叨叨。而杜见悠已经恍惚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忙?能忙得过唐大总裁?   「妈…你可别真的打电话给人家,他可是比我还忙一百万倍的大老板,人家只是客气,你别当真啊…」杜见悠急着交代。   「知道知道,我连你都不想麻烦了,我还去麻烦他…?」   「哎…找我怎么是麻烦呢?就知道你都不爱我了,有事不打电话给我就算了,平时打给你还嫌我烦……」杜见悠一贯的又开始跟妈妈耍赖撒娇,逗的杜妈妈心情大好,又念了他几句才挂电话。   挂上电话,看着手机里妈妈特地量了血压而传送过来的血压值。   杜见悠又安心又感激。   哥,谢谢你这么好。   这一阵子以来,几乎都是杜见悠主动跟唐鹤联系,不论是传讯息、打电话、邀约见面、吃饭。唐鹤都是被动的一方,这跟他一向主动出击的习惯很不一般。不过,他又没有要对杜见悠“主动出击”,所以倒没想到这一层。   再说,杜见悠的联系真的也太频繁了,早上睁开眼,手机里就能看到早安、晚上睡前也能得到晚安。在路上看到晨阳中摇摆的小花、围墙上晒太阳的懒猫、路中间痾屎的傻狗、天边霞云、桥上落日…杜见悠都能立刻拍了照传来,就是要跟唐鹤分享所有感动的、有趣的、美好的。经常还会传一些:“哥,我想你了“、“哥,我真喜欢你“这种杜见悠式的肉麻兮兮短讯。这要是由别人传来的,唐鹤一定会立刻封锁这个人,但对于兔兔?好似这些话原本就该是由他这样说出来,不然反倒奇怪了。   一整日的时间里,几乎只要唐总裁有时间喵一眼手机,十有八次都能见到杜见悠传来的讯息,唐鹤总笑着对见悠说:「见面时觉得你挺聒噪的,想不到没见面的时候,你让我的手机更聒噪。」   杜见悠嘟着嘴问:「哥,你是嫌烦了?」   「不嫌烦、不嫌烦……我手机改成震动。」自此唐鹤手机就像个震动器般,常常在裤袋子里震动个不停。   星期五通常是杜见悠约他吃饭的日子,一开始唐总还会有些应酬无法赴约,杜见悠就等他应酬结束,两人再去月色酒吧坐坐、聊聊天,算是平衡一下工作了一个礼拜的压力。后来,唐鹤的周五渐渐的就不排应酬餐叙了,那一日专门留给杜见悠。   再后来,除了吃饭之外,杜见悠还拉着唐鹤去他的工作室看工作进度。第一次听到客户大老板来视察,吓得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模特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鸟兽散。搞到最后只剩气呼呼的杜见悠跟觉得好笑的唐鹤两人,在摄影棚里大眼瞪小眼,后来唐鹤就不太敢去“巡视”了,通常是接了人就走。   你说杜见悠干嘛气呼呼的?还不是气自家员工端不上台面,原本想在唐总面前也展示一下自己御下有方。想不到这些扶不起的阿斗……不过就是广盛集团的总裁来晃晃嘛!有必要抖成这样吗?最后还一个个溜走,至于吗?怎么平常看到我的时候不抖?成天对着我这个老板哼哼哈哈耍嘴皮,不是很威风的吗?当真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等我回来,剥了你们的皮,看你们还抖不抖。杜见悠恶狠狠地瞪着最后一个溜走的场记背影、兰花指还直往人家背影戳阿戳的,彷佛能隔空戳上他脑门儿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不甘心呢!   唐鹤抿着嘴、背过身去、不看他做妖,很有道义的不让自己笑出来。   又或是杜见悠美其名:为了激发创意灵感,要唐鹤开着爱车带着他四处逛逛,当然就是去了广盛集团投资的那些房产地点,有的建案已经完工、有的盖到一半,甚至有的还呈现原始状态、自然风貌。这些不同状态的地点,常让杜见悠有不同的想法,事实上,也真的带来许多新的创意。因着这个理由充分又实际,所以,唐鹤也总是答应杜见悠的要求。他说,这是公事。那头的杜见悠乐呵呵的,可这头的苏菲可是气得牙痒痒的,她因为唐总裁的玩忽职守,已经好久没有准时下班了。   今天又是星期五了,上午集团部门例会。广盛集团每两个月都会召集集团所有部门高阶主管开会,报告各分部业务执行情况。身为总裁的唐鹤在首发报告这两个月的大致营运状况后,就由苏菲及其他主管轮流接着报告整个集团这两个月来的营收项目、盈亏细节。以往唐鹤都是非常专注盯着所有人的报告,可是今天唐总裁完全心不在焉,在他第八次掏出手机,盯着屏幕傻笑时,最后一位分部经理终于报告完毕,年轻的经理面对完全对自己的报告心不在焉的唐总裁,冷汗直流的坐下。苏菲则是对唐鹤投来一个杀人的眼光,心里气极了的替唐鹤宣布了散会。   会后,苏菲冷冷地跟着唐鹤回到总裁办公室,刚接到杜见悠传来:“下午想要去看他之前提过的一块很美的地,之后再一起吃饭的邀约”就开始傻笑的唐总裁,一回头看见阴风恻恻的苏菲贴在他身后,差点没吓掉半条命。   「妳干什么、干什么?躲在别人身后吓人啊?」不知道是不是跟杜见悠在一起接触久了,竟也学他拍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   「我吓人?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你现在傻笑的样子,真的很恐怖,你还是唐鹤吗?」苏菲嫌弃的说。   「有吗?我有笑?」唐鹤想端正自己的形象,但上扬的嘴角硬是拉不下来。   「算了,算了,还是笑出来好了,你这样看起来好像抽筋。」苏菲放弃了。   唐鹤看着泄气的苏菲,正准备开口告诉她,下午他又要跟杜见悠去“处理公事”时,苏菲先开口了:「唐总,你最近跟杜导演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情况?」   「蛤?有什么情况?」他一头雾水?跟个男人能有什么情况?   见唐鹤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苏菲干脆挑明了说:「我就是在问你跟杜见悠最近走的这么近,搞上了?」苏菲长时间在国外,不确定这个字是不是这么用的。   正悠闲的打算喝一口茶水润润喉的唐总,被苏菲一句话惊得那口茶差点喷出来。   「咳…咳…哎!我说妳一个女孩子说话斯文点,不会用的字不要乱用,那个“搞”它是、它是…」比手画脚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算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菲狐疑的看着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的老板,仍不死心的追问:「那你说,你们俩个每天电话讯息、又是公事又是私事的约个不停,为了让你跟他吃饭,你知道我帮你推掉了几个饭局?那可都是黄金时段啊!唐总。你甚么时候把玩乐看的比赚钱还重要?除非……」苏菲欲言又止。   「除非怎样?」唐鹤戒备的看着她,打算如果苏菲再口出秽言,他就要帮她找一个中文老师好好恶补一下。   「除非那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唷…还心尖尖呢!这又是那儿学来的词,唐鹤觉得怪恶心的。   「你说谁心尖尖?」唐鹤这会儿又低头看讯息,杜见悠发来一张做鬼脸的自拍照。   苏菲看他这样不专心说话,一把火又烧上了。唐鹤一向是个极其专注的人,如今为了这个杜见悠,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安排他们见面的。她瞪着又开始傻笑的老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手机,指着上面的鬼脸,恶狠狠的说:「我就说他─杜见悠,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蛤?哇哈哈哈哈………」唐鹤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大笑到停不下来。指着苏菲,彷佛她刚刚抖了一个大包袱。   「我爱上杜见悠?妳有没有搞错?他是个男人欸。」唐鹤笑到一边喘气一边回答。   「我是问你:你是不是爱上杜见悠。不是问你:他是不是男人。」苏菲精确的点出唐鹤潜意识想逃避的问题。   「妳的问题本身就互相冲突啊!这政/治立场不正确,叫我怎么回答?你第一天认识我?我没女人不行的你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男人?我不会爱上男人的。」唐鹤用再三强调来掩饰尴尬,又好像是怕苏菲听不懂人话。   「我知道了,你不会爱上男人…」你只是喜欢上杜见悠。这后半句话苏菲聪明的没有说出口。她倒要看看,这个纵横情场、视爱情为无物,还说自己没女人不行,但是却让我把床伴一个个遣走、已经半年多没碰女人的唐鹤,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   她突然对着唐鹤灿笑,柔声的说:「您不是还有约吗?去吧!公司里还有我,您放心。唐总,慢走。」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唐鹤被突然好声好气的苏菲弄了个莫名其妙,想来,是这阵子把她累惨了,所以才这样颠三倒四的。唉!只好在年终时想办法多犒赏她一点了。      第12章 第 12 章   杜见悠刚刚跟唐鹤约好了去看那块被唐鹤形容的很美的地,还另外传了一张自拍照给他,其实私心里是希望对方的手机里能有一张自己的照片。唐鹤当然不会主动拍他,那杜见悠就自力救济,自个儿拍好送过去不就得了。可是怎么拍呢?总不能传一张正经八百的大头照过去,又不是要请他帮忙办理证件。拍帅一点,然后呢?问他觉不觉得我杜见悠帅呆了?他一定觉得我有病。再说,说到帅,能帅的过我哥吗?最后,只好拍了一张可爱的鬼脸,让唐鹤一看到就开心的鬼脸。   果然,唐鹤见到鬼脸后,没多久就回传了一个大笑脸的贴图给他,乐的杜见悠抱着手机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滚了一圈。   正当杜见悠美滋滋的等着他哥来接他时,他的合伙人兼好友-赵天成来通知他,王董又来找他了。这个王国庆董事长标准的拐瓜劣枣一颗,人品还奇差,总是一副猥琐的样子。他先前捧着大把钞票前来拜托梦之初,指定杜见悠导演协助他的公司拍摄形象广告,三天两头往梦之初广告工作室钻。一开始大伙还以为他是看上哪个女明星,正想要安排被盯上的女明星转移阵地时,才发现他几次毛手毛脚的对象都是杜见悠。   整个团队大炸毛。赵天成立即将王国庆列为拒绝往来户,再多钱也不接客,呃,不接这个客户。想不到王董还是不死心,仗着有钱,以为自己就是老大,颐指气使的老来公司乱,这回居然还直接点名杜见悠出来见他。   在办公室休息的杜见悠听到赵天成通知,要他先待在办公室别出去,又听到王董在外面不干不净的大声嚷嚷,原本美美的好心情直接摔在烂泥里,心里气闷到了极点,两手往胸前一插,咬牙切齿的劈头就骂:「当我这儿是什么烟花间吗?隔三岔五的就来闹一场,怎么?他今天还点了头牌?我杜见悠到底是亏欠了他什么?要由得他来如此糟蹋?赵儿,你去告诉他,我们这儿是正正经经的公司,人是正正经经的人,若他敢再来胡闹,我肯定报警。」   赵天成出去后,杜见悠听着外面还胡闹了一阵子才安静下来,心里的怒气渐渐转为委屈。他窝在沙发里、抱着膝、埋着头,此刻只想把自己紧紧包起来。   其实他知道王董为什么敢这么肆无忌惮、胆大妄为,不就是因为听信了那些传言么?传言总是不断的,他的女性化、他的神经质、他被揣测的性取向…种种种种都可以是攻击的目标。但是,他领着公司大步踏过来了,他的事业日渐步上轨道。然后,就是他出卖自己博得上位、爬了谁的床、睡过了那些老板,才有了今日的光景……这些传言桩桩件件,他都知道。一开始还想反驳,但驳了一件再来三件,他实在无力也无心再去分辩了,清者自清。所幸,整个团队都是相信他、支持他的。   梦之初广告的这些员工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情分有如家人,现在见自家导演受了委屈,自是替他不平。不过,他们彼此也有了默契,生气归生气,终究不想闹大。因为一但闹大了,暗流下的那些流言,就会像池底的烂泥一般,通通翻搅而起,最终污了整座池。而最终的最终,被泼得满身脏水的就只会是他们一直喳呼欢快、洁身自好的杜见悠。所以,他们选择沉默,选择相信他、护着他并尽力让梦之初往上爬,远离池底的脏污。   唐鹤一踏入梦之初广告就发现气氛不对,他已经来过几次了,除了第一次把大家都给吓跑以外,之后大家也渐渐习惯这个日理万机的唐总裁时不时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即便见他来,大家的工作还是照旧:闹腾的闹腾、撒欢的撒欢、骂人的骂人、挨骂的挨骂,总之就是一个人欢马叫、鸡飞狗跳、歌舞升平还乱中有序的境界。这乱中有序是必要的,毕竟要显出杜见悠的御下有方嘛!   可今天气氛不太对,少了个高亢的喳呼声,连带着员工也不起劲了。   唐鹤见到一个眼熟的,连忙伸手逮住他,问问出了什么事。   赵天成正想进杜见悠办公室安慰安慰他,可又不知怎么开口,毕竟这种破事不是头一回,随着公司名气越来越大,以后扣上的屎盆子也势必少不了,总不能跟自个老友说,您佬习惯习惯就好了呗?这种脏事哪能习惯的呀?更何况他是跟着杜见悠一路走来的人,其中经历过多少难捱的事,赵天成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在事业刚起步时的处处碰壁、在事业冲刺时的夜夜应酬,看着杜见悠从几瓶啤酒就吐到胃翻空,到现在能撑着全场、忍到回家才昏过去。这需要多少意志力?他多少次看着杜见悠在应酬场合的洗手间吐到脸色发白,然后咬着牙再上。也看着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大老板们不怀好意的劝酒。杜见悠长的标致、身材精瘦、在外表现的既热情又会玩、为着公司有求于人,姿态又不得不放软,这样的他彷佛落入狼群的小羊,令那些存着肮脏心思的老板们,以为他是可任人宰割的。   赵天成不只劝过他一次,不要这么拚,怕总有一天吃了暗亏。杜见悠总是好好好,转过身就又忘了。他也只好多帮他照应着,至少在杜见悠喝茫的时候,有人守着。还好他在这方总是多留了点心思,好几次差点出了大事。不过杜见悠并不知晓。所幸,现在公司的业务已经稳定向上发展,不太需要这些应酬了,赵天成的担心才稍微缓一缓。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说这犯的到底是甚么事啊?不实的传言漫天飞,还有愚蠢的猪头三拿着传言想来吃点豆腐、蹭点好处,这真的怪不得杜见悠气闷。事实上,整个团队都气闷得要死。   赵天成正烦恼呢!一看抓住他的人是唐总裁,像见到救星一般:「哎呀!唐总您来的刚刚好,我们导演心情不好,你快去看看他吧?」   「他心情不好?怎么不见他出来骂两句,发泄发泄?反倒这么安静。」   「他心情好才骂人的咧。您就别问了,去陪陪他…」赵天成把唐鹤推进办公室、关上门。   进门后,唐鹤看到的就是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孩儿,看起来很疲惫。   「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啦?说给哥听,哥帮你揍他。」唐鹤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坐在他身边,伸手环住杜见悠消瘦的肩膀。   杜见悠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什么,他不想让唐鹤知道这些脏事,他不知道唐鹤知道后会怎么想他?他也不期望他能了解自己的这一路有多艰难。像他这样强势的男人是不会经历过他的这种悲哀的。   唐鹤的事业成功,归功于他的聪明、才干、霸气、手腕、改革、大刀阔斧、八面玲珑……   而他杜见悠的事业成功,终究是被归在跟谁睡了的这种下三流层级。   这样的难堪,要怎么去解释?这样如泥的我,能与那样如云的他相视一笑?比肩而立?当日洒在学长身上亮晃晃的阳光,也能同时洒在泥与云的身上吗?此时,当初信誓旦旦要用微笑去爱的他,有点退却了。   杜见悠经过王国庆这样一闹,这段时间被流言缠身所带来的压抑委屈、无力难堪,通通都浮了上来。原本还以为能像之前一样控制自如,但却在听到唐鹤的声音、感受到他温暖有力的怀抱后,再也克制不住。在这个自己钦慕的人身边,他多想不管不顾的放纵。但他不行,他不是他的谁,没有理由、没有义务去承担他的情绪。他此时的软弱,就只能是杜见悠的软弱,不能放肆的随便赖给了谁。   「哇!」杜见悠大叫一声,把唐鹤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他。只见他笑咪咪地说:「哥,我吓唬你的,就看看你关不关心我。」   唐鹤看着眼眶红红、笑容僵硬的杜见悠,知道他此刻不愿多说,所谓看破不说破,他也顺着他,拍了一下他的头,假装生气的说:「就知道捉弄你哥…那地还看不看啦?」   「看看看!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杜见悠急急拉着唐鹤就想离开这里。这间公司是他的骄傲。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但现在,他只想离它远远的。他真的累了,他付出太多,现在需要透透气,休息一下,然后,他会再回来继续守护它。   上了车的杜见悠,虽然还是一直带着笑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但精明的唐鹤,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情低落?到底是发生甚么事?能让一个这么开朗喳呼的阳光孩儿心里下起了雨?   他回想认识杜见悠将近半年,从第一次在月色酒吧初相识,一直到现在密切的相处,杜见悠的形象一直是热闹喧哗的,不论是作妖的撒娇、任性的撒野、放肆的撒欢、吹胡子瞪眼的撒泼,哪一刻不是活灵活现、万马奔腾?就他不说话,光杆儿戳在那儿,都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闹腾。连上次杜见悠因为家里的事难过,也都任自己像孩子似的发泄了情绪出来。哪里见过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强颜欢笑、一副花开败了的样子。   唐鹤不忍见他还要强打精神应付着自己,也知道很多事在当下是理不清说不明的,索性就不问了吧!都是成年男人了,有时自己的关得自己过,此刻能给他的温暖就只能是不问。他开口对一直想找话题聊的杜见悠说:「看你都累出黑眼圈了,这几天是不是熬得太晚了?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点偏远,车程还要一些时间,要不,你先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他轻描淡写地安抚着这只受伤的小兔。   杜见悠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轻声地说了句:「谢谢。」就闭起了眼睛,假装自己真的需要这段睡眠。其实,唐鹤的心意他是懂得的,成年人之间,有时的关心是问、有时的关心是不问。他现在正是需要这样不问的信任。   唐鹤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端详了一下坐在副驾的他,呼吸不稳、眼睫轻颤,他知道他根本没睡。对于杜见悠这样把心事埋在心里,不愿意找他纾解,事实上是觉得有些受伤的。不过,退一步想,虽然杜见悠口口声声的“哥、哥…”的叫个不停,但他唐鹤还不真的是他的谁,充其量,也不过是才认识半年的朋友,连要说是挚交,都显得矫情。想要过问他的私事,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资格。   人啊,只要开始想钻牛角尖,就会拚死的钻进去,也不想自己的头够不够硬?在他正默默生着闷气而且还搞不清气打哪儿来的时候,苏菲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识相的飘进耳里:「你爱上他了是不是?」他打了个冷颤,在心里恨恨地骂道:“爱你大爷的,苏菲你这回可真是胡涂了。我可是个爷们,怎么可能爱上另一个爷……”他目光瞥到了现在真的安稳睡去的杜见悠,心里忽然松了口气:“睡了啊?还能睡就好…”丝毫忘了刚刚在心里暗骂着谁、打算苛扣谁的薪水。   苏菲在办公室里无端端地打了个激伶。      第13章 第 13 章   唐鹤一路将车子开往郊区,很少人知道有这么一条小径,它隐藏在某一条大路的凹口,车行经过很容易就错过了。即使有人发现了这个凹口,一般人也不太在意,因为看起来那道小径就只是条通往边郊的小路,平时不太有人往边郊山上走去的,但是唐鹤继续将车开进去。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嗯,是真的没路了。于是,他将车停在路的尽头。   杜见悠还在睡,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睡着的样子时,心里还觉得惊奇,怎么这人连睡觉都还带着笑的,可看看现在,不但笑容没了,连眉心都还皱了起来。   唐鹤想让他再睡一会儿,开了车窗,然后在车上点起一支烟,缓缓地对着车窗外吞吐着。   杜见悠是不抽烟的,他总是说烟熏会导致皮肤老化,他才不自寻死路,连带的,对烟味也十分敏感。唐鹤那支烟还没吸上几口,他就醒了。   「哥?到了吗?」杜见悠打了个哈欠,深深吸进一口充满薄荷味的二手烟,蹙了一下眉,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唐鹤身上时常若有似无的薄荷香来源,他又贪恋地偷吸了一口。转头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在山上。   「嗯,到了,要不要下车走走,到处看看?」唐鹤知道他不喜欢烟味,见他醒来,随即捺熄了烟。   「当然要下车看看啊!都开了这么久的车专程来了,哪能不下车啊?再不下车看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不过,这里到底是哪里?好像不在上次你给我的名单里。」杜见悠说的名单,是指广盛集团提供给他们公司作为拍摄房产形象广告的几处地点。   「这个地方的确不在名单内,因为它不需要打广告。」唐鹤带着他四处走走。   「为什么?」杜见悠不解的问,他看着这块地目前荒草丛生,尚未有开垦过的痕迹,周围看得见山,有一片小树林、再过去一些,还有一座小小的湖。看起来环境很优雅,若再好好帮它打个广告,房价肯定再飙升。   「因为它是我私人的产业,这是我的地。」唐鹤解释。   「喔!那哥怎么就这样放着,没有整理?还没有打算要做什么吗?」杜见悠很好奇。因为听唐鹤曾经很兴奋的跟他说起:他找了多久才找到这块地,这块地有多美,他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手。但如今却放着没动作,很奇怪的作风。   「这个我要慢慢规划。我以后的家就在这里,有树林可以散散步、有湖可以钓钓鱼…」唐鹤的眼神飘得很远。   「原来是哥的家啊!」杜见悠的声音有点儿鼻塞。   「哥,你有想过以后你的家是怎么样的吗?」他试探的问   「还能怎么样?我的父母都在国外,这边应该就我跟你嫂子,再来两三个孩子吧!也许还养几条狗,嗯!我喜欢家里热闹。」太阳已经下山了,他们此时站在一棵大树下。透着月光,杜见悠看着他哥比划着那个尚未成型的家,想象着屋里透出来的光晕,窗户上还隐隐散着雾气,屋外小孩追着小狗,屋内男主人搂着女主人……   「好美的画面……」只是那画面,没有我。杜见悠苦涩的想。   「到时,我就站在这里偷看你们。」他以为他没说出来。   「干啥子偷看啊?你就大大方方的来按门铃,我肯定让你嫂子做整桌好吃的来喂饱你。」唐鹤奇怪的看着他,还大方邀请他进来作客。   「那我肯定逢年过节就来按门铃,过年时你可别忘了包个大红包给我。」   「掉钱眼里啦?现在房子都还没盖,就想着上门讨红包。」唐鹤敲敲他的头,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天色晚了,虽然四月春的天气,白天还算温暖,但到了晚上,山上气温就开始降了,尤其是山风一吹,穿着单薄的杜见悠连打了几个喷嚏。   「哎呀,下午走的匆忙,都忘了提醒你要带外套,走走走,我们快点下山去吃点热的,不然回头要感冒了。」唐鹤急急护着杜见悠走回车上。   好的不灵、坏的灵。车子还没开到山下,杜见悠已经开始觉得身体发冷头昏沉了。   他苦笑着,今天真是受到太多刺激了,先是被那个王国庆的淫声秽语气的头昏眼花,然后又被他哥家的男盗女娼,不是,男耕女织的画面刺的心里淌血,这样气血攻心,就算山风不吹,他杜见悠可能也受不住。   看他这样不舒服,唐鹤决定在送他回家之前,先去药局一趟,果然在药局一量体温,已经开始有点低烧了,赶紧再买了一些退烧药,就心急火燎的冲回杜见悠的家。喔,杜见悠在昏昏沉沉之际,还不忘提醒他哥:「我饿」。逼得唐鹤还在路边违停,硬是买了两碗皮蛋瘦肉粥。   唐鹤依照那个快睡过去的杜见悠指示,将车停入大楼停车场,然后扶着杜见悠搭上电梯,直达十八楼。   到了家门口,唐鹤拍拍杜见悠:「见悠,你家到了,有钥匙吗?还是密码…?」唐鹤撇了一眼门边的密码锁:「门锁密码多少?」   「1212…」杜见悠呆呆地说,巴不得赶快进门可以躺到沙发上,真是的,只是个低烧就搞得浑身酸痛,让人想直接躺下来。   果然一进门,他就没形象的飞扑进沙发,让第一次来的唐鹤倒像是主人般地忙进忙出、张罗晚餐。其实也没甚么好张罗的,不过就是到厨房找出两只碗,将肉粥装进碗里,再找出汤匙,端到客厅桌上。他把杜见悠翻起来坐好,汤匙塞进他手里,说了声:「快吃,吃完了才好吃药。」然后自己也低头开始吃了起来。   吃没几口,发现身旁的人都没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杜见悠眼神呆滞,就这样握着汤匙呆呆坐着。没照顾过人的唐鹤,有点手足无措:「兔兔,怎么不吃?你不是肚子饿了吗?快吃啊…」   杜见悠有气无力,把汤匙一丢又翻身倒回沙发:「现在又没胃口了,我想睡觉。」   「这怎么行?你给我起来,至少吃点粥,然后吃了药再回床上去睡。」唐鹤再度去把他翻坐起来:「来,哥喂你。」唐鹤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他,想让他多吃进去一些粥,免得空腹吃药伤胃。   杜见悠此时虽然很享受唐鹤对他的照顾,但身体实在太不舒服了,喉咙的烧灼让他每一口吞咽都显得困难,勉强吃了小半碗后就不愿意再吃了。唐鹤只好先让他吃了药,然后扶他进房间休息。爱干净的杜见悠这时却又莫名的坚持,非得要先洗澡才肯躺到床上。唐鹤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自己先出去把刚才的晚餐吃完,还认份的收拾一下。   唐鹤边洗碗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等一下杜见悠的烧还没退,不知道是不是要留下来照顾他?这才第一次来朋友家就要求留宿,会不会不恰当?一边想着一边也完成收拾工作。他站在厨房,观察杜见悠的家,收拾的整齐、干净、简单,也很有品味,很是杜见悠要求完美的风格。   看看时间,杜见悠应该也把自己收拾好了,他端了杯温开水、敲敲他的房门就进去了,见到杜见悠已经洗完澡、换上干净的棉质睡衣坐在床上发呆,头上还搭了条毛巾。   「在发甚么呆?怎么也不把头发吹干?都已经发烧了,还这样折腾。嫌自己不够难受?」唐鹤把一杯子温开水递给他,忍不住开口责备,语气中透着担心,一手拿过梳妆台上的吹风机,开始帮杜见悠吹干头发。   杜见悠此时被自己所爱慕的人粗手粗脚的照顾着,心里明白他唐鹤平时哪里需要伺候别人。如今传说中的大鳄,却在这里端茶喂饭递药,还帮他吹头发。杜见悠的眼眶有点热。   唐鹤白圆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抚过他的头皮,他闭起眼睛感受那从头皮往下传导的颤栗。鼻腔里充斥着唐鹤身上的薄荷烟草味,他感觉快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只好咬住自己的舌头,害怕自己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破坏了当下的亲昵。他偷来的亲昵。   原先是心理的脆弱引发生理的病痛,然后,又因生理的病痛,模糊了心里的警戒。在唐鹤温柔的照拂下,他终于整个迷失了。在迷迷糊糊中,忍不住又说出了:「哥,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唐鹤一边帮他吹着头发,一边轻笑着说:「哎!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多遍了。」   杜见悠把水杯放到床头,斟酌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严格来说,这是第七十六遍我喜欢你。」他说的很轻,不确定唐鹤有没有听到。   在轰隆隆的吹风机运作中,那句轻轻的“第七十六遍”还是传进唐鹤的耳朵。每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但是却不明白这些字组在一起的真心实意。   唐鹤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不要问,真相很恐怖,不是你能承担的。   「咳…我从刚刚进门就想告诉你,你门口的密码设的太随便了吧?甚么1234的,这要有小偷来,一下就破解了,别那么懒,改个正经一点的吧!」唐鹤起了个新话题,假装没听到杜见悠刚刚说的。   「是1212,不随便。」杜见悠语气淡淡却又很认真的回答。   「哪里不随便?简直比1234还糟糕,我劝你…」唐鹤话还没说完,杜见悠就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了四个字:「你的生日」。   唐鹤看着他,茫然的蛤了一声,杜见悠接过他手中的吹风机,停止了它轰隆的吵闹声,整个房间瞬间安静。   「1212是你的生日。十二月十二号。」杜见悠看进唐鹤的眼睛深处,他的声音哑哑的,却又一字一句清楚的响在忽然安静的房间。唐鹤惊讶的瞪着他,但心里却又觉得好像应该这样……又是一个杜见悠的风格。   杜见悠看着站在身前的唐鹤一语不发,表情阴晴不定,决定破罐子破摔。   他拉着他胸前的衣襟挣扎着从床上虚弱的起身,唐鹤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方面担心还烧着的杜见悠站不稳,下意识的也靠过去扶了一把。就在双方靠近的一瞬间,杜见悠攥紧了唐鹤的前襟,将他拉近自己,迅速的吻上了他。他用力的吸吮,啃咬着他的唇,在唐鹤错愕想开口叫他停下来的时候,他的舌又灵活地钻进了他,缠绕着他的舌、舔舐着他的口腔,两人呼吸渐渐急促,唐鹤现在才发现,他有多怀念杜见悠当初的那个吻。而现在,这个吻又比记忆中的更美好。   他从被动配合变成主动掠夺,此时他一手抵在杜见悠的脑后,一手扣住他的腰,想把他压的更靠近自己,他已经完全忘却抗拒、忘却礼教、忘却不合时宜,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还要、还要再多,还要再深……   然后,杜见悠在唐鹤疯狂的吻中退开,手撑在唐鹤的胸前,两人都尚未从激情中恢复过来,□□把双眼熏的迷蒙,唐鹤喘着气,不解的看着杜见悠。   「我的每一次喜欢,都是这样的喜欢。哥,你明白吗?」杜见悠在喘息中,轻轻地吐出这句话。   这句话彷佛五雷轰顶般的将唐鹤从□□中拉回现实,他倒抽了一口气,彷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不论是那个吻,或是那个告白。     杜见悠的手忽然往下探去:「哥,你有反应了…」   唐鹤这半年多来都没再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他认为这段时间实在公事繁忙,所以对女人提不起劲。纯粹有需求时,也是自己随便草草了事。现在,在那个疯狂的吻中,有了反应似乎也不是不能解释,毕竟半禁/欲了那么久,有点风吹草动的就猛的醒来也是合乎常理。   「…那只是天经地义的男人生理现象,没甚么意义的。」唐鹤口气僵硬,不愿承认甚么。   「你是说随便哪个男人吻你、摸你,你都会有反应?」杜见悠恶意的加重手中的力度,捏了一下,惊的唐鹤差一点叫了出来。   「谁敢?哪个男人敢这样,我一定立刻断了他的手。」唐鹤被杜见悠的手弄得失去理智,随口这样应出声。   杜见悠轻笑:「那我呢?哥也要断了我的手吗?」纤长的手指还游移在身上。   唐鹤望向他仍在自身上的修长手指,葱白玉润,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怎么舍得?如果,它直接握上来,那会是怎样的触感?唐鹤一时忘情、喉结上下滚动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又被自己的情迷惊出一身冷汗。自此总算完全清醒过来。他一把挥开杜见悠的手,沉着脸、冷着声:「你烧胡涂了,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胡涂,我知道我要的是甚么。我不想欺骗你,不想用友情来包装我对你的感情。我喜欢你,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我们便同行一段。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想你明明白白的。只是这样而已…」杜见悠看着他,端着一个虚弱的微笑,坚定的表示:自此宣告我喜欢你,不是要求你的响应,只是通知。   唐鹤哑口无言,眼前的这只还烧着的小妖霸气的宣布开战,举棋若定。   而他,一向是战场上常胜将军的他,此刻却急欲转身离开、未战先降。   他往后退了一步,张口未能成言。只能狼狈地转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杜见悠迟疑的声音:「哥,你要走了吗?那…再见…」   唐鹤无奈的闭了闭眼,想起有一次他们一起去吃饭,那次杜见悠很愉快地喝到有点微醺。他下车后,就在快要进大楼前又跑回来,隔着车窗探进来半个身子,口齿不清的对他说:「哥,我忘了跟你说再见了。这再见啊!是一定说的,说了再见才会再见…」然后,两个人在车里车外“再见”了个没完,笑闹了好一阵子,杜见悠才甘愿上楼。   现在,唐鹤像哑了一般,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说不出再见或其他别的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话。他就这样仓皇逃离杜见悠的屋子。   出了门后,还瞪着那个密码锁:“去你的我的生日,迟早害兔兔家遭小偷。”      第14章 第 14 章   杜见悠力气用尽、跌回床上,看着脚步急促离开的唐鹤,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每次他的告白都让人像见鬼了一样,吓得魂不附体?他也想好好的告白啊!只是男人跟男人告白这种事,要上哪儿去学?他只能无师自不通了。看唐鹤的反应,他这回可是不通的厉害。杜见悠叹了口气。   原本,杜见悠以为唐鹤也是对自己有感觉的,相处的这些日子,唐鹤都表现得很愉快,似乎也很喜欢他的陪伴,虽然常常都是杜见悠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但听的人也总是很起劲,也不见有甚么不耐烦。每次邀约他也总欣然赴约,就算不得空吃个正餐,也会想办法见个面、喝个咖啡下午茶或来个宵夜小酌。两个人的相处挺热络的呀!他想起他耐心的教妈妈使用血压机、在街边温柔的为他拭汗、真诚的对着他笑、捏着他的手指告诉他:“作自己就好”。还有刚刚,唐鹤站在自己房里为他情迷、为他坚硬…虽然是他先点的火,但唐鹤的确一点就着不是?   难道对杜见悠来说已经超越朋友情谊的这一切举动,对唐鹤来说却只是朋友之间的礼貌?他不信,一个被称作鳄鱼的人,是能多谦和有礼?   但是看他刚刚这样匆忙逃离,实在也不像对他有情,难道,这一切只是我杜见悠自作多情?   他有情也好,我自作多情也罢!原本就不奢求他有回应的,我只是爱我的,他就不爱他的,这不是前因后果,也不是必然关系,这只是我杜见悠自己一个人的你情我愿。   杜见悠持续烧着,脑中一半清明一半浑沌。   他还记得自己的初心。   若他愿意,那他便靠的近些。   若他不愿意,那他便后退,退到唐鹤可以接受的距离,然后远远的喜欢他。   可他忘了,人心是肉做的,承受的伤是有限度的。   他一直没设底线,终有一天低头检视,才发现鲜血淋漓中,心,已经被挖空。   这点,或许杜见悠也不在乎吧!   给无可给,便不给了,输无可输,那就不输了。   他手伸到枕头下,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紧紧攥住。那是唐鹤给他的小兔。   哥,甚么时候,我也能是你的小兔?杜见悠有一点点悲伤。   他渐渐抵不住身体的不适,终于昏睡了过去。   而另一头的唐鹤,很难说的清现在的感觉,震惊、胡涂、气愤、受骗…不管怎么形容,都无法描述此刻真正的心情,没有一个词能准确的形容被一个男人认真告白后的心情,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他只想飞车回家,什么也不想的快去睡觉,不能想,也不敢想…   但是正当他如愿的躺上了自己的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一直重复拨放着今晚的事:杜见悠的声音、他的告白、他的手指、还有,他的吻。想到了那个缠绵的吻,身体的紧绷让唐鹤头痛地蜷曲在被子里,摇摇头的想把那个画面赶出脑海。   说实话,他不是没有被男人告白过。   他的朋友圈很广,玩的也很杂。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仗着年轻,甚么都想试试,连同志的派对都跟着朋友去开过眼界,但也仅只看看别人罢了。曾有几次遇到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喝醉了,黏在同样也喝到有点微醺的自己身上,对方手脚不规矩的探进衣服里,嘴里嚷着喜欢、想要…气氛暧昧的让唐鹤真的都想放纵一次,试试看男人间的感觉。但不用到紧要关头,光是男孩凑上来的唇落在颊边,短短的胡渣、另一个雄性的气息,都令他不适。   唐鹤,明白自己始终是要女人的。   可是今晚,他犹疑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会让杜见悠如此吻他,更不能接受自己欲罢不能的侵略。他不敢想象若杜见悠没有停下来推开他,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更不敢去想当时他竟然有把他压上床的冲动。他怎么能?   他的不安转为生气。   他气杜见悠,他怎么能就这样告诉他“他喜欢他”?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的说出“哥,我喜欢你”。   他也气自己,他怎么能就这样对一个男人有反应?不只是生理的反应,而是心理的渴望、占有、征服。他居然想把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他?那个人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啊!   可现在,他们算甚么朋友、算甚么兄弟?或许一开始这场相遇就是错误的。什么朋友会在初相见、还不知道彼此姓名的时候就跨坐在身上接吻?什么兄弟会让对方起了不该有的生理反应?   曾经一个这么令人信赖的朋友、弟弟,不再是朋友、弟弟了吗?那,他们现在算什么?陌生人?这三个字让他心一紧。   夜深了,睡意逐渐袭来,伴随着喉头不适,在唐鹤逐渐昏睡过去之际,心里忽然一阵怒气:“你大爷的,好你个杜见悠,居然把感冒传染给我…”   就这样,接下来的周末,这两个家伙各自在家接受着身体病痛及心理煎熬的折磨。彼此,没有联络。   上班日一大早,唐鹤拖着疲惫的脚步、发青的脸色经过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伙都不敢吭声,他们明显感受到总裁的低气压。一整个早上都没人敢进去总裁办公室打扰。   接近中午,苏菲勇敢的推门进总裁办公室,想问他中午需不需要帮他带点什么食物回来,看着唐鹤颓废的瘫在椅子上,还是忍不住问了:「怎么啦?病恹恹的?」   唐鹤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喉咙痛不能说话,其实是不想让苏菲发现任何他跟杜见悠剪不断理还乱关系的蛛丝马迹,在他自己还没想清楚任何事之前,他不想跟任何人讨论,尤其是苏菲,这个比他还早发现他们之间不对劲的可怕女人。   苏菲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问了几句:「看医生了吗?吃药了吗?」最后还说要帮他带点热汤面回来,人就离开了。   苏菲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医生?他怎么忘了,白白浪费身边一个好资源。或许有必要时可以找他咨询看看。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比较在意的是,他已经两天没有收到杜见悠的讯息了。说没收到任何讯息倒也不是,早晚例行的早安、晚安依旧,只是再也没其他的了。他不由自主地又拿出手机检查,还是没有他的讯息,不知道他的感冒好些了没?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疲惫的揉揉太阳穴,这几天头痛的频繁。   他想,或许过几天自己也冷静一些之后,该是寻求专业咨询了。   没想到这时电话却自己先响了起来。   「喂喂喂…唐鹤吗?唐大总裁吗?」电话那头传出关东宝有精神的喳呼声。   「嗯…」唐鹤疲惫又心烦,喉咙烧灼得让他不想多说话。   「欸…你声音怎么这样?生病啦?纵欲过度?」关东宝被唐鹤粗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有…屁…快…放…」唐鹤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喉咙痛死了。   「喔…」忽然想起自己是来八卦的,又夸张地喊了起来:「出大事啦!我们晏子终于开窍了…他有对象啦…」。   「他又不是没谈过,你这么兴奋至于吗?」唐鹤懒懒哑哑的。   「他是没谈过啊…他哪一次是自己真正动心的?他那几次短命的恋爱还不都是被女人缠的没办法了,才勉强跟人家相处一阵子,然后冷得让人给甩了?从来没超过三个月的。这次不一样,我看的出来…」   「哦?怎么不一样?超过三个月了?」唐鹤还是没甚么兴趣,一边慢慢啜着温开水舒缓喉咙疼痛。   「星期六他们去看电影,被我跟小花逮到了。你没见到他对人家那个柔情似水的样子啊…看到我跟那人握手,他眼睛都快喷火了,护的跟甚么一样…」   「唉呦…你在小花面前敢跟别的女人握手,胆子也忒大了…」唐鹤想起小花的醋劲,忍不住调侃。   「谁说是女人?晏子这回的对像是男人啊…他终于找了个男人啊…」关东宝激动地嚷着。   「……」唐鹤终于知道关东宝这回对林晏谈恋爱这么激动的原因了。他们以为,一向自律克己的林晏,这辈子不会作出任何一件出格的事,他连闯红灯都不曾有过,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唐鹤一时也楞得无话可说。   沉默了一下子,唐鹤哑哑的开口:「泡,你还记得…那一晚吗?」   那一晚,高三最后一场篮球赛,他们终于为学校拿下高中篮球联赛冠军。   那一晚,他们三人偷偷拎着啤酒坐在运动公园的篮球架下畅聊人生…唐鹤毕业后对出国念书的期待、关东宝对医科的向往、而林晏…他使那一晚意义非凡。     那一晚,是林晏跟他们出柜的那一晚。   「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们俩傻逼还差点打起来…呵呵…」关东宝傻傻地笑出声。   那一晚,莫名其妙的成就了三个男人绵长的友谊。   林晏的感情生活一向低调,或者应该说没有。原本关东宝跟唐鹤也没怎么在意,高中三年林晏身边不乏有女孩子围绕,一群群的好不热闹。林晏对她们虽不积极,但也不排斥。随她们来去自在。后来他们慢慢觉得林晏不太对了,以一个万众瞩目的篮球队队长而言,他对女孩的态度实在太冷淡了。    那晚,运动公园的篮球架下,一个酒后玩笑,关东宝问林晏是不是喜欢男人,不然怎么对女孩这么不上心。唐鹤在一旁大笑,以为脑残豆腐泡会惹来林晏一阵胖揍,正想卷袖子加入战局时,却忽然意识到林晏的沉默。   当时,关东宝也傻了。对自己这样无意捅破别人的隐私,后悔的直想抽自己巴掌。   林晏却只是淡淡的说:「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他听完林晏冷酷的结论,顿时又想改抽林晏巴掌。   「我怎么啦?哪里不好?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豆腐泡气得跳脚,也不知道自己在争甚么?只顾着绕着林晏窜上跳下骂骂咧咧。   「我呢?我呢?你看不上豆腐泡,我可比他帅多了…我怎么样?」唐鹤唯恐天下不乱,凑到林晏的面前,带着笑意盯着他看。   林晏沉默的盯着唐鹤,神情复杂,没有说话。   「卧槽!不会吧?」关东宝将手中的啤酒罐往脚下一丢,硄当一声伴随着惊叫。「你居然选他不选我…」     唐鹤原本戏谑的神情也慌张了起来,紧张的语无伦次:「欸…哥儿们…不…不是吧…我…之后…要出国了…我们…这样…远距离甚么的…会…很辛苦的…」   林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酒精使人迷惑、使人脆弱。   当时林晏冲着他们笑,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林晏的眼泪。   那晚,林晏说了很多。说他的身世、说他的克制、说他见不得光的秘密、说他必须优秀的缘由、说他渴望一个有爱的家却可能终身必须独身的遗憾。   林晏说:「谢谢你们没有被我吓跑、没有把我当成怪物…」还抢着要被我喜欢。   林晏又说:「其实我一个人背着这事,觉得好累。现在,你们得跟我一起背了…」   一起背就一起背,怕你不成?   关东宝跟唐鹤把林晏紧紧抱住,试图压抑他颤抖不住的身躯,试图给他一些温暖。   懵懂男孩打打闹闹的友情,一夕之间扎根、抽芽、枝繁叶茂。   第二天之后,他们三人再没有谁提过这件事。   唐鹤高中毕业后出国读书工作而后又回国,多年来留恋花丛,片叶不沾。   关东宝拚了一把,跟林晏一同考上医科,依然是同学,多年来死守一朵小花。   而林晏,陆续谈过几场不咸不淡不冷不热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的恋爱。   但是,他从来没给自己找过男朋友。   时光匆匆,他们散了又聚,却都还记得在一个洒满月光的篮球架下,林晏把头埋在环膝的双臂间,闷闷低沉的嗓音。   悲凉又孤单。   唐鹤与关东宝的电话还在两人的思绪中沉默的持续着。唐鹤破锣嗓终于开口:「找个时间出来聚聚吧…你跟晏子约好时间,我让助理去老地方预约包厢…」   高中同学的三人聚会就此定下。      第15章 第 15 章   星期五晚上九点三十分,唐鹤已经迟了半个钟头。他抵达城光会所,服务人员一见是唐鹤总裁,立刻恭敬的迎了上去,并告知唐总裁的另外两位友人已经抵达,都在包厢等候,酒水小菜皆已备妥。唐鹤点点头,依着服务员的引导走进包厢。   唐鹤推开包厢门,只看见林晏坐在沙发上,关东宝不见人影。他正想开口问两句,却发现林晏一动也不动的瘫着、微仰着头睡着了,这该是得有多累,才会这样就睡了?医生这职业真不是人干的。   唐鹤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他想确定一下。   他放轻脚步走到林晏身边,一脚跪上沙发,低头注视着熟睡的人。林晏眼下泛青、眉头微蹙,但是还是不掩他的神采。   林晏,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一直都是。   唐鹤小心翼翼地检视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甚至还偷偷瞄了眼微微敞开的领口内的一点点锁骨线条…………   没感觉。是不是不够靠近?   唐鹤又俯低了身子,更靠近林晏,近到能闻到林晏身上熟悉的微微带点消毒水的干净味道……   还是没感觉。难道…非得吻上…?   唐鹤盯着林晏的唇,心中万分挣扎,可是他必须确定一下……   他再靠近一些,停在两唇即将碰触的距离,感受一下对方鼻息喷在自己脸上,这样暧/昧的氛围,到底能不能激起甚么反应?   没有。甚么感觉都没有。眼前这个男人,丝毫不比杜见悠逊色啊!怎么自己完全都没反应?这不合理啊!如果在以前换成是女人,只要是对自己胃口的,可是各个美人儿都能激起自己的反应啊!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打算起身,终止这个无聊的测试时,包厢门无预警的被推开。   关东宝正挂断手里的电话,笑嘻嘻的开门进来,随即就被眼前的画面惊的说不出话。   「你…你…你在干甚么…?」,关东宝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唐鹤,唐鹤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起身,林晏就已经被吵醒了。他睡眼惺忪的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大脸欺在自己眼前,吓得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将唐鹤直接推倒在地,自己也立刻站了起来。   「唉唷!你们听我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唐鹤跌坐在地上还抬起一边屁/股揉揉,实在觉得这是一个很悲惨的乌龙。   「你还解释甚么?禽兽啊你…居然搞偷袭。说,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家晏子很久了?听我说他交男朋友了,一时心急,想来用强的?」关东宝脑洞大开,就连林晏也听不下去。他往前踏一步,伸出手把唐鹤拉了起来,问了一句:「发生甚么事?」   「还问发生甚么事?他想强吻你啊…要不是我刚好进来,你的清白不保啊…」关东宝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又跑出来了。   林晏翻了翻白眼:「你再这么大声乱嚷嚷,我跟老唐的清白才要不保了。你给我闭嘴。」他坐回沙发,示意另外两人也坐下,然后看着唐鹤,又问了一次:「你怎么了?发生了甚么事?」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林晏,唐鹤感激地看着他。   「我…」唐鹤忽然不知该如何启齿。他忽然转了个问法:「晏子…你当初怎么知道你喜欢男人?」   「你别转移话题…」关东宝还在生气,对着唐鹤骂。   「你别插嘴…」唐鹤迫不急待想听听过来人的经验。   「好,晏子你说…」关东宝立刻又八卦的转向林晏。   「咳…」林晏觉得面上有点烧。他们三人从来没聊过这方面问题,今天唐鹤忽然问起,肯定是发生甚么事。「就是…我从国中开始就发现我跟别人不太一样,一开始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男同学在聊女孩的事很无趣,从来也对女孩儿不太有兴趣。后来再大一些,同学们约着一起看片子,我…发现…我是对着男演员…有反应。」林晏有些尴尬,但是他知道唐鹤不会无缘无故揭人隐私,一定是有甚么事情困扰着他。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以前打球时,有几次一些比较激烈的肢体碰触,我也会觉得…不舒服…」林晏说不下去,意思到了就好。关东宝跟唐鹤有默契地对看了一眼,难怪当时打球时,林晏最讨厌别人碰到他,有一回跟别班友谊赛,遇到一个喜欢故意贴着人打球的,还几次故意推挤碰触压着林晏,那回林晏几次警告没有效果之后,一向温和的他居然直接甩球走人。   「总之,我观察自己一阵子之后,确认我对男性更有感觉,虽然后来也能跟女孩子在一起,但是心理的满足感是不一样的。」   「嘿嘿嘿…你现在终于有得比较了…」关东宝调侃着,   「……」林晏不知道该不该把关东宝推出去包厢。   「……那…你是对所有男性都有感觉,还是只对固定的人?」唐鹤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关东宝一脸惊恐地护着自己的胸口,望着林晏。惹的林晏气得想打人:「十几年前就要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的…」干脆推下楼算了。   「那可不一定…你看老唐现在又忽然对你有兴趣了。」关东宝委屈。唐鹤狠狠瞪了关东宝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吧…」   「你对所有女人都会发情?」林晏反问唐鹤。   「当然不是所有的。至少要年轻漂亮身材好…」唐鹤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色狼,关东宝跟林晏都一脸鄙视。   「我当然不会对所有男性都有反应。就像你说的,要符合眼缘,至少你要喜欢这个人啊!又不是动物,只有兽性。」   「他是。他就是禽兽…」关东宝想起来了,又指着唐鹤骂。   「我才不是禽兽,我刚刚试了一下,我对晏子没感觉的…」唐鹤气的大吼,吼完才发现自己也太没礼貌了,偷偷拿死党测试,还大声嚷嚷没感觉。   「晏子…不好意思啊…刚刚是我脑抽了,才会不经大脑的对你…我不是故意要吃你豆腐占你便宜的。我距离有算好,没碰到你…真的…」唐鹤真心觉得抱歉,「我只是想试试看,我对别的男人是不是也会有反应?」他喃喃地替自己辩解。   「那你试试我,搞不好你喜欢我这一型的?」关东宝忘了刚刚还骂人家禽兽,现在倒是又嘟起嘴硬抓着唐鹤要跟他试一试。   「……你信不信我抽你…」唐鹤很气,挥苍蝇似的想把他赶走。林晏已经开始想卷袖子打人了。   「好好好,我不说话。不耽误你们搅基大业,您们继续,继续…」关东宝做了个动作,将嘴拉上了拉链。   「所以,你遇到让你有反应的男人了?而且只对他有反应?」林晏接续唐鹤之前的话,他立刻抓到重点,关东宝一脸懵逼。   「……」唐鹤趴到桌上埋着头,很无奈的点点头。   「那个血压计男?」林晏想到上回唐鹤问血压计的事。   「……」唐鹤继续趴着点头。   「卧操!不会吧!你都快四十岁了,现在才发现你爱男人?」关东宝忽然反应过来,嘴上的拉链又开了。   「我才37…」唐鹤有气无力「而且我没有爱男人…我只是…只是…」唐鹤想反驳,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硬了…?」林晏很直白。   「硬了……」唐鹤很绝望。   「…………」豆腐泡直男很傻眼。「硬了就硬了呗,干嘛这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林晏很同情地拍拍唐鹤的肩膀。他还记得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男人有反应的那种震惊。就是天塌下来了。   「要不要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林晏试图想帮唐鹤厘清目前困境。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唐鹤很闷。怎么会一个朋友正常的联络交往一路走到目前的境地?   「欸…那你说说那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让你晚节不保的?」关东宝实在好奇极了。唐鹤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甚么晚节不保?还保着呢…   「…他…很孝顺…很善良…心思很单纯…」唐鹤歪着头,似乎也在想杜见悠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   是他在舞台上的风情万种?抑或是他下台后的鲜活灵动?还是他纯净的眼神,或是他对自己从无防备的信任?他的大笑、他的眼泪、他的脆弱、他的故作坚强、他的坦白…   唐鹤甚至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自己其实也早就对他另眼相待了。   「孝顺善良心思单纯…怎么听起来没甚么特别的?」关东宝撇撇嘴,很失望的样子。他以为能听到甚么惊天动地能把直男掰弯的爱情故事。「你自己可得小心一点,别被有心人骗了…这年头,甚么心思单纯都是假的…」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你别乱说。」唐鹤怒气匆匆。吓的关东宝赶紧止住。「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发那么大火做甚么…」   「………」唐鹤气的。一点也听不得有人污蔑杜见悠。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唐家不会接受的。」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关东宝忽然又问了一句。   「接受甚么?」唐鹤刚刚爬起来骂人后,又趴回去桌上、埋在自己臂弯里,声音有气无力,闷闷的。   「接受你跟男人谈恋爱啊?」关东宝说得理所当然。林晏眼神一黯。这种事,别说家大业大的唐家,就连他小门小户的林家也都不能接受啊!林晏苦笑。   「谁说我要跟男人谈恋爱?」唐鹤激动的拍桌子,「不就是接个吻有反应么?这还就要谈恋爱?无限上纲了蛤?不会不会…」唐鹤摇摇头,坚决的表示:「我不会跟他开始的。」   「喔喔…接吻了啊…」关东宝瞇着眼抓着唐鹤的话。   「……」唐鹤别扭的瞪了他一眼,决定不理他。「别说我了,晏子换你…」唐鹤振作了一下精神,试着转移话题。他对着林晏说:「豆腐泡说你交男朋友了?说说…」   「……」林晏无奈,也瞪了眼关东宝:「无可奉告…」他跟纪然,真的是完全的不可描述。除了这些,他还真没有其他可说的。   「你看,就说晏子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他是干甚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这总可以说吧?」   「他是…警 察…我们在酒吧认识的…」林晏有点别扭「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关东宝跟唐鹤想听他的“男朋友”。他不知道能不能说出纪然。   因为,林晏不知道纪然是不是他的男朋友。   林晏心里苦,他喝了一口酒。   唐鹤心里苦,也喝了一口酒。   关东宝不苦,他干了一整杯。   「………」林晏跟唐鹤莫名其妙看着他。   「怎么?我不能喝?」关东宝抬手又倒了一杯威士忌。「平常小花在,说甚么担心我的身体,一口都不让喝,今天她不在,我还不多喝几杯,当我傻啊?」   「………」这是明目张胆的秀恩爱是吧?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第16章 第 16 章   又过了一个礼拜。   时光飞快,但有时却又度日如年。至少对于唐鹤来说,这没有杜见悠消息的半个月,他承认,他非常难熬。感冒早就好了,可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般人还以为这次大老板的感冒拖了很久,只有苏菲看的出来,他这是心病,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如果他自己还没想清楚,那做为朋友的她,也只好暂时不问。但是,另一个作为下属的身份,该报告的事还是要报告的。     「唐总,您现在有空吗?梦之初送了第三支广告过来,您要不要过来一起看一下?」苏菲不动声色的说。   杜见悠来了?唐鹤心中一动,真想过去看看他,但又不知道他们现在应该见面吗?内心天人交战,去?还是不去?   苏菲见唐鹤迟迟未发话,故意说了句:「既然唐总现在没空,那我请他们将广告影片留下,等您有空再看,我先让他们回去。」说完就作势往外走。果然唐鹤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过去看看…」他还是想亲眼见见他。   走进简报室,只见杜见悠…的伙伴-赵天成跟另一个他没见过的小伙子在等他。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其他人。原本紧张高悬的心脏瞬间放下,但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充满深深的失望。他斜睨了苏菲一眼,一股气都憋在肚子里,这女人分明是故意的,说的模模糊糊,让他以为杜见悠来了,结果…,可偏偏她真是一个字都没提到杜见悠,这顿邪火真是想发都没借口。   苏菲目不斜视,一副我甚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请您来验收广告的无辜表情。   在简报室的两人一见唐总裁到来,立刻起身致意,赵天成也算机灵,见唐鹤眼神扫过一圈,然后明显失望的神情,自然猜到什么。虽然不知道这两个老板现在闹什么别扭,可看得出来唐总还是挺在意自家杜导的,所以,立刻上前搭话。   「唐总裁您好,我们见悠导演现在忙的抽不开身,所以让我们将影片送来给您过目。」   「喔,这么忙?你们公司最近业务量大啊!这是好事,恭喜恭喜。」苏菲替唐鹤答话。   「哎!这您们就有所不知了,业务量大是一回事,我们导演病倒了又是另一回事,他前一阵子啊,得了一个甚么肠胃型的流感,高烧到快40度,整个人胡里胡涂的,还伴随着上吐下泻。原本还打算撑着来拍片,被我硬押去急诊吊了2桶水,然后赶回家去休息了一个多礼拜,这才好了些。结果还没好全,这两天又急着赶你们的案子,撑了两天都没怎么睡呢!黑眼圈搞得跟猫熊一样。这支片子还是他亲自剪辑,早上六点刚刚出炉的,他就要我赶紧送来。现在,他大概又在看资料,琢磨下一支广告内容呢!」赵天成不着痕迹的汇报杜见悠的现况。   「怎么那么急?既然生病了,让他好好休息,先不要管片子的事了。」唐鹤语气有点僵硬,听得出来担心。   「可是合约…?」赵天成故意提醒。   「合约期限往后延,不要催他。」唐鹤转头快速交代苏菲,不等苏菲表示,就示意开始验收广告影片。     黑暗中开始拨放广告,唐鹤看着屏幕,心里想着镜头的另一端,杜见悠执着导演筒聚精会神的盯着,他曾经看过这样的杜见悠--专注、犀利,笃定、要求完美,比起在商场上的自己,出色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丝毫不逊色。   短短的广告片一下子就拨放完毕,杜见悠亲手把关的内容当然没问题。唐鹤满意的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交代赵天成,多盯着杜见悠休息。   回到办公室,唐鹤掏出手机,犹豫再三的终于发出了这些日子的第一封讯息:“影片我看过了,OK。”他焦虑的看着自己传过去的讯息,不敢流露出什么情绪,只好不痛不痒的陈述事实。   “我熬夜剪辑了两天,结果只是OK?我好伤心…”杜见悠随即回复,还丢了一个哭晕的贴图。撒娇的语气与从前并无二致,彷若这半个多月的空白并不存在。     唐鹤对着手机笑了笑。想了想,没有再回复。   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甚么也不做。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礼拜,自从两人开启了对话之后,杜见悠的讯息又开始传来,陆陆续续的,虽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但总也不是全无消息了,唐鹤看着这些讯息,从不回复。    他之前从城光会所回来后,就开始认真的想,他对杜见悠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杜见悠说,他对他的喜欢,是“那样”的喜欢。那他唐鹤呢?经过这些天,他不可否认,他想念他,想念那次差点克制不住的吻,甚至想念他们的第一个吻--那个连杜见悠都不知道的存在。   他觉得那是一把钥匙,锁住一个深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他时常在心里温存着,以为能将这个秘密一直守下去,只要他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也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是的,在这份感情上,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伤害”两个字。不论是他的父母、他的家族、他的公司、整个相关集团都会受到影响。唐家的声望是好几代人努力的成果,到他这一代,又创了巅峰,他唐鹤的名气这么大,一但出现什么脱轨的事,媒体、竞争对手绝对不会放过他。不过,这倒不是他最担心的事,他最害怕的是,杜见悠亦会处在这整个风暴中心点。他不愿他受伤。这才是他这几天,甚至几个月来都深埋在心中的吶喊。   他一直想要保护他,想不到他却不顾前后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一段感情在心中萌发、小芽初长的时候,谁不是既兴奋又甜蜜,但唐鹤不是一个能单纯享受兴奋甜蜜的人,他身上背负着太多责任与太多人的期望。不说他父母、家族给他的传宗接代压力,光是公司股价一波动,影响的将是上万员工的生计,他不能这么自私。   而他更不愿将杜见悠牵扯进来,只要他们不开始,什么伤害都不会发生。他能预期到,若杜见悠以恋人身分出现在他身边,唯一能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委屈。那么是不是只要他们退回朋友的位置,至少还能像过去一样,一起吃个饭、喝点小酒,以单纯朋友的方式陪伴对方,好过现在煎熬思念。   唐鹤几经思考后,对于这段感情已经有所取舍,他做不到完全放掉杜见悠,也清楚的知道给不起任何承诺,他们没有未来。他只是很自私的想再做回朋友,他知道这对杜见悠或许很残忍,但对于他自己何尝不是?他下定决心,将心里的小芽亲手掐掉。不给任何人作乱的机会。   手机这时震了两下,是杜见悠的简讯,他已经完全回复到一个多月前的他了:开朗又热情。讯息里传来他的邀约。   “哥,天气冷了,明晚要不要来我家吃火锅?”五月的天气哪里冷了?唐鹤瞪着这句话,心想这个杜见悠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才敢再约他吃饭的,而且还敢约到他家?这一个多月来也像他这般煎熬吗?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快结束了,一但说清楚之后,煎熬就结束了。   “好。”杜见悠不可思议的瞪着这一字回复。自从唐鹤上回主动传过一次讯息给他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连敷衍的贴图都没有。今天他也只是抱着没话找话说的想法,约了他吃火锅,想不到他居然答应了,杜见悠简直高兴到头皮发麻。   “我会带一个朋友过去”杜见悠头皮的痲还没退去,唐鹤又传来第二条讯息。他就知道,唐鹤一定有甚么意图,不好的那种。   该来的总是要面对,杜见悠也送出了他的回复:“欢迎欢迎啊!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那“女朋友呢?”唐鹤如此想着,心里犯苦。   按了内线,请苏菲过来办公室一趟。   苏菲很快地进了总裁办公室。    「坐。」唐鹤抬手邀请。    「不用,我站着听就好了。」苏菲直觉没什么好事,打算站着听比较容易逃跑。但是大老板此时挑着眉,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她只好挑了张离唐鹤比较远的椅子坐了下来。   「明晚有空吗?陪我出席一个晚餐的约会。」苏菲疑问的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以女朋友的身份…」   开什么玩笑?要出席一个需要带女伴的餐会,唐大总裁会找不到人陪?这是什么特殊的餐会?等一下,他刚刚是不是说女朋友?而不是女伴…?    「跟谁吃饭?」精明的她立刻问到重点。   「杜见悠…」唐鹤艰难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苏菲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舒服的靠进椅子里:「说吧!」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唐鹤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既然今天找她来了,也就没打算瞒她,毕竟还需要她的帮忙。   他从第一次在月色酒吧的英雄救美,呃,多管闲事说起,自然是跳过了酒后乱吻那段,一路说到了最后一次见面他的尴尬逃离,自然也是省略了病后乱吻那段。但相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他欲盖弥彰的详加描述,希望苏菲听不出他刻意忽略的重点。   「你的意思是,杜见悠跟你告白了,而你打算让我以女朋友的身分去让他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好让你们继续做回朋友?」苏菲将唐鹤的避重就轻做出了重点摘要。   唐鹤欣赏苏菲的聪慧,她总是毫不啰嗦的立刻就能抓到重点。他点点头:「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所以明天晚上就拜托妳了。」唐鹤见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正打算松一口气、喝口茶时,只见苏菲挑了精致的眉毛,问了声:「你们睡了?」   唐鹤惊的差点打翻茶杯,嘴里当然立刻失声否认:「妳在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睡了一个男人?」虽然当下的情况,离睡了也不远,但他死也不承认自己有过这样下流的念头。   苏菲翻翻白眼,一个多月前这个男人也是信誓旦旦的说:我不会爱上男人的。结果,现在坐在那儿畏首缩尾的求人乔装女朋友,令人鼻酸啊!   「那就是亲了,怎么?感觉怎么样?」苏菲没给他缓冲的机会,直接奔向下一题。唐鹤现在真是恨死了苏菲的聪慧。把茶杯放的远一些,避免苏菲又有甚么惊人之语。心一横,决定还是坦白从宽。   「…感觉很好……」好得令人脸红。   「怎么个好法…?」她还要追问细节。   「我起反应了,这样可以吗?苏菲,不要再问了。」唐鹤崩溃的大喊,尴尬的把头深埋进掌心里。   苏菲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不是很好?他爱你、你爱他,干嘛把我拉进去搅和?」   唐鹤不解的抬头看着一向头脑清楚的苏菲,问道:「好什么?你不要乱说,我哪里有爱他?」   「我先问你,当你听到他说他喜欢你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高兴?」   「我怎么能高兴?」   「我是问你有没有高兴,不是问你能不能高兴。」   「………」唐鹤无话可说。   「我再问你,你如果真不要他,随便就能打发了,像以前任何一个床伴一样,何须找我演这出戏?何必还想着以后当不当朋友?」   「他不是任何一个床伴,我也没有不要他……」他虚弱的反驳。   「那便是要了…?」她点出他的语病。   「妳不要跟我耍嘴皮子,我不是在跟妳开玩笑。」唐鹤有点恼了。     「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依照你唐大鳄的习性,你要的,费尽心思也要得到。你不要的,用尽手段也要丢弃。从不迟疑。甚么时候这样想要不敢伸手、想丢不敢放手的矫情?我看了都觉得闹心,你这不是爱了是什么?」苏菲冷酷的下了结论,一语中的。   「我是傻了……」唐鹤在苏菲的强烈攻击下灰头土脸的承认自己败了。   苏菲再度点点头,对她而言,傻了跟爱了是同义词。   「我还是要问,这样不是很好?你们俩互有情意,那就好好去快活快活谈场恋爱,在这里摆什么谱?还想拖我下水?你不知道破坏人姻缘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黑锅我可不背。」苏菲摇摇头,摆明不想淌这趟浑水。   「姻缘?你说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姻缘?以我的身份,光是想要跟一个邻家女孩谈场普通恋爱就困难重重了,更何况是跟一个男人这么惊世骇俗?不要说我个人,光是我们集团,就会被这桩丑闻攻击的体无完肤。商场上,随便一个不实的传闻,股市一个震荡,会造成多少损失,妳不是不知道。而这传闻若还是真有其事,那就更陷入万劫不复了。妳也是这公司的一份子,妳说,我能这么自私吗?不顾所有人的饭碗,只为自己快活快活谈一场恋爱?」苏菲无语,他知道唐鹤说的是事实。   「姑且不论我们集团会有多少损失,妳想过杜见悠的公司吗?他好不容易有自己的事业,才刚站稳脚步、崭露头角,现在正是力图稳定的时刻,如果这时爆出丑闻,我们受的住,他呢?他的声誉、他的公司可能一败涂地。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唐鹤想都不敢想杜见悠要怎么面对颓倒的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虚长了他几岁,他也叫了我一声哥,我不能放着他一条路走到黑。我不能让他只是为了跟唐鹤来场欢爱,最后落了个一无所有。他没想到的,我要先替他想好,没备好的退路,我替他备着。」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也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你不是吗?」苏菲试图安慰。   「还有我?到时我就是害他一无所有的人,你觉得身陷丑闻的两个人要怎么自救?」   「你别一口一个丑闻好不好?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人,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唐鹤看了一眼明显底气不足的苏菲,知道她已经被他说服了,只是还想安慰他罢了。   「不是丑闻,难道还是喜讯?」唐鹤苦笑着。「我们别自欺欺人了。社会风气看起来有多开放,事实上就有多封闭。我不想一个人去对抗全世界。」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杜见悠,也还有我。」   「……就是因为还有你们,我才更要保持清醒。苏菲,你会帮我的吧?」   看着一向意气风发的老友,如今面对一场感情却如此裹足不前、投鼠忌器,苏菲觉得心酸酸的。   她对唐鹤点点头:「明晚我陪你去。」作为下属的身份,她听从老板的指示。但作为朋友的身份,她只希望他能幸福。   唐鹤头往后靠在椅背、闭上眼,虚弱的给了苏菲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表示感激。      第17章 第 17 章   第二天傍晚,杜见悠在家准备火锅,他心情平静,对于接下来的场面不做任何揣想,只专心备餐,若这是他与唐鹤最后的告别晚餐,一切也都要美美的。   其实,当他知道唐鹤要来个三人晚餐时,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有第三人在场,唐鹤不至于会气得失去理智,错手打死他。想到唐鹤失控的画面,他忍不住苦笑了出来:我杜见悠真是长本事了啊!能让一个在商场上以精明沉稳自诩的大鳄失控,还真该沾沾自喜,虽然用的招数有点儿上不了台面。   七点整,唐鹤与苏菲准时出现在杜见悠家门口,唐鹤正要伸手按门铃,苏菲瞧了眼密码锁,问:「他还没给你进门密码?」唐鹤此时也不想在苏菲面前伪装,骄傲的一挑眉,对她说:「我的生日」,掩不住的欣喜。   但掩不住又能如何,这点小窃喜终将在进门后消失殆尽,唐鹤重整了情绪、顺了顺头发,问苏菲:「我看起来怎么样?」   「就是个负心汉。」苏菲不加思索。   「越来越没规矩…」唐鹤不满的瞪着她。   「我只是说话坦诚而已…」苏菲耸耸肩,满脸无辜。   唐鹤说不过苏菲,转身按了门铃,一阵轻快的鸟鸣响起,热闹的啾啾声就像杜见悠的喋喋不休,站在门口的唐鹤与苏菲相视一笑,感觉还没开门,就已先被主人热情欢迎。   杜见悠一开门就看到含情脉脉、相互注视的两人。虽说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仍免不了心头一震。   站门口的两人发现门开了,连忙跟主人打招呼,杜见悠也连忙侧过身让门外的人进来。一进门,唐鹤就跟杜见悠介绍:「你见过的──苏菲,广盛集团的财务长,有时也兼任我的私人助理…」他顿了一下,「还是我的女朋友。」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唐鹤看着杜见悠的眼睛,在一瞬间似乎闪过一丝惊讶,然后随即归为平静。   「哎呀!苏菲姊,只知道你是唐总裁的得力助手,原来妳还是哥的女朋友,我实在太迟钝了,都不知道…」杜见悠热络的寒暄,一面把他们领到餐桌旁入座,准备开饭。   “何止你不知道我是他女朋友,我本人也是昨天才刚接到的通知。”苏菲默默地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   拿出预备好的红酒当见面礼,递给杜见悠,嘴里客套的说:「第一次来你家拜访,挑了一瓶酒,希望你会喜欢。对了,你还是叫我苏菲吧!一声姊都把我叫老了。因为唐唐不想让大家知道办公室恋情,所以我们很低调。你也别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喔。」说完还爱娇的看了身旁“爱人”一眼。会这么交代,实在是也不想出了这个门后,还有第四人知道这荒唐事。   听到苏菲这么叫他,又接到苏菲的眼神,唐唐表示:我想回家。   他看着笑容可掬的杜见悠,实在没心情接话,自暴自弃的坐好,准备开动。   席间,苏菲与唐鹤有意无意的做一些亲昵动作,他帮她夹颗鱼丸、她帮他擦擦嘴角油渍,这些小举动尽落入杜见悠眼里,可他也没甚么异样,仍旧热情的絮絮叨叨,手里、嘴里都没闲着,一下说说片场的趣味花絮、一下忙着布菜,一下子又转身进了厨房拿出新的火锅料,整个人忙碌异常,也开心异常,好似这场聚餐是他期待已久的盛宴。   唐鹤见他这般,倒也没了兴致跟苏菲继续演下去。他觉得有些气闷。   原本以为他会看见一个可怜兮兮、泪眼汪汪、心痛不已、失魂落魄的杜见悠。之后,他就可以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你看,你现在见我有女朋友就这般心痛,以后,若遇到我必须娶妻生子,你该如何自处?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我身旁的人而伤心难过……”叭啦叭啦的引导他回到人生的正轨。   可没料到眼前的这一个,竟是开心如昔,热闹如昔,还能跟苏菲天南地北的聊天,聊到开心处还笑趴了在桌上,一点都不像是吃醋、失恋的人。不是说很喜欢我的吗?怎么还能跟我的“女朋友”这么对盘、这么投机,搞得我唐鹤现在好像才是你们的第三着。他气嘟嘟的戳烂一整块豆腐。   苏菲一边聊天,一边观察着这两人的反应。唉!真是造孽啊!   那边那个杜见悠呢,明显是强颜欢笑,过度积极的笑容掩饰着心里的落寞,在每一次转身入厨房的当口,苏菲都能瞥见那一两秒的面无表情,像是在笑容与笑容之间,给自己一个喘息。   而这边这个唐鹤呢,更是没出息到了极点,明明是自己带了个女朋友上门来耀武扬威,结果现在反倒像个弃妇般,在杜见悠面前萎着闹小脾气,面上一声不吭,内心里大概在大声嚷嚷:“我现在不开心了嗄,快来哄哄我…”他到底记不记得此行的目的啊?   不过,他忘了没关系,她还记得就好。她以下属的身份答应上司: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席,她做到了。接下来,她要以朋友的身份,做一件朋友该为他做的事。   晚餐,在三个人心思各异之下,勉强结束了。这一顿饭吃的着实辛苦,各自有各自的伪装,要担心自个儿被拆穿,也要小心不要拆穿别人。苏菲一口气实在憋坏了。杜见悠还要留他们下来坐坐、吃个饭后水果、喝个茶之类的。苏菲借口工作一天实在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杜见悠也就不好意思再留人。   作为男朋友的唐鹤自然是要送“女朋友”回家的。再说,今天的任务应该已经结束,都带女朋友来了,杜见悠应该明白的。看他也没甚么反应,应该是坦然的接受了吧!   唐鹤心里苦啊!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煎熬、殚思竭虑到底是为了谁?难道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笑吟吟的杜见悠?也不是见不得人家笑,只是…只是…自己憋屈啊!骗子,说什么喜欢,原来只有我一头热的苦恼,从近在眼前的世道不容想到了远在天边的股市崩盘,前前后后、实实在在的想了一圈,结果这人倒像没事一般,马照跑、舞照跳,留我像个傻子一般团团转。   唐鹤越想越气,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直到三人在门口告别,杜见悠跟苏菲互道再见时,唐鹤也不吭一句,就看了一眼杜见悠,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要走了。   杜见悠也不恼,礼貌微笑的送他们出门后,就轻轻关上门,回屋子去了。   唐鹤瞪着关上的门,结束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结束了。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苏菲:「走吧!我送你回去,今晚,谢谢你。」   「你是要谢谢我,不过,不用送我回家。」苏菲双手插在胸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望向唐鹤身后关上的门。   「蛤?还有什么事?」唐鹤不解的问,今晚任务达成,哪里还有甚么重要的事?   「经过刚才一顿饭,你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吗?」苏菲轻声地问。   唐鹤一股气没处发,听苏菲这么问,整晚的郁闷通通倒出来:「我看不看得清楚我的心,我是不知道。我倒是看清楚他的心,你看他那个样子,开心的跟甚么似的!还说什么喜欢我……」他越说越气。   「那你希望他怎么样?哭哭啼啼?」苏菲不等他说完,接着问。   「那倒是不用,但至少表现出一点点伤心难过、吃吃醋的样子,挽留挽留我之类的…」   「喔!原来您佬今天来,是为了让他挽留挽留的啊?」苏菲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眼睛。   唐鹤看着闪着坏笑的苏菲,知道着了她的道,紧抿双唇不吭声。   「你知道你刚说的可怜相,就有点像你现在的样子。你今天到底是来做甚么的?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唐鹤沉默了,他知道作为一个要斩断关系的人,他的态度不对,可他控制不住。   苏菲叹了口气,收起笑容,正色地说:「进去跟他谈谈吧!他今晚也不好受…」她用眼神制止正想反驳的老友。「你人在局内看不明白,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杜导演知道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他也不拆穿,只是笑着看你演戏,他心里一定很难过。」看了看唐鹤有点动容,她接着说:「你说他是个坦白的人,跟你告白,是为了不想骗你,想让你明明白白的。如今,你却这样藏着掖着,一句明白的话都不给,还带了外人来演了这场戏。这对他,是第一个不公平。我知道你顾虑很多,想得很深。但,杜导也不是个单纯傻子,他做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你所考虑的点,他不见得没有深思过。你就这样自己决定了你们两个的下一步,不听听他的想法,这是第二个不公平。人海茫茫又人生苦短,你们能相遇又彼此吸引,却不给自己一个也许能幸福的机会,这是第三个不公平。」苏菲此时严肃地看着他:「唐鹤,作为你的下属,今天我完成任务了。但是作为你的好友,我给你个忠告:进去跟他谈谈!也许,你们能取得一个平衡的共识。别想着有没有结果,反正本来你们俩就结不了果。但至少给彼此同行陪伴的机会。」唐鹤被苏菲的结果论逗笑了,但听到“至少同行”又敛起了笑容。至少同行?他想起杜见悠那天的话:“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我们便同行一段。”他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他看着一脸关切的苏菲,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谢谢妳,这才是你今晚愿意陪我来的真正目的吧?妳真是一个好的游说者,连我都被妳说动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杜见悠的家门:「我会好好跟他谈的,或许就像妳说的那样,不管能不能有共识,至少不欺骗、不违心、明明白白的。这也算给我们的感情一个尊重。」   苏菲见他明白了,放心跟他道别,自己搭了电梯下楼。   唐鹤等苏菲离去后,站在门前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在密码锁上键入了自己的生日,门应声而开。      第18章 第 18 章   杜见悠此刻正开了音乐、在厨房洗碗,哗啦啦的水声与轻快的音乐掩盖了有人进门的声音。   唐鹤帮着收拾了餐桌,将还没收拾的碗盘端进厨房,一走进厨房,他惊奇地看着此刻背对着他正随着音乐微微扭腰轻声唱歌的杜见悠。   「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姊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   只有姊妹们才能跳出来吗?弟弟不行吗?   很善良、打鼓很帅的弟弟也不行吗?   我也想要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的。   杜见悠跳的正欢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头低低的、双肩微微颤抖,还伴随着几个压抑的深呼吸。   唐鹤的心抽了一下,他慢慢走到杜见悠身边,将碗盘放进了水槽。   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杜见悠没想到身旁有人,被唐伸过来的手吓得跳了起来、差点跌倒,唐鹤眼捷手快的扶住了他,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定着。   还是杜见悠先反应过来,他习惯性地又想拍拍自己胸口,发现自己满手泡沫才作罢,随即他想起刚刚自己唱歌跳舞的蠢样都被偷看去,表情十分尴尬,但还是镇定的说:「哥,你吓死我了,怎么又回来了,有东西忘了拿吗?苏菲呢?」他故意转头望了望厨房外,看看苏菲是不是也还在客厅,顺便偷偷用衣袖蹭一下微湿的眼角。   唐鹤盯着眼眶微红湿润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杜见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环绕在他腰上,不好意思的赶快松手:「苏菲回去了。我…我是想,这是我们一起弄乱的,怎么好意思留你一个人收拾烂摊子,所以我回来了。」唐鹤一语双关的说明来意,杜见悠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轻轻地说声:「嗯。」之后,两人就不再说话的继续手上的清洁工作。   终于,一切都收拾好了,唐鹤站在餐桌旁,拿起那瓶苏菲带来的红酒,对着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杜见悠背影说:「来喝一杯?苏菲可是挑酒的高手。」只见杜见悠转过身来,手中多了两个红酒杯跟开瓶器,他对着唐鹤摇摇酒杯,笑着说:「有默契…」   这两人拿着东西分别回到客厅,各自挑了位子坐下,隔了点距离,但也方便谈话。杜见悠将开瓶器交给唐鹤,由他开了瓶、倒了酒,两人举杯,各自啜饮了一口,然后不着边际的称赞着:这真是好酒、真顺口、好入喉。   然而,酒再好喝,称赞个几句也就完了,此时两人尴尬的杵在客厅,谁也不敢先开口。唐鹤想想,是自己主动按了生日密码滚回来的,好像还是应该自己先开口,于是鼓起勇气的招认:「其实,苏菲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知道。」杜见悠老实的回答。「她只是你拒绝我的挡箭牌。」微笑了一整晚,此时也难掩苦涩的口气。唐鹤听着,有点心疼。   「嗯,是挡箭牌。不过,挡的不只是你,还有我自己。」唐鹤不敢看杜见悠,只能盯着酒杯,自顾自地说。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我是唐家的唐鹤,我身上背负着不只是一般男人都要背负的压力,甚至还要多的更多。我连我自己的婚姻可能都不能仅凭爱情作主,还要多方考虑商业利益,一个女人想要站在我的身旁都困难重重。而你,一个男人将要承受多少压力,你想过吗?」杜见悠静静的听着。他在等,等他说出人话。   「如果我们任由这不恰当的感情发展,到最后,我却又要舍弃你,你会恨我的。我不想你恨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我能想到的,就只是维持现状。我喜欢有你的陪伴,我们只当好朋友不行吗?」唐鹤此时终于抬起了头,有点绝望的看着杜见悠。   「只当好朋友?你现在做得到吗?」杜见悠歪着头、咬了咬下唇,让唐鹤光是这样看着他,身体就起了异样。   「见悠,别这样,我们好好说话。」唐鹤虚弱的求饶。   「我是在好好说话啊!哥…」杜见悠轻轻笑着。   唐鹤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杜见悠敛了敛神色,认真的说:「哥,你说完了吗?要听听我的想法吗?」唐鹤点点头,就是来听他的想法的。   「我没什么大道理。」杜见悠望着唐鹤身后的一幅画,轻轻地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我们现在只是碰巧在路上拐进同一条岔路,也许在下个路口又要分道扬镳,各自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视线转回来,落在唐鹤的脸上,他换了个语气:「如果你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人,刚好能顺路陪你走一段、说说话,然后在下个路口分开、各自回家,你会恨那个人吗?我不会,我会感激路上有他的陪伴。长也好、短也好,至少不是一路寂寞。开心也罢、伤心也罢,至少留个念想。哥,我没你那么聪明、考虑的没你那么完整,我只是想,就当作个伴。」   「这对你不公平,即使我们现在相处得很融洽,但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未来。我…我只是希望你快乐…」唐鹤还要争辩。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快乐?还有,我必须要提醒你,我也是个男人,我有自己的未来,不需要你许诺什么给我。」杜见悠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其实这一切对你又何尝公平?是我强加了我的情感在你身上,迫使你必须正视。我知道你珍惜我这个朋友,甚至,以一般的社交眼光来看,还可能挺喜欢我这个人的。但是,在爱情方面,我们不是同一个圈子。我知道,你一向是喜欢女人的。是我妄想,是我利用了你对我的感情绑架了你,却没替你考虑到你对我的感情是否与我对你的一样。说穿了,这也是我对你的自私,是我唐突了你。」唐鹤听了杜见悠的话,有些愣住。   两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未来的方向。   杜见悠下了决心一般,起身蹲到了唐鹤膝前,双手轻轻攀扶在唐鹤膝头,认真的看着唐鹤,艰难地开口:「哥,有句话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有没有一丁点喜欢我?像我…喜欢你的那种喜欢?」   唐鹤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谈到现在,还在问这种问题?   「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谈话,不就是答案了吗?」唐鹤反问他   「我想听哥亲口说,你没有说过…」杜见悠越说越小声,他下意识地又咬着左下唇、低下头,有一点害羞、有一点小小的坚持。   「……」唐鹤沉默了一阵子,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他伸出手抬起杜见悠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他。然后伸出大拇指轻轻摩娑着对方带着齿痕的唇,看着他坦白地将喜欢说出口:「我喜欢你,像你喜欢我的那种喜欢。」。   杜见悠欣喜地看着他,即使在刚才发现唐鹤独自进门的时候,杜见悠就不断猜想,他的返回是不是也代表着他对他不是全然无情的,可是能真的听到唐鹤说出口,眼眶还是不禁迅速的红了起来。这一个多月来的折磨,现在想来,竟也是甜的。   唐鹤看着蹲在他膝前,红着眼眶、火热的注视着他的杜见悠,喉头彷佛也哽住了。他忽然不知道,之前一个多月来的沉默,到底有甚么意义?苏菲说的:人生苦短。而他竟然白白了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放着眼前这个美好的人不理不顾?他唐鹤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我承认我一向是喜欢女人的,从来也没想有一天会过对男人有感觉,但是感情说来就来,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放不下你了…」   「那哥,你愿意与我同行一段吗?不求到头、至少同行。该离开的时候,我们也都好好的,谁也不许恨谁?」杜见悠的双手扶在他的膝头,飘飘的声音蛊惑着他,好像再不应了这话,它就会飘走。   「嗯!我愿意。」气氛正好……   「可我现在没有戒指可以给你……」听到唐鹤像答应求婚一般地应了,杜见悠笑了出来,还糗了他哥一句。   「说什么呢你…」唐鹤翻了个白眼、用力的揉乱了他的头发。气氛都被破坏了。他拉着大笑的杜见悠站了起来,唐鹤还算得上是调情高手,在两人刚刚互表心意的下一刻,他还是知道下个步骤的。   他大手一抱,将杜见悠整个人揽进他的怀抱,这段时间的思念有多用力,他收紧的手就有多用力。然后低头轻吻了他,跟之前疯狂、充满欲望的吻不同,这是个轻柔的、短暂的、定情的吻,意谓着:从今尔后,你我同行,即使分离仍心怀感激。   一吻过后,杜见悠把头靠上唐鹤的胸口、看着他的喉结起伏,作梦一般的不敢想象自己会这样的被自己所仰慕的人抱在怀里,那朵云,终究飘到了泥的上方,洒下珠露、滋润了他。   他们俩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杜见悠忽然想到甚么似的,一把推开唐鹤,冲进了卧房,在唐鹤还来不及错愕的时候,他又一阵风的跑了回来,抓起唐鹤的手:「喏…给你」。   唐鹤低头看着掌心多出来的小对象,很眼熟的一只小兔子吊饰。「是你说的,等我找到对象,到时候我一只他一只,刚好是一对。现在…兔兔是你的了。」杜见悠也一语双关,小小声地把自己许给了唐鹤。   「嗯…是我的了…」唐鹤握紧了手中的定情物,再度拥抱住杜见悠。耳边又传来杜见悠小声又沙哑的声音,掩不住的羞涩:「哥,时间已经很晚了,要不,今晚就留下来,别走了。」说完,整个脸都埋进唐鹤的胸膛,羞的耳朵都快冒烟了。   唐鹤低声笑着,轻轻的点点头。胸腔的共鸣震的杜见悠耳朵酥麻酥麻的。他鼓起勇气,手勾着唐鹤的皮带扣,作妖般的风情万种,眼角含笑的把他勾进了他的闺房。      第19章 第 19 章   杜见悠把人勾进了他的房,这个房间一向除了他以外,几乎不准任何人进入。今晚,是第二次有外人站在这里,而头一次,自然也是他唐鹤。   唐鹤不是第一次让人这样勾着进房,但是,勾的人是个男人,这倒是从没有过的。说不紧张,那是骗人,但若说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甚么,那就是矫情了。他一向主动,但现在看着妖精似的杜见悠对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他倒也不动,想看看杜见悠能闹出甚么新花样。   杜见悠慢动作般的解着他的皮带,然后唰的一声,将整条皮带都抽出来“扣”的一声扔到门边。接着,伸手扯住他的领口,把他拉向自己,靠在他耳边,用气音轻轻说出:「在这里,按我的规矩来…」唐鹤着魔般的点点头,期待着他的下一步。   「没洗澡,不准上/床。」他恢复清亮的声音,像个老妈子提醒脏小孩一般,推开唐鹤。手插在胸前、下巴抬的老高,杜见悠就这样带着笑,霸气的宣布现在是洗澎澎的时间。   「蛤?」酝酿了一身紧绷的唐鹤,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现在去洗澡?」不死心的再问一次。杜见悠挑了眉,一副不然你今晚睡沙发的态势,没得商量。   「唉…」唐鹤叹了口气,今天真是栽在他杜见悠手里了,看我等一下怎么收拾你。他莫可奈何的接过杜见悠递给他的整套全新的睡衣、内着。还不忘嘴上讨点便宜:「早就为我备好的?知道我一定会来?」杜见悠面红耳赤:「臭美,我只是不小心买大了两号,才不是特别为你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鹤的唇堵上了。杜见悠气得要打他,他又逃开闪进了浴室,嘴里还叨念着:「不老实…」,留下耳朵冒烟的杜见悠。   杜见悠看着唐鹤进入浴室开始洗澡,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今晚,他可说是得偿夙愿,他喜欢的人竟然也回应了他,心中幸福的快满溢出来。他又不羞不臊地把人留下,还勾了进房。如今,心尖上的人在一门之隔处洗香香,他杜见悠现在才开始后悔,会不会太晚了?   他没经验啊!他抓着头,慌慌张张地在房里打转,该怎么办?他真的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经验,男的女的都没有。他连自己对自己……,次数都少得可怜,怎么办?唐鹤是见过「大场面」的,会不会嫌弃他生涩?唉!他抱着头正苦恼着能不能有一个完美夜晚的时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突然在脑中响起。他像被雷打了一般,动也不能动。他苦涩的想:我现在终究是落实了传言,爬了大老板的床,还是最大的那个,我可真行啊!   忽地,这一阵子乱糟糟忽下忽上忽悲忽喜心情起伏的冲击,终于化成泪水夺眶而出。   唐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杜见悠早就抱着自己的睡衣、低着头等在旁边,一等他出浴室,就一股脑地往里挤,还关在浴室内大喊:「我洗澡会洗很久,不用等我了,你先睡嗄…」唐鹤当他是害羞没多想。只是当他都吹干了头发、东摸摸西摸摸,连手机都看了好几轮了,这个杜见悠还当真把自己锁在浴室里,抵死不出来的时候,唐鹤就觉得奇怪了。   他关上房间的灯,对着浴室大喊:「那我先睡了啊?」说完当真翻身上床、帮自己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装睡。   等了一会儿,杜见悠才偷偷摸摸从浴室出来,唐鹤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停在了床边,却没有上床的动静,就只是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儿,又往门外走去,还轻轻的关上房门。   听到房门关上,装睡的唐鹤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确定房内除了他真的空无一人,他唰的一声弹坐起来,整个人都蒙了,这是发生什么事?刚刚洗澡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满室春意吗?怎么洗完澡人事全非?   他又再等了一会儿,确定门外的人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回房的打算,那么,我就走出去吧!看看好你个杜见悠又在作什么妖。   他轻手轻脚的开了房门,走到客厅,看到杜见悠又是全身蜷着坐在沙发,把自己用手环抱了起来,头还埋在膝上,跟上回看到他在办公室受了委屈的情形,简直一个样。他觉得奇怪,坐到他身旁,也跟上回一样环住他,柔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杜见悠抬起头来,微红的眼睛让唐鹤吓坏了,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问着:「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我…我跟你道歉,虽然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但我还是先跟你道歉…」杜见悠吸吸鼻子,不好意思的往唐鹤怀里挤挤,轻轻地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听到这句话,刚劈过杜见悠的那道雷,现在又劈向了唐鹤。他整个人都傻住,眼前跟他一吻定情的这个人,居然说他还没准备好?他控制了那么久的情感,一但决定出闸,就像滚滚洪水般的奔流,如今要他收也收不回了啊!   他震惊的看着杜见悠:「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你要放弃了?我们才…我们刚刚才……你…这是耍我啊?」唐鹤又急又气、对着刚刚与他互诉衷情的人,此刻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慌张?直觉告诉他,他不想失去杜见悠。   「哥,对不起,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杜见悠小心翼翼的哄着唐鹤。   唐鹤看着可怜兮兮的他,心里也软下来了,他对他生不了气,他只是气自己。他一向知道自己的优势,通常也自视甚高,在情/事方面,多半是享受对方付出的一方,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这次,算得上是他愿意认真付出情感的第一次爱恋,没想到,出师不利。这感情奔流才不到短短的几小时,他的对手已经厌弃?想要抽身?   唐鹤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他不断回想刚刚自己做错了甚么事?说错了甚么话?让一个明明主动说喜欢的人,会在获得他的响应后,又匆促收回自己的感情。他艰难的咽着口水,试图以温情想打动杜见悠:「可是,我对你…已经收不回来了,我克制不住我自己,我…我对你是认真的。」一向霸气的他放下身段,祈求着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还是…我用手…帮你?」杜见悠歉疚的越说越小声。   「嗯…你用手…………帮我甚么?」唐鹤低沉的嗓音突地拔高了八度。有点破破碎碎的…   「你不是说你克制不了?我…我…可以用手帮你解决…你的需求。」杜见悠羞红了脸、很小声地说…眼睛还偷偷喵向唐鹤的跨下。   「…………你刚刚说你还没准备好,就是这个意思?」唐鹤站了起来,手微微颤抖地指着还蜷在沙发上的他,声音还没恢复,仍是高八度的破破碎碎……   杜见悠点点头,很害羞又诚恳的说:「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他看着微微发抖、脸色铁青的唐鹤,眼睛转啊转,思考着两个人刚刚的对话出了甚么问题,好像慢慢想通了什么,一抹笑意浮出嘴角:「你以为我说的是……」   唐鹤现在真的是气到发抖,他不等杜见悠说完,一个转身,大步走回房间,还大力的把门摔上。   真是丢脸死了,害我刚刚还在那里苦苦哀求杜见悠不要放弃我们的感情,连“我对你是认真的”这种恶心巴拉的话都说出口,搞得现在自己都想吐。双手无力的抱着头,心里还忍不住继续骂:好你个杜见悠,见面的第一天,我对你的评语就没错过:这人真的是老天派来收了我的,不然怎么会三番两次栽在他手里?   唐鹤越想越气,躺回床上赌气背对着门口,不想见到他……没脸见人啊…   杜见悠偷偷开了房门,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试探的叫了声:「哥」,声音里还饱含了笑意。   「还不快滚进来?要我用八人大轿抬你上床?」唐鹤没好气的骂出声。   「不用不用…」杜见悠关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的上了床,钻进被窝,把冰凉凉的脚ㄚ抵着唐鹤的小腿,轻轻磨蹭着,汲取一点温暖。他的手也没停着,从背后环抱着唐鹤,摇着赖着非要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嘴里“对不起、对不起嘛”个没完,闹的唐鹤只好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   杜见悠还笑着,可是看到转过身来与他直视的唐鹤严肃的眼睛,他有点紧张了,唇边的笑意也收了回来,汪汪的大眼睛满满的不安。唐鹤见到他被自己吓到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伸过手把那人拥进自己怀里,轻声地说:「你刚刚真的吓坏我了,以后不许这样,有甚么话我们都可以当面说清楚,不要这样躲着一个人胡思乱想。」杜见悠埋在他怀里,知道刚刚是自己理亏,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安顺的点点头。   「至于你刚刚担心的事,你放心,我又不是禽兽,这种事总是要两厢情愿的,在你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勉强你的。我说到做到。」唐鹤感觉杜见悠紧紧的抱住了他。又再补了一句:「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怀中的人又安顺的点点头。   「好了,那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吧?折腾了一天,真的是累了。」唐鹤真真是被这妖精搅和的好大一阵子都没法安稳的睡上一觉,如今心上人在怀中,虽然没能来个睡前运动,但连日来的疲惫也够他受的了,此刻,是真的想睡了。   偏偏这个说是还没准备好的杜见悠,撩人的花招倒是挺多,听到唐鹤要睡了,先是要求个晚安吻,一路吻到天长地久。接着又不安分的在怀中扭来扭去、蹭来蹭去、摸来摸去。搞的唐鹤暗想,现在是不是又在暗示:他准备好了。然后他又在感觉到唐鹤的坚/硬抵着他时,吓的自己也全身僵硬。气的唐鹤大手往妖精屁/股一拍:「别动,再动就吃了你…」杜见悠这才安分下来,让两人老老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第20章 第 20 章   低气压了一个多月的唐鹤总裁总算回魂了,不只回魂了,还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笑咪咪的,让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唐家有两个挛生兄弟:一个鬼见愁、一个笑弥勒,如今说好轮到笑弥勒来上班。   苏菲一推开总裁办公室,看到的就是眼角含笑的老板正好似在认真工作,对着个人电脑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过她知道,唐鹤绝对、不会、忽然、主动、改邪归正。事情绝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自从唐鹤跟杜见悠关系确定了之后,这个把月来唐鹤日日如沐春风般的,人都像踩着云走。苏菲看着变化如此大的自家老板,心里着实嫌弃。不过就是谈场恋爱嘛!有必要这样嘴角含春的日日闪瞎单身狗吗?骗人家没谈过恋爱?正想放下手中档案、赶快离开、不想听到他们之间任何情/事的苏菲,果不其然在转身的时候,就听到唐鹤的招呼:「苏菲,妳来的正好,我正想找妳帮个忙,妳过来看看……」   苏菲听到这种发/情,呃,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大概又是跟杜见悠有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已经提醒过自己八百遍的台词:“这个杜见悠是我自己鼓励他去追求来的,当初不也希望老唐过得幸福吗?如今人家幸福地发了疯,我怎么也得送佛送到一路归西…算我自作孽,活该要被唐鹤恶心死……”做好忍着不吐的心理准备,苏菲端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凑到唐鹤的屏幕旁:「这次又看上什么礼物要送给心上人啊?」看了一眼,她皱了皱眉:「小套房?你要送他套房?他自己不是有房子了吗?你嫌他房子不好?那怎么不接回自己家?或是安排到你名下其他房子,买个小套房算个啥事?」苏菲对于被恋爱冲昏头的唐鹤的智商,实在不敢苟同。就好像出麻疹一样,越晚出、越严重。他呢?就是恋爱谈的越晚,傻的越厉害。这一个多月来,已经不知道缠着她问了多少次,不过就是想送个礼物给杜见悠,磨磨蹭蹭的搞了一个多月,不是嫌这个肤浅、就是说那个肉麻,结果什么都没送出去。今天倒好,选了个既肤浅又肉麻的小套房,想来个金屋藏娇?自己名下房子那么多,至于再买个鸡笼似的小隔间?这不是傻了是什么?   「这不是买给兔兔,呃,见悠的。这是买给我自己的,你看看这户,就在见悠他家楼上,你去帮我联系看看屋主卖不卖?高于市价也没关系。」看到苏菲在听到“兔兔”的时候就快吐吐的样子,赶快改口。   「等等等等……,你要在杜见悠他家楼上再买一户?这又是甚么逻辑?」   「妳知道我有时会去他家过夜…」苏菲对他摆了个停止的手势,点到为止。她实在不想知道细节。上回就是阻止得太慢,让耳朵进了脏水,笨笨的听他说:要不是杜见悠坚持不肯,他可要整个人搬去他家……嘿嘿嘿!瞧那唐鹤说话的暧昧语气,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往脸红心跳的方面想去。而唐鹤可就是坏心的故意要让苏菲误会:杜见悠就是承受不了他唐鹤的凛凛威风、铁骑奔腾、需索无度、夜夜春宵…所以才拒绝他日日留宿的。爱面子的他,哪可能让苏菲知道,目前他们只进展到亲亲抱抱的阶段,几次留宿也都只是盖棉被纯聊天,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花前月下聊到瓜田李下、从巴山夜雨聊到巫山云雨。总之就是看的到摸不着、说得吃不得,简直堪列满清十大酷刑之榜首。想到这里唐鹤就快疯了,那个该死的杜见悠,总是撩完人就睡了,从不负责。留下憋的发狂的小唐折磨着老唐……   唐鹤见到苏菲一副防备的样子,心里有苦说不出:妳怕听到不该听的事,我还真没有可以说给妳听的。   「其实就是见悠担心我出入他家的大楼太频繁,会被狗仔盯上,到时抽丝剥茧、看图说话,总会发现我与他的关系,所以总不太愿意我去找他。他自己更是不愿意到我家,妳看,交往了这些日子,他还真一次都没有来过。」   「想不到他这么小心…」苏菲倒是很欣赏他这点,不像眼前这个急匆匆的老伙子,彷佛谈了恋爱、丢了脑袋。   「是小心过了头吧?他不来我家,也不许我去他家,难道我们还能摊在大庭广众之下?妳说,这个恋爱要怎么进行下去?」唐鹤愤恨不平的说。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想维持住你的名声。你看看以前你的那些女伴,哪个不是一沾上你的一点边,就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她要飞上枝头了。难得这次遇到一个懂事的让你省心,倒是你没有体会他的用心良苦,还在这里埋汰人家,小心我去跟他告你的状。」苏菲现在是一面倒的为杜见悠撑腰。   「别别别…我可没埋怨他什么,我这不就想到办法了吗?我干脆就买在他家楼上,这样就算被发现我在大楼进进出出,那也是进出我自己的家,反正狗仔只能拍到我出入大楼,并不知道我到哪一个楼层。我这个办法很合理的,是吧?」唐鹤对于自己的小聪明很是得意。   「既然只是作作样子,干嘛非得买在他家楼上?杜见悠家是18楼吧?他的楼下就有几户刚好要卖,我去问问看这几户……」苏菲看着屏幕,快速的浏览着。   「不行,我就要他楼上那户。」唐鹤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苏菲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的看着他。   「我总是要在他上面的…哪能在下面…」苏菲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朝他的头巴下去的欲望,再度对他摆了个停止的手势,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帮你弄到“在他上面”的位置。」苏菲面无表情、但还是听得出咬牙切齿。这个老板算是废了,整个脑袋装的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肮脏心思…恨铁不成钢啊!   唐鹤看着苏菲生无可恋地离去,心里算是解了些气。他的欲求不满,现在只能靠捉弄苏菲来化解一些了。虽然跟杜见悠的恋人关系确定后,他整个人都飘飘然的。但是飘飘然不代表不食人间烟火啊!他们都是男人,也都有着兽性。以前的女伴,矜持点的花点小心思,几次之后也就上钩了,更别提那些摆明各取所需的女人,一眼对上就算调/情结束,在下一秒可就直接滚床单了,简单明瞭,哪来什么盖棉被纯聊天的鬼把戏。偏偏这个杜见悠心思比女人还细,唐鹤还真怕在这方面冒犯了他,毕竟,他们在一起是真心互相钦慕,可不是为了要逞□□的。他也只好随着杜见悠的进度。   想到杜见悠,他唐鹤可真是欣喜又有些小小埋怨。他真的是一个十分特别、十分美好的男人,除了床/事上两人还未同步以外,其他方方面面都不需要唐鹤花心思,好似两个人认定彼此之后,他对他就十足十的信任。不需要呵护、不需要讨好、不需要解释。有时斗嘴闹闹,也只是为了生活情趣,而不是为了找他唐鹤的麻烦。这样贴心得体的伴侣,唐鹤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难得的是,杜见悠工作起来也丝毫不马虎,不但把广盛集团的案子处理的妥切,还又接了几个案子,精力充沛的在职场上冲刺,不像他唐鹤一谈了恋爱就昏头,整个心思都填满了杜见悠,套句苏菲说的话:好似丧失了工作能力一般。     还记得初初在一起的时候,唐鹤还有一些花边新闻。第一时间唐鹤还急着想跟杜见悠解释,可是杜见悠像是没有看到那些新闻般的没甚么反应。听着唐鹤主动解释,也是一副:你好奇怪啊!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几次之后,唐鹤就赌气的不解释了,甚至故意闹些绯闻出来,杜见悠也不恼、也不问,好似关上家门就只是他们两人的世界,杜见悠对外界的任何传言都不理不睬。   这样懂事的情人是让人省心的。但看在初入情坑的唐鹤眼里,却变了调。两人还为了这事,前几天还闹了场不愉快。   那是他们相恋后第一次吵架,虽是吵架,但也是让这两人更开诚布公的了解彼此对对方在这段感情的期许。   那次,唐鹤的绯闻又上了小报,那种小报总是加油添醋虚虚实实的,这次的女主角居然是那个没见过几次面、又老早被打发掉的小模-嫣俏,唐鹤瞪着这个花边新闻附上的小模照片,要不是自己的名字跟她连到了一起,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见过她。唐鹤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认真想想,睡过一两次可能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但其他的情节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一般这种情况,他通常看女方的态度如何,如果女方出来澄清,那他的律师也会跟着发发新闻稿帮着维护女方名节,但如果对方的意图是想要从唐鹤这边再捞点什么好处,那他的律师也绝对会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唐鹤看着照片,其实对这个女人印象不太深,但总觉得最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忽然想起,最近就是在杜见悠的摄影棚见过她。杜见悠最近接的几支广告,用的女主角就是她。难怪上次在摄影棚遇到时,这个女孩比其他人还热络地冲上来跟他打招呼,他当时急着接了杜见悠去吃饭,根本没空搭理眼前的这个人,只当她跟别人一样,想趁机攀高枝。根本没想到他们是“睡过了”的旧识。   他沉吟着这次事件会不会是她挟怨报复?可这是两面刀,而且通常都伤不了唐鹤,反而弄臭自个儿的名声,聪明的女孩是不会这么做的。   唐鹤等了等,小道消息越传越大,连娱乐新闻都八卦了一下,当然是娱乐新闻,这种无聊的花边还不至于能上的了正经的商业新闻,毕竟,这根本动摇不了广盛集团一根寒毛,所以,也只能在娱乐新闻八卦一下唐总裁的个人情/事。   事件延烧了一两天,女方那边丝毫没有任何说法,不否认也不承认。事实上,根本没人采访到女方,好像神隐了一般。而杜见悠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讯息照传、电话照打,还完全都没提到这件绯闻。   唐鹤这次真的有点恼了,虽说情人懂事不添乱很好,可你就这么置身事外,好似一点都不吃醋我唐鹤的绯闻,不管我唐鹤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连要求解释都嫌麻烦。这是吃定我是你的人?还是根本不在乎?牛角尖钻到这儿,这个脑袋算是彻底糊了。他觉得很不是滋味。想了想,决定到杜见悠的公司找他,反正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正好接了人回家。   一靠近他公司,唐鹤才发现早就有一两家媒体等在门口,似乎是得知嫣俏正在这里拍摄广告,想在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堵到她、得到女方的声明。不过想来大概是女方的名气不够大,来等的也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媒体,并不专业。唐鹤寻了个空档,就往旁边停车场开去,从侧边大楼拐进了杜见悠的公司。   进了公司看到的画面,真是让唐鹤气黑了脸。大概是拍摄空档吧,助理们正在检查片子,而导演杜见悠正跟几个人大声的开心聊天,高亢的笑声在门口就能听见,而这几个人中就有嫣俏。   好你个杜见悠,以前你对我的绯闻不闻不问就算了,现今这个绯闻正主正热腾腾的杵在你面前,想不到你仍是不为所动,你到底在不在乎我?这时霸气的唐大鳄,已经退化成小里小气的刺猬,只想拉个人过来刺的他满身伤。   他铁着脸朝他们走去,杜见悠见他哥来了,连忙热情招呼,但却发现来者不善,他想了想,该不会是来找嫣俏的吧?他连忙招呼了嫣俏,示意他们进办公室好好谈一谈。   唐鹤看他还这样费心安排他们独处一室,心里更是生气,看着杜见悠劈头就说:「嫣俏小姐的事自有我的律师会处理,今天我是来找杜导的。上次送来的第四支片子有些问题,不知道杜导演现在有没有时间跟我讨论一下?」   嫣俏原本还抱着希望唐鹤真是来找她的,面上还娇羞了一下,想不到他却连她都不看一眼,倒是看着杜见悠,眼神火辣辣的,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什么别的?她疑惑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可是我这边还没告一段落,恐怕不能……」唐鹤还没听完杜见悠的犹豫,随即不顾其他人惊讶的目光,拽了杜见悠的手腕就往外走。其他人见状倒抽了一口气,心想,第四支片子到底出了甚么大差错,能让广盛集团的唐总裁气成这样?   赵天成隐约知道这两人关系不单纯,此时主动跳出来:「没事没事,好像是拨放的格式出了些问题,唐总急着要赶快处理,所以才拉了人就走。我看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先这样吧!大家都散了…」接着转头对嫣俏说:「今天楼下还是有一些狗仔在等,就请您还是绕路从隔壁大楼出去吧!免得被堵上了,大家都麻烦。」原来一直没人能堵到绯闻女主角,是因为杜见悠早就提醒安排,让她这几日能先避避风头。这一区邻近的几栋商业大楼是同一个建商盖的,当初设计的时候,几栋楼之间就留有通道,半隐密的在某些固定的楼层还留有走道相连,地下室停车场看起来虽然是独立区域,但其实是整片相通,熟悉路线的人,多拐几个弯就能找到别的出口。这一区的出口四通八达不是甚么大秘密,但是不常来这个区域的人是不会注意到这其中奥秘的。这也是那些狗仔们一直逮不到嫣俏的原因。嫣俏道过谢后,带着对唐鹤与杜见悠关系的满腹疑问离开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唐鹤一路拉着杜见悠到了停车场,开了车门将他塞进副驾,然后自己绕过车子,仍旧黑着脸坐进驾驶座。   被胡里胡涂拉着跑、又粗鲁的被塞进座位的杜见悠,看着一脸黑的他哥,此时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揉揉被抓的发红的手腕,小心翼翼的问:「哥,怎么啦?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唐鹤看着一头雾水、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杜见悠,心里的火又再烧旺了一把。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发动车子,飞车一路回了杜见悠他家。   一路上,杜见悠一直在想,到底是发生了甚么事?自从他跟唐鹤互表心意之后,他每天都乐呵呵的,心里像浸了蜜一般的甜滋滋。反观唐鹤,仍旧是商场上的大鳄,每天在公司游刃有余之外还有心思来逗逗他。看他这样,杜见悠不由得收起自己的儿女情长,也认真投入工作。“我的男人站在那么顶尖的位置,我自己可也不能太差吧!”杜见悠是这样想的。投入工作这点倒没甚么困难,在认识唐鹤之前,自己就是这样投入的,而现今,心里那一块情感的空虚被唐鹤占满,工作起来更是起劲,连赵天成都说他最近的工作质量好了很多呢!   但令他困扰的是,唐鹤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时不时就沉黑了脸,总要杜见悠一阵好哄。到底是发生了甚么事呢?问了又不肯说,可是不问,他的脸就又更黑了。搞的杜见悠常常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其实自己这段时间看着唐鹤绯闻一桩接着一桩,心里也不好过啊!可是不好过又能如何?唐鹤身边有女人,过去有、现在有、未来肯定也少不了。这点自己会不知道?难道每出现一个女人就要讨一次交代?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早就知道不好走,如今还能怨怼谁?跪着也要一条路走到黑啊!而且,自己也是个在商场上打滚的男人,对于这种真真假假的应酬,难不成还要当真?再说,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他唐鹤睡过的女人还会少吗?还需要我小家子气的一个个掷到唐鹤面前质问?若是这样,还不如干脆演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才能显现出他杜见悠谈个恋爱就彻底变成撒泼笨蛋的霸气。唉!有苦说不出,还要对自己喊话:安全感是自己给的,要乖乖做一个不吵不闹、深明大义的好情人。   杜见悠自觉在不吵闹这点算是做的很不错了,至少每次看到报导,心里的不舒服都隐藏的好好的,可唐鹤为何还是对他不高兴呢?思来想去,他们目前台面上比较有问题的就是房/事问题了。   当初唐鹤表示愿意等他准备好,可是一个多月了过去,杜见悠还是没能跨越心理的障碍。每当唐鹤接近他,明明两人都动/情了,自己也十分清楚他跟唐鹤是恋人关系,不是肮脏的金主包养关系,但总在紧要关头,心里就会忽然冒出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让杜见悠顿时想逃离。他知道有问题的是自己。他想,或许等他跟唐鹤关系再好一点、从喜欢变成深深的喜欢之后,他就能真正准备好自己,放开胸怀去享受这件事吧!   就在杜见悠满头问号的把唐鹤有可能不开心的原因想了一轮之后,他们终于回到家了。唐鹤在停车场停好车,径自下车也不理会杜见悠,就快步走向电梯,惹的杜见悠一阵错愕之后,赶紧下车、小跑步跟在他身后,连日来心里的委屈,也渐渐酝酿出一股小怒气,蓄势待发。   唐鹤跟杜见悠搭了电梯到了18楼,唐鹤先一步出了电梯,毫不客气地把杜见悠他家当自己家,自行输入了密码就进门了。   杜见悠随后进门,看见唐鹤背对着他,就站在窗边看着18楼的窗外风景,身上的低气压丝毫未散去。他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对自己的期许:要当一个好情人。他忍住不把唐鹤推出18楼窗外的念头,认份的走到唐鹤的身后,伸出双手环抱着他,头颅蹭在唐鹤宽阔的背,小心的问:「心情不好?想跟我说说吗?」   唐鹤一肚子的火,听到低声下气的杜见悠询问,更越发的高涨。此时,他已经不是商场上精明的唐大鳄了,而是爱情里的低能儿。他只想好好发一顿火。   「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不然你不会这样…」   「这样?这样是怎样?哥,你倒是说明白啊?」杜见悠不懂他的意思。   「我们现在这样,哪里像一对恋人?」话里的意思:哪有恋人像你这样都不吃醋的。唐鹤对于自己的别扭其实也有一点不好意思,只好不自在的拨开他环在自身上的手,僵硬地吐出这句话。   被推开的杜见悠心一沉,心想:来了来了,果然是这事,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如果你是真的爱我,那你就应该要给我。”想不到我杜见悠一个活到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能听到这种不入流哄骗小女孩的台词,倒也是醉了……   罢了!他要便要吧!我给就给吧!反正迟早都是要给他的,我又不是个娘们,在矜持些甚么?又不是在乎甚么贞操,即使觉得感情还不够深到可以水乳交融,那又怎样?都是男人,要拿出兽性还不简单?   杜见悠眼一闭,下了决心般的,开始解着自己的衣扣。   唐鹤没听到杜见悠的回话,反倒听见身后一些微小的声响,心里觉得奇怪,转头一看,见到敛目低垂、面无表情的杜见悠正以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的解着自己衬衫的衣扣,他大吃一惊:「你在干甚么?」   「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想要,就来吧!就当我准备好了…」杜见悠不愠不恼的平淡语气吓坏了唐鹤。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这样…」唐鹤惊呆了,手忙脚乱地想把杜见悠衬衫的钮扣扣回去,一人解、另一人扣,两人一阵拉扯,杜见悠隐隐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他干脆两手一扯,把整件纯白衬衫直接扯开,衣扣被扯落一地,掷地有声。他脱下衬衫用力的拽甩在地上,露出精实的上半身,接着就去扯唐鹤的裤腰带。   唐鹤护着腰带不让解,他便松手、转而解自己的腰带。唐鹤从没见过这样带着怒气、狂乱的杜见悠,他知道自己这回闹得有点过了,连忙捡起被丢弃在地上的衬衫,把杜见悠严实的包裹起来,并用力的拥进自己怀里。   杜见悠还要挣扎,却抵不过唐鹤的力气,两人就这样抱着推推挤挤,直到力气用尽,才靠着喘/息。   唐鹤见他不再挣扎,才稍微放松了手,想看看他的小妖现在还好吗?只见他眼睫闪着水光,冷冷的说:「现在又不要了?看来我的主动倒是坏了唐总裁的兴致…」他推开唐鹤的怀抱,胡乱套回衣服,转身就想离去。   卧操,连唐总裁都出来了,这下事情大条了。他只不过想抱怨一下小情人淡然的态度,想不到力度没拿捏好,来个弄巧成拙,彻底把人给惹毛了。看着炸毛要走的杜见悠,他连忙拉回来着急的想要解释。   杜见悠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在他再度被拉回唐鹤的怀抱时,直接双手环上他的颈项,然后用力的吻上去。   他生气的啃咬着他的唇,粗鲁、狂暴,彷佛要将怒气都发泄出来一般。唐鹤承受着他的怒气,温柔的回应着他、吸吮着他,直到对方也回归轻柔,两人这才结束这个不算愉快的吻。   杜见悠靠在他身上喘/息,嘴里隐隐传来一丝甜腻,他知道他咬破了他的唇,心里有些内疚。他无力的嗓音,带着点哀求:「哥,对不起,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他把头埋进唐鹤的胸膛,彷佛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哭出来。   唐鹤看杜见悠一连串失控的举动、胡乱的道歉,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生气甚么,也觉得自己生这样的气实在很乌龙,总之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原来只是自己闹闹小脾气,想让杜见悠来哄哄他,结果却搞得一蹋胡涂,现在反要倒过来解释自己的幼稚,这一张老脸真不知往哪里摆。不过看着怀中伤心的人,再怎么觉得丢脸,也要赶快解释清楚,可不能让杜见悠继续委屈下去。   他把人带到沙发旁坐下,让杜见悠靠进自己怀里,一手安抚着顺着他的背,慢慢的说着:「你听我说,首先,我真的不是你刚刚想的那个意思。我说过会等你准备好,就不会再拿这件事来烦你,你相信我吗?」唐鹤先表明他不是那么禽兽的人,至少先加回一点分数,等一下才有分数可以扣。   杜见悠愣愣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鲁莽,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哥这一阵子到底为什么时常不开心?是我做错了甚么?我改。」杜见悠因为误会了唐鹤,态度更放软了一些。   「……我问你,你最近有听到一些关于我的绯闻吗?」唐鹤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应该交代清楚自己的无聊行径。   「嗯!有听到……」杜见悠老实的说。   「你为什么不问?」唐鹤问。   「我为什么要问?」杜见悠反问。   「你为什么不生气?」唐鹤又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杜见悠又反问。   「…………你为什么不生气?」唐鹤鬼打墙。   杜见悠叹了口气,看着他问道:「……你真的睡过她们……?」   唐鹤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一问就这么直接:「……睡了……」心虚的很。   「在认识我之前?」杜见悠二问。   「在认识你之前…」唐鹤保证。   「现在都过去了?」杜见悠三问。   「当然都过去了…」唐鹤再保证。   「跟我在一起后从没发生过?」杜见悠四问。   「保证、绝对、没有发生过…」唐鹤发誓。   杜见悠又叹了一口气,认真的问他:「那我为什么要为一件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发生,跟我在一起之后又从没发生过的事生气?」   唐鹤哑口无言……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蠢。   杜见悠沉默了一会儿,又再度开口:「其实,我并不是完全都不在意,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可以过问。」语气忧伤,这些日子压抑的委屈有点儿冒出了头。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恋人、我的伴侣,我以前身边的那些女人都是这样争风吃醋的…」   「可我不是那些女人…那些女人能给你的,我不能。她们争的是唐家少奶奶的位置,而我,争什么?拿什么争?」杜见悠幽幽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唐鹤此时真恨自己的嘴笨。   「我们说好的,只是同行一段,在这之前、在这之后,我们都不属于对方。所以,我怎么能要求你解释原本我就不存在的过去?或者,又怎么能干预以后终将告别的你的未来?」唐鹤看着哀伤的他,一时竟无法接话。   「哥,我们决定要在一起,并不是签订契约那样的绑定。现在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以后谁倦了,就好聚好散。所以在能好好相处的时候,不要怀疑、不要多心,不要委屈。这样好不好?」杜见悠清澈的眼神看着唐鹤。   唐鹤觉得,谈恋爱的都是傻瓜,他傻,杜见悠更傻。他心疼的揉着他的头,把他更用力的搂进怀里:「不要说什么有没有资格这种话,你当然有资格。你看到任何事、听到任何话,都可以来问我。你可以吃醋、可以耍小性子、可以对我生气。你这样做,才是对我的信任。」   「可是这样不是很烦人吗?」杜见悠不知道唐鹤有甚么毛病。   「我就要你这样烦人、就要你这样对我任性…我就是要看到真实的你,这样才是你说的:不委屈,不是吗?」唐鹤抱着他耐心的解释。杜见悠点点头。   「那你呢?对我有甚么要求?」唐鹤问道。   「……信任、诚实……」杜见悠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我们都是成年男人,我希望我们这段感情是建立在成熟的基础上,相处的时候绝对的信任、不猜疑。厌倦了,也诚实告知,不要歹戏拖棚…」唐鹤还没听完,就以吻封缄,堵上他的嘴。   「又来了,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提到甚么厌倦、分开的事……」彷佛不提,就可以永远不要面对,至少,现在不要面对。   一吻结束,两人又和好如初。杜见悠的眼神又灵动了起来。   「哥,你说你那堆破事,我都可以问你?」杜见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是当然,以后只要你开口问,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交代得清清楚楚。」唐鹤不知大难临头的拍拍胸口保证。   「那你现在就好好给我交代交代……按照时间顺序来,就从最近的嫣俏说起吧!」杜见悠从沙发底下捞出一迭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剪报,递给唐鹤,最上方一份就是最新一期与嫣俏的八卦小报。原来他还是在意的,这原本是唐鹤希望的态度,但此时他却暗暗叫苦,直求饶:「……兔兔…我饿了……」   「嗯,我也饿了,你赶快报告完,就可以赶快请我去吃大餐了…」兔兔他皮笑肉不笑的不为所动。   这唐鹤根本自找苦吃,本来这妖已然修练成深明大义、安内攘外、温良恭俭让的好情人,自己却不知哪根筋错乱,硬要把他打回咄咄逼人、神经兮兮、不讲道理的妖精原形。我唐鹤真的是个傻逼啊!   那晚,除了交代了跨越时空的所有情史,还请了一顿好贵的大餐、开了一瓶好贵的酒,重点是还只能看他杜见悠吃,自己只能啃餐点附赠的餐包跟白水……   你以为这就完了?那也太瞧不起这修练成整人精的小妖手段了。   宣……奉天承运、见悠诏曰:唐公鹤因不可描述之愚蠢,即日起限制住居。两周内不得与杜见悠见面。违者,将延长限制住居之期限。钦此……   ……两周……这是要逼死谁………?   自作孽、不可活的最佳批注。      第22章 第 22 章   唐鹤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行事历,被处罚两周不能跟杜见悠见面,自然就更不能去他家找他,这才过去了几天啊!其实,他是能体会杜见悠的用心的,最近唐鹤陆续闹出了这些粉红新闻,狗仔记者们肯定盯着不放。他们挖出哪个女人都无伤大雅,就是不能挖到他们的关系。杜见悠算是被这些人锲而不舍、看图说话、自行脑补的强大功力给吓到了,因而心生警惕。藉此机会与唐鹤先隔离一阵子,免得又闹出甚么事。   不能去兔兔家就算了,反正去了也不能干些甚么,只能干流口水的接受折磨。倒不如现在坐在办公室,想到了对付狗仔跟监的好办法──直接买房子住到杜见悠楼上。嘿嘿嘿,以苏菲的能力,应该一个月内就可以整理好搬进去。到时可要给杜见悠一个惊喜。   交代完这件事之后,唐鹤总算想起自己还是一整个集团的总裁,愿意认真投入工作,至少,剩下被禁足的这一个多星期,他都安分守己的扮演好总裁的角色。不由得让苏菲掬一把欣慰的泪……就这一个多星期。   好不容易他结结实实捱过了两周不能与恋人见面的日子,正开心的想约杜见悠出来吃饭的时候,就先接到他的电话,瞬间让唐鹤从天堂跌到地狱…   「哥,对不起,我临时要到外地取景,可能要去一、两个礼拜,所以我们暂时还是见不到面……」杜见悠小心翼翼地说。   「…………」唐鹤气闷的不想说话。   「哥,别这样嘛!回来我再好好补偿你…?」杜见悠温声的赔不是。   「…………」唐鹤更气闷的不想说话。他只想他肉/偿啊~~   「……这次,我想我准备好了…」杜见悠鼓起勇气,小声害羞地说出关键词。   「吓………」唐鹤倒吸了一口气,原本在地狱的心情总算回到了人间。   「那…那…我等你回来…」唐鹤结结巴巴、喉头干涩的回了这句。   「哥,再见…」杜见悠害羞的急着挂电话。   「嗯,再见…」唐鹤猴急的想快打电话。   打电话?给谁?当然是他那个好朋友医生啊!这方面的事,有什么比咨询有男朋友又有经验的医生还来的可靠?虽然他还有一些别的管道,例如网络查询?但他可不相信网络上的信息。之前熬夜查了几晚,也不知道看的都是些甚么乱七八糟的描述,知识正不正确是其次。这姿势嘛,千奇百种,看得他鼻血直冒。所以,他决定采取健康又安全的方式,经由专业医生来传道、授业、解惑也。虽然要跟多年好友讨论这种隐私很是尴尬,但相信以他医生的专业与严肃的态度,一定不会取笑他,而且之后还不会被拿来说嘴。   「喂~~晏子吗?我有点事想跟您约个时间咨询一下,不知道您何时有空?……当然是越快越好…甚么事啊?…那个…电话里不太方便,我们见面再说…不用不用,千万别找豆腐泡…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见。」唐鹤心满意足地挂上了电话,准备好好聆听林医师的教导。林医师接到这一通低声下气客气有礼还带着敬语“您”的电话,直觉有鬼。心里毛毛的。   那头杜见悠挂上了电话,满脸羞红到耳朵尖都快冒了烟。想到自己竟然没羞没臊的主动邀约唐鹤,就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现在羞耻的还在原地直打转。好友赵天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抓头、一会儿跺脚的杜见悠,觉得奇怪,出了声:「你怎么了?整个人扭来扭去还红成这样?食物过敏?」   杜见悠没想到旁边有人,被赵天成吓了一跳,一面打他,一面还叨念着:「要死啦,要死啦,躲在旁边吓人啊?」   「我这么大个人,从刚刚就在这儿站着呢。是你自己心不在焉,讲个电话神神秘秘的,怎啦?谈恋爱啦?」   「你别乱说,我哪有时间谈恋爱?」杜见悠抵死不认。   「那你跟唐鹤怎么回事?就算我瞎了眼,闻都闻的出来你俩有鬼。」赵天成见没别的人在场,干脆挑明的说。   「有那么明显?我明明很小心的……喔……」发现自己说溜嘴的杜见悠赶紧掩住嘴巴。   「你们定啦?」杜见悠咬着唇不回答。   「……唐鹤不是个好跟的主,你自己要小心,别被伤的太深…」赵天成摇摇头,面对好友,只能语重心长的提醒。这祝福…实在给不出口。   杜见悠感激地握了一下赵天成的手:「哎,知道啦……」   他们没注意到,门外有第三人听到这段对话。   嫣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刚是听到杜见悠承认他跟唐鹤谈恋爱?不不不,他没这么说。还是,这只是他单方面爱上唐鹤?一定是的。唐总怎么可能看上他,看来她要好好盯住杜见悠,可不能放着他去勾引我的唐总。嫣俏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搞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如果她得不到唐鹤,那这个男人也休想得到。   自从杜见悠到外地出差,自今已经快两周了,唐鹤又乖乖的作了两周的认真负责乖乖牌总裁。苏菲见唐鹤总算回归常态,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之前还担心这恋爱热不知会烧多久呢!   苏菲拿着文件交给唐鹤:「给,这杜见悠“上面的位置”,我可给你办好了。这家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开始居然要了市价的两倍价钱,才愿意卖。亏得我好说歹说的拜托,才压低了价钱,可也要市价的1.5倍呢!你可得好好使用才不亏本。接下来您只要再装潢、整理一下屋子,就可以搬进去了。」   唐鹤接过文件,随意翻了翻,很满意的点点头:「谢谢妳啊!其实也不是真的要搬进去住的,简单装潢整理就好,最主要是要快,这部分就再麻烦妳帮我联络了,妳看着办,妳的品味我放心。还有,帮我加装一个跟杜见悠他家一样的电子密码锁。」   「怎么,要来个礼尚往来,搞个生日密码?你有创意一点行不?」苏菲真是觉得快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就出了办公室。   唐鹤就是一副妳奈我何的样子…他今天没时间跟苏菲多废话了,他之前跟林晏约好咨询的时间,想不到双方都太忙,一延再延,就延到了今天下午。今天可得跟林大医师见到面啊!不然恋人都快回来了。   说到这个杜见悠,虽然每天电话、讯息不间断,可就不说清楚到底哪一天回家,故意让唐鹤一天天的数日子。这不,到明天就满两周了,左不过就是这一两天了就能见面了。唐鹤等到了现在倒也觉得变成了享受,折磨的享受啊…   唐鹤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连忙起身准备前往跟林晏约定好的咖啡馆见面,心里还想着:这咖啡馆距离杜见悠公司不算远,等会儿跟林晏结束会谈后,再绕去他公司问问看他们老大到底哪一天回来。   到了咖啡厅,林晏已经等在那儿喝茶了,看见唐鹤进来,微微使了个眼神、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唐鹤入座,要了一杯黑咖啡、跟林晏闲聊几句之后才发觉,这种事其实还挺难启齿的,对比之前的兴匆匆,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尴尬。   林晏见唐鹤不着边际的胡聊了一番之后就没再说话,心里直纳闷这一向有话直说的大总裁,怎么忽然扭捏了起来。   「老唐,您有话直说吧!是不是身体方面有什么问题?」   「你才有问题…」唐鹤骂了一句。「我今天是有一些私密的事想请教你的…」林晏见唐鹤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又吞吞吐吐的,心里想:这唐鹤该不会是真的夜路走多遇到鬼了吧!「老唐啊,该不是…花柳…?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我可以帮你介绍医师,绝对保密…」   「呸呸呸…你是吃到泡的口水是吧?一张口就没好话……」唐鹤气的骂人,忽然又想起今天是有求于人,声音又低了下去:「那…我就直接问了…就是…那个…男人跟男人之间…要怎么…在一起?有甚么…要注意的?」唐鹤吞吞吐吐一鸣惊人。   林晏听到这个跟心里预想不符的问题,有点傻眼。接着,又有点想笑。唐鹤这个人聪明绝顶,遇到不懂的事也绝对虚心求教,想不到他能“不耻下问”到这种程度。也对,十足霸气的唐鹤风格,如果不要那么心虚脸红那就更霸气了。他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刚交?」他故作严肃的说   「这你们不是知道吗?是啦!我跟他刚刚交往了…」唐鹤诚实的回答。   「我是说“月工交”」林晏用正经的表情说着粗鲁的话。   「…………」唐鹤半瞇着眼瞪着眼前无聊的人。废话。他当然知道是这么回事啊!但具体来说是怎么样的,他还真不知道。毕竟,男人跟女人的生理构造不同,能拿对付女人那套去用在男人身上?他有点恼怒的看着林晏,不知此时是该求他还是骂他。   林晏看着一脸冏样的唐鹤,知道该适可而止。毕竟,他可是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老板,如今为了这种“不可描述的事”烧红了老脸坐在他面前,他若再逗他,惹得他恼羞成怒,友谊的小船可就得再翻两翻。   林晏在唐鹤开口前,总算大发慈悲的开课了,像个严谨的教授般从公文包拿出纸笔,边说边画,先讲解了基本人体构造、腺体。然后讲解前后快/感的不同,再来是如何找到腺体、如何刺激、如何扩张润滑。最后讲到如何清理。   「………你要记得,如果你们没有使用保护措施,最后一定要协助对方清理干净,不然东西留在里面,会闹肚疼的。」专业的讲解,结束。   唐鹤一开始面红耳赤,但随着林教授的专业、不苟言笑的授课,他也抛弃了害羞的情绪,像个认真的学生专注地听讲还不时发问,看他们俩人严肃的样子,还以为在谈论甚么重大合作案。   「最后,还有甚么问题吗?」教授习惯性的问了学生。   「嗯……生理的部份我大该都知道了,我想问问有关于心理的部分?」唐鹤继续不耻下问。   「心理?有甚么问题?」林晏疑惑。   「就是…那个…作为下面的一方,是不是会有甚么阴影啊?毕竟都是男人,在这方面通常都是“攻击”的一方,如今……会不会有甚么心理创伤?」唐鹤一直觉得杜见悠是这个原因才不愿跟自己亲近。   「……你强迫他?」林晏这个听到问题,忍不住皱了眉,想想那个小纪警官,可没甚么心理创伤,还曾主动缠上来呢!虽然是他喝醉了的时候。   「怎么可能…当然没有啊,我很尊重他的。他一直没准备好,所以我们也一直没……」没回到本垒。唉!   「那应该不会有甚么心理创伤才是,毕竟你们又还没开始,会不会是他以前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经验……」林晏看着脸沉下来的唐鹤,惊觉自己不该胡乱臆测,赶紧打住。「或者是单纯生性害羞,一直不敢踏出这一步。我知道有些人是这样的。」   唐鹤不自然的笑一笑:「我知道了。晏子,今天谢谢你,我没什么问题了。」   林晏看着唐鹤忽然下沉的情绪,实在有些恼怒自己的大意。虽然现今这个年代这么开放,且彼此都是男人,不太有所谓的贞操、处子情节。但终归是恋人关系,对于不知情的过往,存在小小的醋意还是免不了的。为了拉回轻松的气氛,他又从公文包里捞出一条今天被关东宝恶作剧塞入的特大包装润滑液。   「为了表扬你今天勇气可嘉、认真学习,豆腐泡给我的这个东西就送给你吧!」   「蛤?这种东西你还随身携带?」唐鹤惊讶的看着那“礼物”。   此刻林晏终于红了脸、不说话,一副以后你就知道了的表情。   唐鹤告别了林晏,看看时间才晚上五点多。薄外套口袋里兜着那条特大号礼物,准备驾车前往杜见悠的公司,想不到进了他公司,却遇到一件杜见悠最不想让他知道,却在最不洽当的时间、以最不堪的方式,批露出来的事。   杀了个他与他措手不及。      第23章 第 23 章   唐鹤一踏进梦之初广告公司,就发现异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群人围在一起,很热闹的样子。靠近才发现不是热闹,好像是有甚么争执。争执的中心点被人群围住,听得出说话的人口气不佳,但实际上在骂些什么却听不清。唐鹤拨开人群往中心走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听见杜见悠的声音,他回来了?   几个人围着杜见悠跟王国庆。赵天成急着在旁边两方劝着。   杜见悠心想,今天真是倒了大楣。好不容易把在外地的工作赶完,提早一天收工,原本想去接唐鹤下班,给他一个惊喜的。却因为要先把赵天成跟其他几个工作人员送回工作室处理影片后续剪辑,而回到了工作室。想着都回来了,也就进公司跟几个留守的伙伴打声招呼、顺便送上当地名产。就这么个想岔了的念头,竟教他遇上了正在跟留守同仁纠缠不清的王国庆。这个王国庆,才晚上六点不到的时间,竟已喝得烂醉,想必是中午就喝开了。这喝醉了不回家,又跑来公司撒野,嘴里仍是不干不净的点名杜见悠出来见他。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王董,我记得上回就已经请人转告过你,如果再来我这儿胡闹,我就报警……」杜见悠手插在胸前,忍不住上前替被纠缠的同事解围,并冷声冷调的警告。   「唉呦,您别这样嘛,我来就是想跟您交个朋友,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王国庆看见朝思暮想清灵水秀的杜见悠总算现身,他吐着酒气,直往杜见悠身上蹭,两手还不老实地想摸上他的胸腰。杜见悠连忙后退闪过。赵天成也急着隔开王国庆。   王国庆还不死心,推开赵天成,摇摇晃晃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迭钞票,恼羞成怒的吼着:「怎么?摸不得?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你不就是要钱嘛?只要有钱,什么下流活儿都干,勤快的很。别以为我不知道,被你伺候过的人啊…赞不绝口啊……老子不过就想TM的爽一回,你少在这装清高。来,说,要多少老子都付得起……」说完把一大迭钞票就往杜见悠脸上甩去。   杜见悠气的满眼通红、全身颤抖。他跟着安子澄学过一点空手道,他提醒自己这只是用来防身,握紧了拳头,指尖掐入掌心血肉。他忍住不出拳去伤害别人,这是他的教养。但他却克制不了愤怒,他的下唇,竟被自己咬出血痕。   杜见悠辗转听过很多流言,他知道有多么不堪。但这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捧着钱上门来羞辱的。当面看到,亲耳听到,还当着员工面前,他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几天来的疲惫工作、舟车劳顿、整日的滴水少进,加上此时的气血攻心,他真的气得快晕过去。   唐鹤刚从人群外挤进来,一边听着王国庆对杜见悠的羞辱,一边感受到员工们愤怒的窃窃私语。心里正焦急着,一钻进中心点,正好看见王国庆一把钞票砸在杜见悠脸上。   他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一手抓着他的领口。这个王国庆他是认识的,十足的小人一个,平时只要应酬场合遇上了,总要蹭过来拍几个马屁,想跟广盛集团搭上点关系。唐鹤从不放在眼里。   「嗄……」王国庆感觉有人抓着他,正想挣脱。摇摇晃晃的就着那人的手,看清了对方。「喔!原来是唐总啊!怎么那么巧,您也在这里?」   杜见悠看着突然出手的唐鹤,着实吓了一跳,他之前没看到唐鹤也在,心里正琢磨着刚刚王国庆的浑话,不知有没有被他哥听到。   「哥……你怎么来了…?」杜见悠有些心虚。   「怎么?我不能来?」唐鹤也不看他,只是恶狠狠瞪着王国庆。   王国庆平时就不懂得看脸色说话,现今喝醉了,更是不分场合满口胡话,他抓着唐鹤,口齿不清的说:「唐总,你是不是也来找这个杜见悠啊?我告诉你,是我先来的……我先看上他的。之前就听说过这人盘正条顺、活好又带劲儿,我可是带着钱来捧场的,你要玩他也得排在我之后……」   杜见悠又气又羞,就想冲过去撕烂他的嘴,无奈被赵天成拦腰抱住,只能一边跺着脚一边对着王国庆尖叫:「住嘴、住嘴。你在胡说些甚么?报警,还不快去给我报警……」几个人连忙奔去打了电话。   然后他看着抓着王国庆、始终背对他的唐鹤苦涩的说:「哥,你别听他的,我…我没有……」我没有做不该的事。   王国庆听到杜见悠喊报警,又听到他跟唐鹤解释他没有,气得更拗了起来:「你没有?我看你就是自以为攀上了唐总这高枝,现下瞧不起我们其他人了是不是?看你要装到几时?唐总,我当你是哥儿们,劝你别被他骗了,玩玩就好。他这人就是人尽可夫。只要有钱,甚么花招都玩得出来…你要怎么干都行……」他还在尾句猥琐的加强了重音。   唐鹤气极,攥着王国庆的领口越来愈紧,王国庆感觉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伸手去掰唐鹤的手,一个醉鬼哪是唐鹤的对手,他见唐鹤不放手,又嚷嚷了起来:「你不信是不是?我有…我有证据,你等着啊…」说着,一边又掏着西装内袋,掏掏弄弄的摸出一张照片,拍到唐鹤胸前。   唐鹤下意识的接过了照片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抓着王国庆的手也不知不觉的放开了,使的对方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跌坐在地上喘气。   杜见悠见唐鹤瞪着照片一动也不动,立刻觉得不对劲。正想上前抢过来看,却被赵天成更用力的箍住,挣扎不开。唐鹤听到身后杜见悠的动静,立刻把照片揉成一团,不想让他看见。   「看见他那下贱的样子了没?相信了我说的话了吧?他就是个脏货……」话还没说完,唐鹤立刻冲上去拎起他,当面给他一拳、接着再一拳、又一拳…,周围的人吓的大叫,靠的近的人包括赵天成,连忙冲过去拉开唐鹤。   在一团混乱、众人惊呼声中,杜见悠看见了地上的一团照片,他一个箭步就过去蹲下,将照片捞了起来,摊平一看。他看见了此生最不堪的景象。   照片里的他躺在某个包厢的沙发上,双眼紧闭。衬衫已经完全敞开,露出光果的上半身。身边围着三个男人,都没有拍到脸,但可以看得出一个正跨坐在杜见悠身上解着他的裤头。另一个在旁边看得兴奋,也正在解他自己的裤腰带。而第三个,他的头正趴在杜见悠的身上,从身体上其他几处瘀痕来判断,那人正在啃咬他的锁骨。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照片中的自己。这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他被弄了?怎么可能自己完全不知道?他气极了,喉间一股腥甜气直冲脑门,他霍的一下子地上站了起来,正想冲过去掐死王国庆。忽然一阵黑,像一块黑幕铺天盖地的罩在他头上、眼前…杜见悠脚步踉跄往前窜了两步,双膝一软的瘫了下去。   所有人都忙着劝架,没人注意到杜见悠。赵天成忽然想起自己应该是要抓着他的,一回头就看见杜见悠抓着照片倒在地上。赵天成急忙冲了过去,他双眉紧拧、只喵了一眼就立刻抓走照片并揉回口袋,然后大叫:「不要再打了,导演晕过去了。」   唐鹤听到赵天成的大喊,终于回过神来,冲回杜见悠的身边。赵天成低声地说:「他看到照片了…」   唐鹤抱起杜见悠,检查有没有哪里撞伤了,看见嘴唇有咬破的伤口,心里疼得几乎想要再冲去踹王国庆几脚。可他忽然反应过来,赵天成刚刚跟他说什么?“他看到照片了”。姑且不论杜见悠的反应,这赵天成的反应倒是很奇怪的平静。他好像事前就知道有这事,如今看了照片也不惊讶,只是跟唐鹤的反应一样:基于保护的立场,不想让杜见悠看见那照片。所以赵天成在看见杜见悠晕过去时,才会对他提醒了句:“他看到照片了…”他转头看着赵天成,冷冽的神情让赵天成浑身不自在。   赵天成知道唐鹤此时的猜疑,可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警察来了、杜见悠倒了、王国庆被打成猪头了,这桩桩件件都需要处理。他跟唐鹤说:「我先留在这里处理后续,你先送小杜去医院好吗?待会儿我去医院找你。」   唐鹤点点头,抱着杜见悠就要离开。几个警察也刚好进来了,为首的警官拦住他:「你们报警这里有人滋事?请所有人先不要离场…」   唐鹤对那名警官说:「他昏过去了,请让我先送他去医院可以吗?我是广盛集团的唐鹤,如果您之后要找我,我会在医院。」说完就走人。   小纪警官正要发作,赵天成连忙赶上来:「警官您好,擅闯民宅滋事的人在这里…」回头一看,那王国庆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小纪警官歪着头、叹口气、看着那人:「谁打的…?」所有人都摇头,异口同声的说:「他自己撞的…」   赵天成跟小纪警官解释了整件事情,除了唐总打人那段。看着满身酒气,不知是醉昏了还是被打昏了的滋事者,小纪警官很无奈。只好先派救护车由赵天成陪同将王国庆送医观察,这也得等他醒来才能作笔录啊!小纪警官烦躁的想。算了,索性就跟到Z大医院吧!运气好的话,还能跟那人见上一面呢!   到了医院,赵天成协助王国庆在急诊安顿好,跟陪同的警员打声招呼之后就到处寻找唐鹤,果然在急诊室另一头找到了一脸冷峻、呆立在病人身旁正在听医师说话的唐鹤。   杜见悠还没醒来,赵天成一靠近他们,就听到急诊室主任关东宝在说话:「他血糖太低,加上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暂时昏睡过去,现在正在吊葡萄糖水,让他休息一下,等会儿醒来我再过来检查看看他有没有甚么地方不舒服…」。赵天成对医生点点头,又对着唐鹤说:「他今天一直急着要赶回来见你,整天都没吃甚么东西…」唐鹤依然只看着杜见悠,一声不吭。关东宝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看一脸丧气的老友,心下大概也悟了过来这是甚么人。他拍拍好友,示意有事叫我,就被别的护士叫去会诊其他的病人了   赵天成在唐鹤身边坐了下来,掏出了那一团照片,在手中翻来倒去,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从何说起。唐鹤也不问,此刻,他关心的只有杜见悠本人。   终于,赵天成握紧了那团照片,艰难地开了口:「他…不知道这件事。」唐鹤心里一窒,瞪着赵天成。难道,他是被这些畜生……?赵天成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知道,一开始创业很艰难,必须到处拜托别人给我们机会。小杜又不服输,敢冲、会玩,往往跟其他大老板应酬这酒一喝下去,大家就玩开了。可他从来没有做过逾矩的事。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他很有分寸。」赵天成再三强调。   「后来,我们公司越来越上轨道,没想到这时传言越来越多,就你刚刚从王国庆那听来的,什么盘正条顺、活好带劲儿……唉!这些粗鲁话小杜都听过,也都受着。可不是他忍着就好啊!别人也听到了,像王国庆那样肮脏的家伙可不少。我们见悠长的俊、身材好,还有点……中性化。一些心思不纯的人,就这样打起他的主意。」   「那天,我们跟往常一样跟几个老板去谈广告合作,说是谈公事,根本就是心怀不轨。他们几个人轮番灌酒,小杜酒量还可以,可也禁不住猛灌。我呢?虽然心有准备,故意挑啤酒喝,但是喝多了就想上厕所。我也是一时昏了,忘了看住他们,心想只是去上个厕所就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现包厢的门锁住了。我TM的整个人都吓醒了,在外面拼命拍门,路过的服务生见状也来帮忙,几个人撞开门之后,就是你看到那照片中的样子……」   「我冲上去就把那几个畜牲痛打一顿,服务生嚷着要报警,几个人知道自己理亏就借酒装疯的胡闹、咆哮,然后趁人不注意跑了。我没心情管他们,连忙去检查杜见悠。」   「当时他叫也叫不醒,我吓坏了,服务生过来看看他,又检查了酒,判定是被下了药,所以才昏迷不醒。我当时真的恨急了他们。我气得一边抖一边帮小杜擦干净上身,整个身体被亲的乱七八糟,又是口水又是齿痕、吻痕的。我帮他扣好衣服。确认下半身裤子都完整,我估计大约是他那天穿紧身裤,一时半会儿他们扒不下来…」   「后来,我就这样背着他,回家。原本想送医的,但是餐厅服务生提醒,迷昏杜见悠的药可能是非法的,若在医院被验出来,可能还得闹上警局。当时,那几个人我们还得罪不起,我就只能这样忍着,咬着牙吞下去。」   「他在我家躺了一整夜,第二天他终于醒来,对于昨天的事完全没印象。只是有些怀疑身上的印子怎么来的,我只好告诉他,有些是喝醉了碰伤的,有些是玩游戏被咬的。他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毕竟全身上下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也算整齐干净,所以倒也没怀疑什么,不过那次之后,我就不准他再跟不熟的人喝酒,他大概也是心有警觉,虽然没问什么,但那之后,就渐渐不再参与应酬。」   「事情就是这样。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小杜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拍了照片。不过,照片的画面就是最后的最后。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但这就是事实。小杜他从来没有做过脏事、没有出卖过自己。」   「小杜为了公司,真的是拚了命,他努力地做好本职工作,还得跟着我到处跑客户。一开始,我们真的很辛苦。但是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外面传了很多,甚么金主,甚么爬了谁的床…都是狗屁。他也真TM的倒霉,就因为他长的俊、他的动作举止没那么糙,就得遭人妒背了整沓的黑锅,不然,怎么不传我去爬人家的床?」   说完,赵天成抬眼看了看唐鹤,发现他冷硬的线条已经缓和了,眼眶泛红、张着嘴吐气,彷佛要把鼻腔里的酸气吐出来,但双眼仍愣愣地盯着杜见悠。   赵天成见他这样,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杜见悠,忍不住又说了:「小杜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很真诚的人。他对感情的态度是非常慎重的,他很喜欢你。你……别伤他……」   「我不会的…」唐鹤喃喃的说。   赵天成站起来拍拍唐鹤的肩膀:「等他醒来后,好好安慰他。以我对他感情洁癖的了解,他对这种事…非常介意……不然,也不会都三十出头岁了,还没谈过恋爱,还没开过……」荤。他忽然止住,这种隐私的话题不是他能说的。他尴尬的摇摇头就离开这里,去到王国庆身边盯着了。这回,见到自己的好友虚弱惨白的躺在病床上,赵天成决定不再息事宁人,一定要给这些闹事的一个警惕,看他们还敢不敢再乱说话。就拿王国庆头一个开刀。      第24章 第 24 章   唐鹤看着杜见悠苍白的侧颜。他终于看懂了那一次来公司找他,他心情不好、眼神忧郁的委屈。也看懂了上回在他家,他抱着膝、红着眼说:“我还没准备好…”的神情。更想起了每次情/动时,杜见悠身体的僵硬尴尬。这个傻瓜,是怎么自己承受这些事的?同为男人,他能想象这种屈辱,伤害埋在心里烂的更深。更何况没做过的事硬被劈头盖脸的撒了一脸屎,真脏。擦了,抹了一脸,更脏。   他真疼,真心疼。他的人被这样污辱,他却丝毫不知情。而自己,也差点成了迫害他的人之一。每当他们相拥的时候,杜见悠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才能不觉得恶心,才能不推开自己?在他眼中,我唐鹤是不是就跟那些浑蛋是同一路人?   不,我不是,我从来就不是觊觎他的身体,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我对他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思,我是认真的……心里响起另一个声音:认真?认真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五年十年?最终我唐鹤还是要抛下他去结婚生子的。一开始,以为这样的说清楚对大家都好,不用背负对未来的压力。现在才发现,所谓的坦承不过是包装自私的糖衣。我大爷一般的来,告诉你我现在对你有兴趣,但是我没有要对你负责,如果你也同意,那我们就及时行乐一段。然后,傻了的杜见悠还诚惶诚恐地接过这个恩典,欢天喜地的抛却自己的尊严来迎合,潇洒地说什么只同行一段。现在他知道了,被同行一段、游戏人间的是他唐鹤。而到时千疮百孔、万劫不复的却是他杜见悠。   唐鹤,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赵天成说他对待感情慎重?对感情有洁癖?那他怎么会容许同行一段的荒谬?怎么会接受这样龌龊的自己?想我唐鹤一向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看似干净,却不知扫落了多少花叶、脚下踏了多少污泥。而他杜见悠洁身自好却敌不过人言可畏。这世道,究竟是谁脏了谁?   唐鹤茫然的抱着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杜见悠,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他觉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怎么谈个恋爱这么难?他碰到外套口袋里那瓶特大号润滑液,他真想刮自己一耳刮子。想想自己这两周都在心神荡漾些什么?这一下午又在跟林晏讨论什么?我跟那些人又有甚么两样?说自己对他没存那样的心思,三岁小孩都不信。他又摇摇头,三岁小孩不该知道这种事。   他决定暂时先不想这些乌七八糟,他拨通了苏菲的电话,明确告知今晚发生的事,要求苏菲处理王国庆。首先,集团旗下及所有合作厂商,若有跟其相关的生意往来的一律斩断。顺带调查那些传言的来源,针对源头一一破解。另外,也请苏菲跟赵天成联络,他要一并处理照片中的另外三人。敢使这么下流的手段,也要让他们尝尝这被伤害的滋味。他交代了苏菲:不行违法之事,但也不用手下留情。他要他们退出本域商界。   拨完电话,杜见悠仍未醒来,想到赵天成说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甚么东西,就想出去买点吃食,又担心他忽然醒来没人在旁边,正为难之际,居然看到林晏跟一位警官向自己走来。   「老唐,病人情况还好吗?」林晏刚刚接到关东宝的电话就立刻赶到急诊,又在急诊室遇到要找唐鹤跟杜见悠的纪然,于是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他看着唐鹤灰败的脸色,又看着病床上这苍白的病号,心想这人大概就是唐鹤的那人了。想不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还行,豆腐泡说就是血糖低了点,听他的人说他整天都没吃什么,加上晚上又受了些刺激,所以才会晕过去。」唐鹤僵硬又简单的交代。毕竟下午才跟老友“深刻”的交流过,现下又在此种情况见面,实在觉得有些尴尬。   「你好,我是负责承办这起案件的纪然,目前两个当事人都还在昏睡当中,所以……」纪然主动跟唐鹤打招呼。   「谢谢你,纪警官。当时报警就是为了将王国庆驱离梦之初广告公司,如今他人也离开公司,这件事应该就不用麻烦你们后续处理了。」   「但是他被打得满脸是伤,这我不能当作没看到啊?」小纪警官有些为难。   「如果王国庆醒来对这件事想要提出究责的话,我会与他私下“和解”的。请纪警官放心。」唐鹤肯定会好好的与他和解一番。   其实纪然刚刚问完几个在场的相关人员,基本上说词都一致。就是这个醉鬼上门挑衅,侵门踏户的在人家地盘上撒野。如今被人打了,还真不能说他无辜。至于是谁打的?虽然一开始没人承认,但经过警方循循善诱之后,只能说这个杜见悠人缘真的很好,人人都愿意为他犯事,每个人都跳出来抢着承认是自己打的。小纪警官偷偷观察过所有人的手,手上指关节带伤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唐总裁了,人百分之两百就是被他给打的。其实这种酒后闹事的案子真的是很小的事,如果双方愿意和解,自己也实在不想纠结在这种小案子上。   「那好吧!如果后续还需要我们警方处理,请再跟我联络。」说完递出自己的联络方式。   唐鹤点点头,接过了写有连络电话纸片。   「老唐,你们晚饭都没吃吧?我们刚好也要去吃饭,需不需要我帮你们买个盒饭回来?」林晏再度出声。   我们?看着眼前的林晏跟纪然,本来以为林晏与纪警官只是刚好同一时间过来,他刚好顺路带纪警官过来找他们了解案情的。如此看来,不是啊…这两人原本就认识的呀…   唐鹤的眼光来来回回巡视在他们两人身上,看的纪警官有些面臊,忍不住咳了一声。林晏也似乎发现刚刚的话有点露馅儿,脸红红的。   唐鹤笑笑,他想起林晏说过,他的对像是警察,一切了然于心。   「不用了,谢谢你们。已经有人帮忙送饭来了。」这不,赵天成已经提了两盒东西过来了。   「快来快来,听说这是医院附近最好吃的鸡汤馄饨,唐总您快趁热吃,糊了可就不好吃了。」赵天成嚷嚷着。   「那您们慢吃,我…跟纪警官先离开了。」不敢再使用“我们”这敏感的词,担心纪然觉得逾矩。而纪警官听到林医师刻意地把他们的关系拉开,心里顿时下沉了几分,僵着脸再不说话,跟唐鹤点点头之后,转身就走。   林晏看着毫不迟疑转身离开的纪然愣了一下,心想一时大意还是惹怒了他,赶紧告辞,连忙要追上去。唐鹤点点头,送了他几步。再回到床边,看见赵天成定定的看着杜见悠,眼中似乎闪过某种情愫。他见唐鹤回来了,连忙抹了抹眼睛,低声说:「小杜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唐鹤纳闷,这人走的飞快是怎么回事?   梦之初广告公司刚正经历一团混乱。闹事的,送医了。被闹事的,也送医了。围观的,一个一个被盘问。来不及围观的,一个一个找人盘问。一群人好不容易把混乱的地方收拾好,一个个唉声叹气的回家了,没人注意杜见悠的办公室里还躲着一个人。     嫣俏刚刚看完了整场闹剧,直觉唐鹤跟杜见悠的关系一定不单纯。她心里又气又伤心,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闪身进了杜见悠的办公室,安静的坐等。等到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起身。   她环顾四周,开始翻找杜见悠的办公室,发现他的电脑没关机,立刻开始搜寻电脑内的数据。   看来看去,几乎都是公务,她有些失望了。忽然看到一个文件夹标示着:“手机备份资料”,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点开来看,发现都是一些随手拍的无聊照片。她一张张快速浏览,忽地,眼睛一亮,她发现了一张照片。一张唐鹤在睡觉,而杜见悠靠在他身边自拍的照片。那张他们初次见面、杜见悠在酒店偷拍的照片。   嫣俏见了这张照片,心中妒火中烧,立刻转传到自己的手机内。这张照片可利用,但是要怎么利用,她可得从长计议。   她想到了王国庆。   医院里,唐鹤吃完了自己那碗馄饨,杜见悠仍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唐鹤盯着他,叹了口气:「醒了?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赵天成说这可是医院附近最好吃的鸡汤馄饨,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杜见悠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被识破,只好眨眨眼,醒来了。看见唐鹤面色淡淡的为他布置病号餐桌,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杜见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他此时的心情很混乱,想起那张不知从何而来、又如何发生的照片,自己是愤怒到了极点,当时到底发生了甚么?怎么会完全没印象?而面对唐鹤,却又是另一种恐惧。百口莫辩的恐惧。对着自己最在乎的人,却最□□裸地让他看见最丑陋的自己。这对要求完美的他,简直要疯。他想要杀了王国庆,还有照片上的人。   杜见悠内心混乱的要爆炸,但面上却风平浪静,他木然地拿起汤匙开始喝汤,眼睛直盯着碗。而唐鹤直盯着他。就这样,两人盯到碗底朝天。唐鹤将餐桌收拾好,然后拉着关东宝过来评估杜见悠的情况。关东宝确认病人的血糖回复正常值,也没有其他甚么显见的不适,判断可以离院。原本还想揶揄唐鹤几句,可是眼前这两人脸黑到无与伦比,纵使豆腐泡再不会看脸色,他也晓得此时要闭紧嘴巴明哲保身才是王道。唐鹤见关东宝一反常态的一本正经没再废话,也松了一口气,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朝他点点头,立刻办去离院手续。关东宝还贴心的担心杜见悠会头晕,帮着推来轮椅让唐鹤推着他到停车场上车回家。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语。   唐鹤停好车,绅士的下车帮杜见悠开了车门、立在车门旁,他犹豫该不该伸手扶他下车,他担心此时的杜见悠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碰触。   杜见悠见对方垂着手站在车门边,一点不想碰到自己的样子,心一紧,自弃的想:这是嫌我吗?不怪他,我也觉得脏…   忍着不要在唐鹤面前崩溃的一股气,自己颤抖地跨出了车门,觉得冷般的双手环着自己、垂着头一个人默默的走向电梯。   唐鹤见杜见悠抖得厉害,却仍要强的不要他搀扶,也只能无奈的跟在他后面,两人就这样各猜心思的回到住处。   将杜见悠平安送回家的唐鹤,尴尬的站玄关处,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下来。   留嘛?担心杜见悠觉得不舒服。唐鹤还不能确定现在站在杜见悠眼前的自己,是不是被他归类为跟那些来绞杀他的万恶资本家同一路。   不留?又担心杜见悠的安全。毕竟他从醒来到现在,安静得令人心惊,没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不知道他现在心理状况如何?就这样把他一个人留在家,着实令人不安。   忽然……   「你要回去了吗?」杜见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问出了这句话。   「你希望我留下来?」唐鹤小心的问。   「……可以吗?」杜见悠迟疑了很久,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渴望。在这种时候,他不想面对任何人,尤其是唐鹤。可是,他更不想只自己一人孤孤单单的。他小心翼翼的征询他的恋人。   唐鹤松了一口气,他很高兴在这种时刻,自己仍是被需要的。他绕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不敢挨的太近,特意留给他一点空间。   杜见悠看着那人,刻意选了个离他有点距离的座位,鼻腔里的酸味越来越浓。这是…不愿意靠近了吗?   他想,纵使百口莫辩,他还是想要辩一辩。毕竟,那人为了自己跟人打了一架,自己欠他一个解释。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   「对不起……关于照片的事…」他的头向后仰靠着沙发,又再度紧闭着眼,不敢看向他的恋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照片,也不知道那晚发生了甚么事。我会去查。…他们…很无耻…。可是,我没有…没有出卖自己…也没有同流合污…」杜见悠的声音坚定却又不断发抖,他在强忍着怒气,还有害怕。「我现在不知道还能说甚么,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如果你不能接受,我能理解的。」   杜见悠的声音里透着虚弱自弃还有难以自抑的悲伤及故作坚强。   他听到唐鹤站起来,脚步声响起。“他终归是要离开了”。他很委屈。   下一秒,他感觉有人在身边坐下。然后,把自己紧紧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闻着唐鹤身上令他安心的淡淡薄荷香,听着唐鹤在耳边轻声安慰:「没关系的,哭出来会好一些…」终于忍不住溃堤。   从颤抖哽咽到呜声啜泣,最终无可自抑的纵声大哭。他真的很气很气。      第25章 第 25 章   唐鹤一直紧紧抱住怀中颤抖哭泣的杜见悠,他实在抖得太厉害了,彷佛只要唐鹤一松手,他就要抖飞了。唐鹤害怕,害怕他就这么离开自己,所以他紧抱着不放,就要这样实实在在的抱在怀中,才能确定他还在。   他的手轻轻抚着杜见悠,帮他顺着气。嘴里一直喃喃的安慰着:「不用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事……没事了,都没事了……不要对不起……」   不知说了多久,杜见悠的哭声暂歇,但随着一句:「哥…我觉得真脏…真恶心…」又开始了全身的颤抖。唐鹤加大拥抱的力度,生气的低吼:「是脏…」唐鹤感觉杜见悠在怀中瑟缩了一下。「他们真脏,竟敢使出这么下流的手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兔兔,你听我说,那天发生的事,就是你看到的照片那样,没有后续了。你不要乱想。」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能肯定?」杜见悠不信,依旧狂乱愤怒的颤抖着。   「是真的,赵天成都跟我说了。」唐鹤将赵天成说的事发经过,完整的转述。杜见悠听着听着,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确实有一回喝醉了,第二天醒来完全失去记忆,赵天成也的确在身边守了一夜。难怪,他当时还以为赵天成满眼的红血丝也是因为宿醉。现今想来,大抵是为了心疼、担心他,给熬出来的。他再仔细的回想了那天醒来后的细节,衣物确实完整、没有脏污,而自己除了宿醉的头痛,身体也没有其他方面的不适。几乎可以确定,他没有真正被侵犯。他松了一口气,但想到那画面,被三个男人舔遍上身,他还是觉得恶心。   「赵儿…?他是我的朋友,总是为我说话的。你相信他?」杜见悠小心试探着。   「我信他,你也要信他……」唐鹤以为他不相信赵天成的话,再度抱紧了杜见悠。   「如果…我…他们…脏…」他还是担心、还想试探。   「脏什么?」唐鹤见不得杜见悠这般轻贱自己,忍不住吼了出声。杜见悠被吓得缩了缩肩膀,全身又僵硬了起来。   「如果真发生了甚么?我会不会嫌你?会不会觉得你恶心?」唐鹤从刚刚他的反应,了解他的恐惧,他除了担心自己,最在乎的还是他唐鹤的感受。   他依然紧抱着他,脸颊摩擦着杜见悠的头顶,手不停的顺着他的背,他知道这样的动作,最能安抚他怀中受伤的小妖:「如果你真发生了甚么,我只担心你。我只要你好好的。没甚么比你还重要。你放心,这些人让你这么难过、这么恶心,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让这些畜牲付出代价。我…我真想杀了他们。」杜见悠听到他哥严肃又赌气的说要杀人,忍不住泛出一个苦笑。   「没有甚么脏不脏的事,脏的是人心,是做这等下流事的人。你尽管抬头挺胸、问心无愧。不论你发生甚么,我唐鹤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杜见悠。」   他从唐鹤的怀中抬起头来,迷蒙的双眼、哭红的鼻尖、微启的双唇,在在都使唐鹤情难自禁。他俯下身,双唇靠近杜见悠,近到呼吸间充满彼此的气息,然后,停住。   他把这个吻的选择权交给杜见悠。   杜见悠呼吸着唐鹤的呼吸,四片唇近的能感觉到火热的温度,但却迟疑着、颤抖着、试探着、犹豫着,你进我退、你闪我躲…喘/息越来越深,化为一声声粗重的叹息。终于,四唇相接,但仅仅只是相接,轻轻的碰触、浅浅的摩擦,像亲吻着一件珍宝那样轻柔,像碰触一个气泡那样小心。   唇,太干燥了,有人伸出了舌想要滋润,另一人像久旱般的撷取雨露。   唐鹤的舌轻轻绕着杜见悠的唇,擦过唇上的伤口,已经凝固的小血珠又湿润的泛出一丝甜腥味,唐鹤吸吮着伤口。   吸吮。最初仍是小心翼翼的辗压、缠绕、舔舐、探索,随着身体的渴望,愈发渴求,恨不得能吸吮出对方的灵魂,与自己的揉合在一起、恨不得能闯进对方的口腔、钻进对方的心肺。   杜见悠翻身跨/坐到唐鹤的身上,一如初初相见那晚。   唐鹤仰望着杜见悠、杜见悠俯看着唐鹤,他们的瞳孔漆黑如夜,夜里又闪着光、亮如星辰。杜见悠再度俯下/身,这回他的吻轻轻地落在唐鹤的额头、眉际、眼睛、鼻梁、颧骨、耳朵、嘴角……密密麻麻的细吻,像雨滴一样的落下,洒出漫天星光。然后,他含着他的耳垂,用舌尖逗/弄着,鼻息吹拂着敏/感的颈项,唐鹤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   像是给了杜见悠鼓励,他更极尽所能的挑动着唐鹤的情/欲,生涩笨拙,虔诚专注。他的吻一路向下,沿着颈项感觉到颈动脉激烈的跳动,接着来到了锁骨。杜见悠一面吻,一面解着唐鹤的衣扣,他一路下滑坐到了地上,跪直起上身继续从锁骨吻到胸前,含住了他的。   唐鹤起了一阵颤栗。   杜见悠像小鱼儿一样,吻一点一点的轻触着,密密麻麻痒痒的。他享受杜见悠膜拜式的蜜吻,唐鹤有点放空,就这样无意识的溺在杜见悠的温柔攻击里。   忽然,他被拉回了现实,身上的吻还没停止,但杜见悠的手已经落到他的裤头,正在解着他的皮带。刚刚飘远的思绪都被拉了回来。   他一手扶住杜见悠的肩头,让他稍微抬起身,另一手按住杜见悠正在解皮带的手,不让他继续动作下去。   杜见悠专注的想取悦唐鹤,不料却被对方停止了动作,他不解的对上唐鹤的眼睛,充满疑问?   唐鹤用因为忍耐而异常低哑的声音,艰难的说出:「现在不行,至少今晚,不行……」   杜见悠不能理解唐鹤阻止他的举动,明明气氛都已经走到这里,我也努力的想取悦你。   但,你不要我?   终归还是介意的吧?!杜见悠不自在的笑了笑,尴尬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起身就想离开。   唐鹤见急着想起身离开的杜见悠,发红的眼眶中满满的不安,知道他一定又想偏了,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这回,他直接把他的手压上自己的坚/硬。   「我要你,我恨不得现在就立刻要了你……」他的隐忍到了极限,声线不稳。   「那为什么…?」杜见悠被迫拂着他的硕大,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因为不纯粹…」   「什么不纯粹?」杜见悠不解。   「动机不纯粹……」   「今晚发生太多事,你生气、混乱…还被吓坏了。现在,你开始担心很多事,其中,包含了我的感受。你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不愉快、担心我们之间会有裂痕。所以,你想以这种方式补偿我、取悦我。」唐鹤带点苦涩「…而不是,你真正想要我…」   「………」杜见悠低头不发一语。他不能否认他心中多少存有这样的想法。   唐鹤把杜见悠从地上拉起来抱回怀中,温柔的环着他:「我很好,你不用补偿我什么。我不希望这两情相悦的事,掺进了甚么别的不该有的情绪。不想你把它当作一种交换。」   「可是你……」杜见悠轻轻碰了他的。唐鹤倒吸了一口气。艰难的扯开了一个笑容:「我还可以忍,都忍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   「折腾一晚,我累了,你应该也很累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睡觉了,好吗?」唐鹤怕杜见悠继续坐在他身上,他就会忍不住对他动手,连忙找了个借口,让杜见悠先去洗澡,也让自己冷静一下。     看着杜见悠进了浴室,唐鹤呼出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自己在装什么,明明就那么想、那么想……却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说今晚的事对他没影响是不可能的,他想到那些下流粗鲁的话、想到那个杜见悠受辱的影像,他就心疼的要发疯,他觉得他们都是禽兽。然而他自己呢?他现在没办法将自己跟禽兽摘干净,他实在很害怕自己最后变成了禽兽的同路人。   终于,这两人洗完澡、收拾完自己就上床睡觉了。原本唐鹤还担心杜见悠又会像之前一样,挤过来缠着他睡。说实在的,他可不是圣人,禁不起三番两次的撩拨。想不到他这回倒是规规矩矩的,连睡衣扣子都整齐扣到最上面一颗。他安份的躺在身边,轻轻的道声:「哥,晚安」就闭起眼睛,睡了。   反倒是唐鹤看到他那一副禁欲的样子,心里的痒又挠抓了起来。小唐也一直张牙舞爪的狂骂他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不行不行…再这样看着他,一定会出事…”   唐鹤只好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就在唐鹤痛苦难耐却也逐渐意识模糊之际,一只手从身后环来,接着,一只大长腿也勾卷了过来,然后,整个火热的身体都贴上唐鹤的背。杜见悠在耳边轻吐着热气,他说……   「哥,12点01分,昨天已经过了……」      第26章 第 26 章   唐鹤背后缠着一个火热的小妖。他全身僵硬,低吼了一声,甩开了被子、甩开了杜见悠攀过来的手脚,翻身下床,朝房外大步走去。   杜见悠被他意外的大动作吓得愣在床上:“不要就不要,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在杜见悠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唐鹤又大步卷风的冲进来、甩上房门,直接奔上床跪坐在杜见悠身上。   「哥,你做什么?」原来唐鹤冲出房门是为了去找自己的外套,捞出在怀中揣了一晚上的那瓶东西。   唐鹤扬起手中的润/滑液,杜见悠瞬间红了脸。   「会不会觉得我……」唐鹤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   「…很坏?」杜见悠替他接下去。「真的很坏……」他声音支离破碎、臊的埋进他的胸膛。     「你不后悔?这回,我停不下来了……」感觉怀中的人点了点头。唐鹤火力全开。   唐鹤跨/坐在杜见悠身上,两人的小兄弟紧紧抵住,他故意用力将身体坐沉一些,若有似无的缓慢绕圈、摩擦着对方,感觉对方与自己的相互交锋,像两柄剑一般的砥砺着。隔着布料,那种隔靴搔痒缓解不了的劲道,让杜见悠难耐的扭动。   唐鹤不让他得逞,他箝制住他,居高俯瞰着杜见悠迷蒙水汪的大眼,平时灵动的眼神,此时氲满了意乱情迷。他咬住下唇,努力不让羞/耻的呻/吟溢出。唐鹤俯身吻去,用舌头撬开对方紧咬的下唇,用力的吮了一下,以示安抚:「别咬…叫出来…我喜欢…」   杜见悠害羞的别过头去,不敢看唐鹤热情赤果的眼神。他已经完全被解开,唐鹤轻抚着他,他能感觉他的手指抚过每一根肋骨,挠过每一处肋间,而吻,随在触摸之后。   唐鹤缓慢的游移,他轻柔的吻他上身每一处。仪式般的,他要抹去之前每一处不堪的记忆。他,要他、要他的身/体,只记得他唐鹤、只记得他的吻。他的肌肤,随着每一个亲吻,渐渐弥漫着桃色,一路延烧到头顶,杜见悠敢肯定,此时他绝对不只是脸红,一定从头皮一路烧到脚趾头。   杜见悠初经人/事,哪经得起情场老手这般撩/拨。他勉强爬向唐鹤,想要脱去他的衣衫,唐鹤将他压了回去。此刻,杜见悠的身体还没完全准备好,他怕自己若失了理智,会伤了他。   其实唐鹤忍的辛苦,他光是看着全身泛着粉红光泽的杜见悠,他就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地立刻将他就地正/法。但不行,他将自己抽离这当中,脑中想着今天,喔,是昨天下午林晏的教导,将眼前的这一场欢/爱先暂时拉到学术研究的层级。如此,他才能勉力维持住自己的急切。他要杜见悠的第一次是淋漓尽致的愉悦。   终于,他呜咽告饶:「哥,我要你…现在就要…」。   唐鹤也算忍到了一个极限,眼里看的是无边□□,耳里听的是淙淙水声,鼻尖萦绕的是欢/爱的迷人气味。所有身体的感官于此时都被挑/逗到一个过去不曾有过的全新境界。更令唐鹤惊奇的是:在自身衣物完整、完全没有被碰触撩/拨的情况下,他居然也能达到这样的情难自持。杜见悠对他的吸引力,无意挑/逗却更胜挑/逗。   他感觉到杜见悠的身体已经比较能接受他,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杜见悠承受不住。在进入之前,他克制住穿刺的欲望,咬着牙说:「如果真的受不住,你喊停,我就会停下来……」杜见悠难耐的点点头,却不知死活的往后顶。   唐鹤被杜见悠这一顶,再也忍不住了,他也一个挺身,试图进入。杜见悠疼得几乎跪不住,就往床上摊去。唐鹤从身后扶着他的腰,稳住气息,他就这样停着,等到杜见悠适应之后,再一点一点的动作。双方都咬着牙,承受着痛,等待着痛快。杜见悠此时已经泪眼婆娑,手心里的床单抓紧了又放、抓紧了又放…。   「啊…哈…不要了……停下来……不要了…」杜见悠呓语般的苦苦求饶,他几乎承受不住这次次的浪潮冲击、次次的直捣黄龙,他哭喊着要求停下来。   唐鹤被身下的人吓住,纵使停不下也逼得自己悬崖勒马,他就这样困在他体内,纾解不了、动弹不得。   「你还好吗?真的要我停下来?」他粗/喘着气、颤着声问。   杜见悠原本陷入狂乱的情/潮,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呼乱喊些甚么,直到引他发狂的热源忽然止住,失落空虚拉回些许理智。才听到唐鹤的询问。他当然不愿意他停下来,他要他疯狂的撞击,他要他每一下都正中红心……可现下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哼哼了一声,再度把脸埋进枕被间。   唐鹤见他又羞得不出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此刻的火烧紧急,也容不得他再言语逗/弄身下的人,他自己也站到了顶峰边缘。但在烟花炸裂之前,对于杜见悠生理的承受度还是在意的。在再次陷入疯狂之际,他用仅剩的一丝理智交代了杜见悠,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到,但还是要交代他。   他看了眼杜见悠床头的摆饰,有一只伪装成蜜蜂的小熊。   「安全词。泰迪熊。」他咬着牙,吐出了简短的六个字。无暇多作解释,也无暇等杜见悠的回应,就径自冲撞了起来。   杜见悠感觉自己就要被刺穿了,他依旧呜咽着要停下来,但泰迪熊却仍只稳坐床头,杜见悠并无打算让他救驾。他承受着痛,然后痛快着。   终于,烟火绽放。   璀璨之后,剩下的是无尽喘/息。   唐鹤留恋于杜见悠的身体,不想动。   而杜见悠被研磨经历了两次高峰,不能动。   他们就维持这样的姿势,累得几乎昏过去。在唐鹤睡过去之前,他忽然想起林晏最后的叮咛:“最后一定要协助他清理干净,不然东西留在里面,会让他闹肚疼的”   他不愿在他们欢好的最后,留下的是让杜见悠闹肚疼的回忆,硬是拉着快睡过去的杜见悠起身到浴室清洗,然后在清理的过程中,又忍不住了一回,再度把他弄脏……   杜见悠气的把他赶出浴室,命令他去换床单,自己锁在浴室慢慢清理,然后疼得差点昏过去。在撑不住之前,连忙开了浴室门,喊来那个禽兽把自己抱回床上。唐鹤抱着几乎昏睡过去的杜见悠回到整理好的床上,带着笑意、倦倦的抚着他的乱发。心想,当个禽兽也挺好的。被你允许的禽兽。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C開燈P   第27章 第 27 章      经历了一夜激烈的欢/好,杜见悠虚脱的昏睡到几近中午才醒来。一醒来,发现床上只剩自己一人。浑身的酸痛及身后的肿胀不适,疼得让他不禁哼出声来,恨不得现在又昏了过去还好一些。他心里一边咒骂唐鹤,一边又害羞的感受身体的异样。想到这全身的种种不适,是昨日承/欢由唐鹤留下的印记,就不自觉地又羞红了脸。唐鹤推开房门探头一看,就见一个粉色人儿坐在床上纠结。   「你醒了,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鹤快步走向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杜见悠听到对方开口询问,觉得面上更烧了,头更低的不能再低。   「对不起,夜里我太粗鲁了,你让我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受伤?」说完就急着要掀开被子。   检查什么?杜见悠惊慌的大眼瞪着唐鹤、惊慌的手压住被子。此时在被子里的他一丝/不挂,虽然昨夜两人已坦诚相见个彻底,可现在天大亮着,要他这样赤/条条地让人检查,实在羞得没办法。   「你别害羞啊!我刚刚打电话问过晏子,如果你受伤了,还是必须要上点药才行,我刚刚就是出去买药跟午餐的。乖,快上完药,我们吃饭了。」唐鹤絮絮叨叨的念着,没意识到杜见悠的尴尬。   打电话?问过了?燕子?杜见悠先是吃惊,接着便气嘟嘟的瞪着唐鹤,眼神里透着:这种事你还能问人?有没有羞耻心啊?他赌气的转向一边,不看大尾巴狼。   唐鹤看着忽然生气的大红虾子,后知后觉的顿悟:「不是,你听我说,晏子是一个医生,他…也跟我们一样,不会笑话我们的…」他越解释,感觉越糟…   杜见悠别扭的让他把药留下,将人赶出房间。这要是让他检查上药,谁担保会不会像夜里那样,打着帮他清理的旗号又扑上来,那他这伤到底还给不给治啊?这种事还是靠自己比较保险。然后,自己一个人拿着药盒,愣在浴室里,傻眼的看着镜子里满身瘀痕的自己,挣扎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哼!这个老流氓。   老流氓被赶出房间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开始张罗刚刚买回来的餐点。一边想着早上苏菲的电话。   苏菲工作效率之高,除了行事风格果决明快,还因为与唐鹤的私交及对杜见悠的路见不平,昨夜熬了整晚,弄清楚唐鹤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先行处理了一些琐事。一早就打来报告她调查处理的进度。   首先是王国庆,他只是一家小小的建材商:庆和建材,基本上还不直接跟广盛集团有合作关系,顶多是下游的下游合作方。苏菲已经发文联系所有厂商:广盛集团一率不采用庆和建材所提供的任何建料,请各家合作厂商配合,若经查发现仍持续采用庆和建材,广盛集团将径自解除合作关系。此公告一出,所有配合厂商势必断了与庆和建材的合作关系,毕竟一边是广盛集团,另一边只是个小小的建材商,犯不着为了个王国庆跟唐大鳄杠上。再说,那些厂商并不是只与这一家建材商有合作关系,广盛集团不用庆和的建料,也还是有别家厂商可以配合,不碍事。   倒是这个发文的后续效应,唐鹤可想而知。文中并未解释不采用庆和建材的原因,届时流言四起,大家伙纷纷揣测这个小小的庆和建材是怎么得罪大大的广盛集团的,思来想去没人能悟出个道理,最后只能归因,是否建料有问题?   若此消息一出,大家将更不敢使用庆和的建材,除了配合广盛集团的要求外,他们也开始质疑建材的质量。所以除了原本跟广盛集团有合作关系的厂商不使用庆和的建材,连其他无相关的公司,也不敢跟庆和建材接触,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很好。唐鹤心想:你凭着流言就敢来伤害我的人,我就让你尝尝流言的厉害,让你尝尝何谓:人言可畏。   这个不知死活的王国庆昨夜在医院酒醒,就看着赵天成站在床边瞪着他。一见他醒了,就冷笑的告诉他:针对他昨天对杜见悠的毁谤,梦之初公司将会对他提出告诉。王国庆一开始还扯上他被打了,也要提告。赵天成早就跟苏菲通过电话,拟了对策。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打你的人是谁?我们不认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告打你的人与我们公司没关系,你去告好了。说完便留下一脸错愕的王国庆呆坐病床上。当时,他也想不到,短短四十八小时内,自家公司几乎被全城封杀。   苏菲也跟赵天成打听清楚照片中那三个人。原来这三人在业界早就是人所周知、恶名昭彰的富二代,顶着祖上父执辈留下来的产业却不事生产,在公司挂个名,什么总什么董什么经理的,就到处胡乱交际应酬,实则就是到处找乐子。根本不是甚么公司的正经主儿。那三间公司经苏菲详查,目前大部分还是由父执辈在主要经营,做的也还算是勤勤恳恳、稳稳当当,就是出了这三个不肖子孙,祸害自家公司就算了,还祸害到不该惹的人身上。   其中一人,田富,最近招惹到某个黑道大哥的妹子。人家妹子一开始可是认真的,还想与之共结连理,谁知这个蠢货乱搞惯了,也不知女孩儿背后深浅,还大言不惭的表示自己只是玩玩、发泄发泄,到处把人家说的不堪入耳、名声尽毁,搞的好好一个人差点自杀。这位黑大哥自小疼爱的妹妹被禽兽糟蹋了,哪可能轻易放过。自此,蠢货被发出追杀令,目前不知所踪,不知是被杀了,还是逃出海外藏匿,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这人,就交由黑大哥料理了,倒是省点事。   另外两人是周姓堂兄弟:周安山、周安海,分属两家相关企业的分部经理。因着自己的猪队友被黑道追杀,可能是有些吓住了,目前倒收敛些。不过,也仅是收敛一点点。本质上,还是在找机会四处玩乐、坑人。业界其他人听到这两祖宗,莫不是摇头,替他家殷实的长辈掬一把同情泪。然后等着看他家的好戏   唐鹤听完苏菲的汇报之后,原本想制裁这三家公司的愤怒心情略有动摇,毕竟这些公司的负责人的确是殷实商人,努力付出了几十年,却被几个浑蛋小子毁了,倒也无辜。但是养出些混蛋孩子,实不能说完全无过。他让苏菲对这些企业小惩大诫,虽不至于像昨晚那般气愤的真要他们通通退出商界,但不教训一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那两浑蛋,自有办法弄得他俩吓的屁滚尿流,无法在城里立足,这是后话了。   在房里的杜见悠,总算面红耳赤的将药膏胡乱抹好,在抹药过程中,已经把害他变成这么狼狈的那人从头到脚骂了一轮。心里更气的是,这家伙居然还到处嚷嚷,去问什么受伤的事。怎么?把人弄成这样,很得意吗?想证明什么?自己很勇猛?这事我知道就好了,还能说给别人听吗?杜见悠内心的小剧场台词一大堆。想到他的勇猛,大腿/根又再度发软。他摇摇头,暂时不能想这回事,不然恐怕要坏掉了。杜见悠扶着腰、抖着腿,慢慢走到餐桌旁。唐鹤见状,立刻上前想搀扶一把,被杜见悠一掌拍掉了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爪。他没好气地轻轻把自个儿屁屁放在椅子上,好不容易坐好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活像个老太爷。   唐鹤见杜见悠其实害羞,却又装成气鼓鼓的模样,实在觉得可爱。但看他走路端着身体的僵硬姿态,也知道他是真的被自己折腾惨了,又顿时觉得心疼。   「晏子说几次之后身体习惯了,就不会那么不舒服了…」唐鹤那开不壶提那开,又惹得杜见悠一个白眼。   「又是燕子?他是谁?」关系好到能让你把我们床笫之间的事都大喇喇地放送出去?杜见悠这时是真的有些动怒了。想我今天起床到现在,就听到了几回他问燕子、燕子说…的话语,燕子到底是谁?跟唐鹤那么亲密?自己现在身子疼得想去死,还不断听到始作俑者嘴里亲昵喊着别人。刚刚才把身心完全交出去的小醋坛子,莫名其妙的炸裂。   一向精明的唐鹤,此刻担心自家宝贝儿身体不适,意识迟钝的丝毫没发现到那人已醋意翻腾。   「晏子是我一个好朋友,他叫林晏,双木林、日安晏,是我从高中就在一起的死党了,他现在是Z大医院的外科部部长,昨天你昏倒了,他还有去看你,只是你那时还没醒。下回有机会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我才不要跟他认识。   「对了,昨天我们那瓶……还是他送的。」唐鹤不知死活的还补上这句。   「哦?他怎么会送你“那种东西”?」杜见悠深吸一口气,笑意吟吟的问。    「那不是因为我去问他嘛!男人跟男人到底要怎么在一起,要怎么才能让你舒服……他教学完了之后,就顺便送……」唐鹤一开始还不疑有他的全盘托出,一边说一边发现杜见悠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沉,才惊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啪!杜见悠纤手一拍,连同手上的筷子一块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吓了唐鹤一跳。   「唐鹤,你是猪啊?怎么能那么蠢?你有没有脑袋啊……?我以后要怎么见人……?」杜见悠气得直发抖。说完,抱着头、摀着脸,一副我不要活了的激动。   「哎…哎…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放心,他真的是自己人,也有男朋友的。他不会笑我们……」唐鹤连忙过去抱着害羞的见悠,拍拍他的背,出言保证。(殊不知这句话他说得太早,之后,当他们站在林晏面前时,连唐鹤都能感到林晏灵魂深处的笑意,杜见悠只能恨恨地踢了唐鹤一脚,惹得被踢一屁股的那人一句:你大爷的。不知道在问候林家大爷还是唐家大爷?)   「浑蛋…」被人按在怀里,胡乱拍着的杜见悠,想到唐鹤悿着老脸、不耻下问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偷偷笑了出来。      第28章 第 28 章   时序进入了炎热的八月,唐鹤跟杜见悠的恋情总算进入了灵.肉.合一稳定发展的境界,虽然第一次的经验美好又疼痛,(自然是唐鹤美好、兔兔疼痛啊!)但经过两人努力不懈的尝试、磨合、切磋、学习,如此勤勉的教学相长,自然也使得后来的情/事升级为美好又美好(自然是勇敢不怕疼的兔兔也终于美好了起来)。唐鹤现下真的是进入了一个美丽新世界,身心灵平衡发展。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他觉得不能再美好的时候,苏菲进了办公室,丢了一组安全磁扣给他。唐鹤眼睛一亮,接过那个跟杜见悠一样的电梯磁扣。   「都弄好啦?」他拿出之前杜见悠给他的备份磁扣与自己的拴在一起,并仔细端详。发现贴心的苏菲还将唐鹤的磁扣做了个记号。这样,就能分辨出18楼跟19楼的磁扣了。   唐鹤十分开心,虽然才下午,他就忍不住要赶回自己的小窝看看。从此以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进出杜见悠家的大楼,喔,现在也是我家的大楼了。   急匆匆跟苏菲打过招呼,立刻离开公司,回家。在回家的路上,还去超市采买了一些蔬菜、水果、肉品、海鲜,打算今晚正式邀请杜见悠来参观新家,这晚餐当然得好好秀一下大厨的手艺。到时,灯光美…气氛佳…嘿嘿嘿…。当然,趁杜见悠不在场,必须再多买一些美好生活的必需用品,都要特大包装的,两个房子到处都要放嘛!多买几罐、多买几盒………脸皮厚到子弹都打不穿。   终于回到家门口,首先这个重要的仪式不能忘。他先研究了一下如何设定密码锁,然后输入设定了那人的生日。之前他问了杜见悠的生日,杜见悠装模作样地瞪着他:「你的生日可是我自己去查来的。我没问你吧?你要是“有心”的话,自然就查的到我生日啊!」真是做妖。查就查吧!以杜见悠这样小有名气的导演,动动手指,网络上几秒钟就有他的基本数据了,这有什么难?唐鹤设定好之后,再试了试,确认没问题,才进了家门。家里四处转了一圈,甚是满意,尤其是那个他特别叮嘱,还让苏菲恶狠狠瞪了几眼的进口坚固双人心型白瓷按摩大浴缸。苏菲办事我放心。眼看时间不早了,也开始洗手作羹汤。当他忙完四菜一汤的料理之后,心满意足的拨通了杜见悠的电话。   「到家了吗?」唐鹤原本就跟杜见悠约好今天会过去他家。   「嗯,刚到家…」还没说完话,唐鹤就立刻结束了通话、出门、下电梯,来到一层楼之隔的见悠家。还特地按了小鸟啾啾电铃。   「你怎么这么快?」杜见悠还没从被挂了电话的疑惑清醒过来,马上就听到小鸟呼唤,一开门,赫然是唐鹤。   他抓着杜见悠的手腕:「走,带你去我家…」说完不给杜见悠说话的机会,拉着他就进电梯。杜见悠还要挣扎,想说两个人都在这里了,干嘛还要大老远跑到唐家,正想说不去时,发现电梯不下反上,几秒钟的时间,电梯门开,来到了19楼。唐鹤笑吟吟的领着一头雾水的杜见悠站到自家门前。   「林妈妈家…?」杜见悠想不出其中的关联。   「这里以后不是林妈妈家,是你唐哥哥家。你不是老嫌我跟你进出同一栋大楼很显眼吗?现在我已经买下这间房,以后进出的是我自家大楼,你没话说了吧?」唐鹤很是得意。   「……」杜见悠看着唐鹤财大气粗的行为,简直气乐了。「是是是,我没话说了,还不开门请我进去坐坐?」   唐鹤看了一眼密码锁,对他眼神示意:由你开门。并轻轻在他耳边留下一句:「不随便,是你的生日。」   杜见悠忍不住咬着下唇轻轻笑了起来,他想起当初告白的情境,就是由生日密码引发的。如今,他当初的那点甜蜜的小心思,被种入自家爱人心里,轮到他来按他哥家的自己生日密码,真是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甜的一刻。   他伸出手指,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哔哔哔:代表输入错误。杜见悠愣了一下。唐鹤皱了皱眉:「再试一次…」杜见悠再一次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哔哔哔:代表还是输入错误。   「哎呀!我来,这不就是0908吗?」哔哔,门开了。「你看,再让你输入错一次,保全都要来了,真是的,怎么会连自己生日都输入错误…」唐鹤不满的碎碎念着,想不到这让杜见悠第一次来,第一次自己开门的小情趣,就这样被破坏了。丝毫没发现杜见悠黯下去的笑容,满眼的失落。   “要是有心的话,自然就查的到我生日啊”那日的话言犹在耳,对比现实情况,不免有些札心。   虽然出现了这个小插曲,但此时满心欢喜的唐鹤,根本没注意到杜见悠小小的失落,开始兴奋的拉着他四处参观,到了浴室,还很暧昧的对他说:「两人份的大浴缸,塞的下我们两个人喔!今晚就来试试?」虽然杜见悠有点儿心闷,但是看到身边的活宝□□熏心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捶了他两拳,也算解了自己的心闷。   「你做饭?好香啊!」早在一进门就闻到餐桌那边传来食物的香气,但被唐鹤四处拉着跑,根本没办法靠近食物,惹的杜见悠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发出咕噜声抗议。   「啊…对对对,我忙了一下午,你来试试我的手艺…」杜见悠靠近餐桌一看,都是他喜欢的菜式:油爆大虾、糖醋鱼片、蒜泥白肉、还炒了个时令蔬菜。唷!还有香菇栗子鲜鸡汤呢!整桌料理有鸡有猪有鱼有虾还有蔬菜,真是色香味俱全、营养满分还装饰的赏心悦目。   杜见悠立刻就座,接过来他哥递给他的香喷喷白米饭,开动。   「哇!哥也太厉害了吧!这真的是你做的?不是家里的阿姨做好让你带来的?」杜见悠对着这一桌料理叹为观止,实在想不到平常看起来五体不动(喔,不对,是四体不动,有一处还动的挺勤快的…我是说歪脑筋)的唐鹤,居然还入得厨房,这可大大的让杜见悠对他改观了。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要自己会下厨,那些外国食物啊,总是吃不惯,有时还是想念咱们中国菜的油烹、热炒、慢炖的香味。只好自己做啰!一开始我也是从简单的开始学,越学越有兴趣。回国之后工作忙得没时间再琢磨这些,也不知道手艺是不是生疏了。」唐鹤一边说,一边忙着帮杜见悠布菜、剥虾。而杜见悠则是一边听一边把自己塞得像只小仓鼠。听到唐鹤这样说,连忙鼓着颊摇头:「不生疏不生疏…哥你要是怕生疏了,以后就常煮给我吃呗…」   唐鹤看着已经塞得满嘴食物的他还想着下一餐,不由得笑出声。真不辜负他吃货的名号。   「你先把眼前的晚餐吃完再说,还想到以后呢?你放心,你要喜欢的话,我有空就煮,但是,你要负责收拾。」唐鹤揉揉他的头,宠溺的语气。   埋头苦吃的仓鼠没空说话,只好拼命点头,然后在满口食物、没张嘴空间的情况下,极高难度的扯出一个傻笑。   「喔!对了,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的高中死党:林晏?还有那个急诊室主任关东宝,我想找个时间请他们吃饭…」   「你去啊…跟我说干嘛?」杜见悠不解,而且也不想跟那个林晏见面,想到唐鹤这个大嘴巴,尴尬死。   「你也得去啊…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认识,顺便我也跟人家道个谢。你昏倒那天,豆腐泡…就是关东宝,在医院帮了不少忙。对了,那天去梦之初处理那个王八蛋的警官,还是林晏的那口子…」唐鹤说的很自然。   「嗄…?那口子?」杜见悠满口饭含糊地问,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林晏跟我们一样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不会笑话我们的,有甚么问题你也可以问他…」唐鹤这是少根筋还是啥?   「……」问个屁。杜见悠很无奈。「嗯…我再问问他,脑残有得医吗?」气的都没力气说话了。   嫣俏这几个礼拜都在紧盯着杜见悠,她渐渐发现一些端倪。   例如:唐鹤会接送他上下班。   例如:唐鹤会送午餐送晚餐送宵夜。   例如:唐鹤会要求杜见悠亲自送片子至广盛集团,而杜见悠不会说「我呸!」。   但是,这些例如都让人抓不到把柄。   唐鹤接送杜见悠上下班,严格说来也不过是唐总裁开着跑车跟在杜见悠的车屁股后面。这马路上车那么多,总不能跟在人家车后面的,就咬定人家有奸/情吧?   唐鹤送午餐送晚餐送宵夜,也不过是外卖人员送来的,顶多署名一个T。这马路上姓氏T开头的那么多,还有洋名:Tom、Tony、Tommy的一大把,总不能T开头的,就咬定人家有奸/情吧?   唐鹤要求广告商导演亲自送片,导演屁颠屁颠的去了,也不过说明广盛集团恶势力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不能厂商听命客户要求,就咬定人家有奸/情吧?   XXX。以上线索条条可疑条条没用。   她得想个更牢靠的办法。她把手机又翻出来看,看那张亲密的照片。   跟拍!!!   嫣俏有一个追求者,恰好就是摄影师,而且是曾被杜见悠开除的摄影师。技术不上挡次,可是若只是用来跟拍,那倒也没什么技术性的问题,要的只是耐心。   平时她可是不搭理这人的。现在想起他来,越觉得可用。   她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杜见悠刚从进口坚固双人心型白瓷按摩大浴缸被唐鹤捞出来。此时的他已经瘫软无力的蜷缩在唐鹤的加大双人床上,光果的身上只穿了底/裤,细致光滑的蚕丝被裹着他全身,舒服得连哼都哼不出声。   唐鹤泡了一杯淡茶,伺候了杜见悠喝下,也随即奔上床,搂着爱人不放。虽然才从浴室里激战了几回合,双方都满足也疲累到了极点。但唐鹤总是无时无刻想碰触杜见悠,只要两人独处,碰碰肩膀也好,摸摸大手也好,当然抱着不放最好。好似这样的黏腻,永远都不够。   唐鹤明白,这不是性/欲,不只是性/欲。   而是真真切切喜欢上一个人,心底一直装着对方的感觉。   而是想跟你共吸一口氧气、共看一个月亮、在同一个日头下奔跑的感觉。   他觉得很幸福。他觉得无所畏惧。   但他忘了,他也只是一个平凡人,有时,对于未来,是该有所畏惧的。   杜见悠的头靠在唐鹤的胸膛,耳朵内尽是他鲜活有力的心跳声,很有规律、很催眠,尤其是刚刚被折腾得呼天喊地的杜见悠。他此刻真的快昏过去了。   在昏睡过去之前,杜见悠忽然又不爽地想起:“这个浑球,连我生日都漫不经心的乱搞一通,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说了,对于未来,是该有所畏惧的。      第29章 第 29 章      自从嫣俏跟摄影师小李搭上线之后,俩人随即达成协议:男主外、女主内。小李负责杜见悠在外一切活动跟拍。而嫣俏负责杜见悠在公司内一切活动监视。他们决定监视重点放在杜见悠身上。一来是因为唐鹤太难接近了,也招惹不起。二来是因为若能抓住杜见悠的把柄,即使没有办法抓住唐鹤,他们也能想办法让杜见悠一败涂地。   嫣俏讨厌杜见悠,可是她没料到小李更恨他。这可称了嫣俏的心意。原本她还担心要为这件事付出什么代价呢!想不到小李一听到要对付的人是杜见悠,二话不说的马上同意,而且还立刻拟定作战计划,让嫣俏佩服不已!   杜见悠浑然不知自己腹背受敌。单纯的他,现在只烦恼着如何修理唐鹤这个心不在焉的浑球。   其实,杜见悠倒不是真的要跟唐鹤算这笔帐,他只是想跟他好好的过一个生日。   他们交往后的第一个生日。   但是这个胡涂鬼却连生日都查的七零八落的,这要怎么靠他来过生日。杜见悠只好自力救济。他决定这次先按照往例,替自己筹划生日,再邀请他哥参加,这样才能加深他哥的罪恶感。   「哥…下礼拜…」杜见悠刚被折腾完,躺在心满意足的唐鹤怀里,正准备开口预约生日饭局的时间,没想到唐鹤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后天要飞美国开会,顺便视察几处分公司,这一去可能要两三个礼拜,大概八月中下旬才会回来吧。」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乖乖的啊」唐鹤注意杜见悠忽然的情绪低落,以为他舍不得跟他分开,心里更志得意满地搂紧了他。   杜见悠茫然的听着,不敢相信第一个生日就这么没了。还来不及好好策划的生日就这样夭折了。他沮丧的有气无力,但是想骂又骂不出口。识大体的杜见悠知道,开会毕竟是公事,若这样就发脾气,也未免太小家子气。   但是看似无辜的唐鹤其实并不无辜,若不是他连生日都没好好用心查,怎么会落个生日那天两人还得相隔两地。   希望总是被失望所取代。   气鼓鼓的杜见悠也只能这么不了了之。想着“算了,等到生日那天,再去讨声生日快乐吧!”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   没想到这杜见悠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唐鹤到美国后忙得马不停蹄、脚不点地。其中还失联了整整两天。没错,就是从8/07就联络不上。再度联系上已经是8/09的凌晨两点了。   杜见悠看着墙上时钟。看着唐鹤又出现问好的短信。之前准备好的撒娇、撒泼说词,全派不上用场。一股子气也在担心失联的唐鹤安危中一点一滴消失了。   就当是天意吧!   就当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小玩笑吧!   杜见悠已经对他的生日万念俱灰。   然而。   然而。   老天爷的玩笑并没打算结束。   9/08。   接近午餐时间,志得意满的唐鹤大总裁一手抱着一束鲜花,一手提着一个大蛋糕。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抬进来好一些东西。   一行人进到梦之初广告,找到一处较空的场地。就开始布置。原来唐鹤订了「法国香颂」的外烩。几个刚好有空的梦之初员工,一看是那家有钱都不见得吃的到、排队排到天荒地老的超级有名三星级餐厅,全都开心地冲了过来,帮忙开桌搬椅。等到忙到告一段落的杜见悠钻出摄影棚,看到的就是一大束长茎红玫瑰、一个大大的小香颂特制鲜奶油蛋糕,一长桌十数道佳肴。他完全傻眼。这在干嘛?   「Surprise!祝你生日快乐……」唐鹤开心的宣布。   「蛤~~??喔!喔!生日快乐…生日快乐…」跟在杜导后面的赵天成眼见现场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拍手,带动气氛,还不断使眼色,叫其他人嗨起来。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零星祝贺声响起。此时除了唐鹤及他带来的人以外,所有梦之初的员工都很纳闷:老板的生日?不是上个月大家才刚庆祝过吗?怎么这个唐大总裁现在突然跑来帮老板过生日?   赵天成靠近脸色难看的杜见悠,小声地问:「怎么?他不知道你生日?现在怎么办?」   杜见悠又气又难堪:好你个唐鹤,没帮我过到真正生日,我都不跟你计较了,没想到你还来这一招。简直让我在员工面前出尽洋相。他抓着唐鹤就往外走,还差点撞倒嘴里嚷嚷着好漂亮的花啊!手里忙着拍照的嫣俏。看到那花,杜见悠心上一把火烧得更旺了。这是把我当女人哄了?   他一路拉着唐鹤到办公室外面马路上,叫他把人都带走,自己也赶紧走,不要影响他拍摄进度。   「你这是怎么了?忙着工作也要吃饭啊!我特地来帮你过生日,你怎么反倒不开心?还赶我走?」唐鹤乐呵呵的一颗心被浇了冷水,此时表情也不太好看。   「我过生日是个人私事,不用这样劳师动众。你我是什么关系?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来我这儿帮我办生日,你要我的员工怎么想我们的关系?」唐鹤这么大动作,反倒让一直没解释清楚唐鹤弄错生日的杜见悠不知要如何说出实情,更何况唐鹤犯的这个错误,自个儿公司要负百分之80的责任,他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哥。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倒是你,干嘛一直躲躲藏藏?我是有多见不得人?」唐鹤此时倒拗了起来。完全忘了在他们正式恋爱之前,他是怎么杞人忧天的从近在眼前的世道不容想到了远在天边的股市崩盘。如今反而倒耙一把,指责杜见悠不让他见光。   杜见悠深吸一口气,忍着不翻白眼。   「这不是见不见得人的问题,放眼全城,谁比你唐鹤还见得人,简直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我杜见悠是烧了三辈子的好香,这辈子才能遇见你。但我们总要低调一点嘛!」唐鹤还是绷着脸。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折了你的心意。可是人家的生日,只想单独跟你过嘛!做甚么便宜了那帮人,待会他们吃饱饱后,又得告诉我,吃饱了想睡觉,整个下午提不起劲工作,你看我到时候拿谁开刀?」杜见悠摇着那人的手臂安抚,看着他闹别扭的小样儿,心里莫名的有一阵暖意。精明清楚的唐大鳄,居然也有这样不讲理的胡闹时刻。他忽然很开心,他知道,这是他独有的唐胡闹。   即使,在大马路上,他也忍不住,想抱抱他。   他飞快地搂了一下唐鹤,速度快到唐鹤还来不及反应就分开了。   杜见悠抱完他之后,还是赶着人回去。   「可是你还没拆礼物…」唐鹤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回去等我拆了你…」他悄声地在他耳边说,面色赧然。   此时总算将气氛和缓了下来,两人含着笑、默默注视着对方。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也有人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唐鹤的司机适时的出现,杜见悠半推半拉的让唐见悠上了车。离开。   送走了唐鹤,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杜见悠走回公司。他惊讶的发现,一向嗜吃如命的一群人,居然规规矩矩的还没开动。杜见悠疑惑的看了赵天成:「怎么啦?这不是你们这一阵的老叨念着吃不到的法国香颂吗?如今唐大总裁很满意我们公司制作的广告,特地送到你们眼前慰劳你们,你们还不快吃,等着发馊?」   梦之初的员工面面相觑。其实这一阵子以来,大家对杜见悠及唐鹤的关系都心照不宣。他们是杜见悠带出来的人,心都是向着他的。一开始是有些担心唐鹤也只是那些用钱来砸人的大老板之一。可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这两人倒是真心实意的相处,唐鹤看起来是认真的,老板也总是甜甜蜜蜜的在片场毒舌骂人。为什么甜甜蜜蜜的还骂人?赵天成说的,杜见悠心情好才骂人的嘛!   但是,如果是认真的,怎么会连自个儿恋人的生日都弄错?他们有点担心老板的处境,该不会被坑了吧?   赵天成替众人开了口:「这不是看你脸色不好的拉了人出去吗?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一言不合,唐总裁就把食物给撤了。还有,这一顿大餐是甚么名目?吃了会不会出甚么事。没搞清楚前,我们哪敢乱吃…」   唷…说的好像挺在理的嘛!还能出甚么事:「怎么,就当今天我满月摆酒还不成?让你们吃就快吃,啰哩八嗦的!半个小时后准点开工。」杜见悠瞪着白眼说完,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途中还把那束长茎玫瑰抱进去。   赵天成见杜见悠甚么也没吃,帮他盛了两盘他爱吃的,端进他办公室。一进门,发现那束玫瑰被丢了。   「干嘛丢了?这花挺漂亮的啊!」赵天成将食物递给他,顺道起了个话头。   「我哪有丢?我是找了个桶子把花插起来。」杜见悠抗议赵天成的说词。   「……那个桶子就是垃圾桶……」赵天成指出重点。   「那桶子可是我从巴黎扛回来的名牌货。平常日子装垃圾。今天我满月,装花。」恶狠狠的杜见悠终于把一肚子气发出来。   「……怎么弄成这样?让你早点联络把公司网页修改好,就是懒得弄,结果,谁受惠?」赵天成埋怨着说。   「是我,是我受惠。这会儿不就跟你们过了生日还捞到一场满月酒。怎么算也是我稳赚不赔。」杜见悠还嘴硬。   其实唐鹤会查错生日,真的是梦之初广告公司自己的一个乌龙。   之前为了让公司更有知名度,便于客户查询,就委托了网页设计公司,帮梦之初广告设计了公司网页。杜见悠要求完美,网页来来去去修改了好多次,搞得对方差点翻脸才底定完成。没想到大家检查了这么多次的东西,却还是出错了。公司负责人兼王牌导演杜见悠的生日1982/08/08硬是变成1982/09/08。几个月后才有人忽然发现。当时梦之初公司负责与网页设计公司联络交涉的人离职了,加上那时公司业务正盛,每个人都忙,发现网页的错误后,嚷嚷一会儿、骂骂那个猪头公司,竟无人再追踪这错误是否修改好。杜见悠自己也不在意,赵天成虽提过一两次,但也觉得着实不影响公司,也就算了。   没想到唐鹤就只查了这一个网页。这是付费的置顶网页。搜寻任何与梦之初广告或是杜见悠导演的关键词都会第一个看到这个网页。   所以,真正让杜见悠气闷的是,并不只是生日弄错了。而是他唐鹤从来没仔细查过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查了一个置顶网页就交差了。想他杜见悠当时发现他心心念念了几个月的人就是唐大总裁时,可是抱着计算机度过整个周末,不断搜寻他所有能在公开网络上查询到的数据。为了他,还硬是读完他接受财经杂志的专访,那些艰涩的商业经济用语,让他读完后,感觉瞬间老了五岁,连忙快去敷片面膜,压压惊。   赵天成看杜见悠这嘴硬的死鸭子,也不多说甚么,多年的好友,他一向知道杜见悠是极其看重这些节日的,甚么情人节圣诞节中秋节…只要冠上个「节」,他就兴致勃勃的欢闹一场。更别提生日了。   杜见悠重情。他朋友不多,但只要认定了你是朋友,就会好好把你记进他心里。而记得你的生日,给你一场热闹,是杜见悠一贯的作风。等到了他自己的生日,他当然也是期待的。不过,从来都是他帮别人办生日。他自己的生日,他却也坚持自己办。美其名:你们有我办得好吗?   个中缘由,只有赵天成知道。   他们是大学同学。杜见悠在班上算是个异类。他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浑身充满自信、骄傲、闹腾,还有一点点女性的细腻。这么说好了,就是带点娘。这样的男性,通常是不太打得进男孩的圈子的。可是这个杜见悠不同,他自傲的有趣。他从没想打进谁的圈子,也不试图讨好谁。就这样自己一人的欢乐着。不知不觉的,善良幽默的他身边竟也围了一些人,包括赵天成。   与杜见悠相熟之后,发现他记忆力好、组织能力强。对朋友更是两肋插刀。或许是小时候孤独惯了的经验吧!如今他自成一格的长大了,身边还有了一些朋友。他比其他人都还要珍惜,即使他们都不知道。   他记得每个朋友的生日、记得每个人的喜好,从日常生活的一言一行、蛛丝马迹的观察。然后帮对方办一个令他难忘的生日,送上一份最贴心的礼。每个人在当下,都深深感动。   接着,升大二的暑假,杜见悠在家开心地等着他的朋友们替他筹划生日。他们从一周前就消声匿迹,有的说要去打工,有的说要回乡,只有杜见悠知道,他们肯定要来个生日惊喜。他也不说破。暗戳戳开心地等着。   等着等着。这一天竟也过了。   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赵天成打完工回到家时,已超过了12点,他猜想着,以杜见悠的好人缘,生日派对肯定还在进行,不如打个电话过去祝贺一下,虽然时间已经过了。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像是有人一直在等着一般。   赵天成倒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不会有人特地等自己的电话的,恐怕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要失望了。   「见悠吗?我是赵天成,不好意思,我现在才回到家。虽然已经过了时间,还是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赵天成越说越心慌,电话的另一头安静无声,不像正在办派对的样子。难不成打错电话?   「喂喂喂,是见悠吗?怎么不说话?」赵天成有点担心了   「……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对方的声音有点哽、有点闷闷的,不过还是很高兴。   「今天生日会结束了?怎么这么安静?」他记得每次都要闹到半夜才能结束。   「嗯…我有点累了,想去睡了。」杜见悠恹恹的说。   「喔!好好,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你快去休息。」赵天成怪不好意思地急着挂电话。   「……赵天成,真的谢谢你。晚安。」杜见悠慎重地道谢、道晚安。这让赵天成觉得有些奇怪。   开学后,赵天成问了几个比较亲近的,发现那天,并没有所谓的生日会。也发现那天,自己的那声祝福,可能就是唯一的一句生日快乐。还是迟到的…   赵天成很生气。那些人居然没有任何愧疚地继续跟杜见悠称兄道弟。   赵天成更生气的是。他发现自己其实跟那些人并没有甚么两样。   而最让赵天成生气的是杜见悠。他依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对他们好、对他们笑。   后来,杜见悠就自己帮自己办生日了。   他要的,不求人。   自己靠自己最实在。   赵天成对杜见悠特殊的感情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   他关注杜见悠的一切,无痕的保护他。但他知道他能做的只有这样。   赵天成不够勇敢,也还不够爱他。   但是他足够清醒。所以能站在好友的位置,以好友的身分去关爱他。而不是以情人的心情去禁制他。   这次生日,是杜见悠谈恋爱之后的第一个生日,赵天成知道杜见悠肯定是期待万分的。赵天成就问过他,怎么生日没跟唐鹤一起过,反而是跟他们一起鬼混?杜见悠当时还傲娇地说,因为唐总裁出国开会了,所以他们才有机会跟他过生日的,不然,哪轮的到他们…。现在想来,不只是因为唐总裁出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人家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日啊!   赵天成看着此刻蔫头耷脑在座位上的杜见悠,刚刚摆满月酒的气势都散了。他揉揉他的头安慰一下他:「算了,这也不算甚么,毕竟是我们自己公司网页出错,怨不得人。而且,他对于你的生日,还是很上心的,搞了这么个大阵仗,自己都没吃一口就被你赶走了,也是挺冤枉的呢!」   杜见悠恨恨地插着盘中的熏鲑鱼,一边对赵天成说:「他不用吃了,那么胖还吃,这样在我身边还能看吗?简直带不出场。压都压死我,我帮他减肥…」杜见悠气的口不择言。   唐总哪里胖了、哪里带不出场了?分明就是玉树临风英姿飒爽…正这样想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杜见悠说了甚么。   赵天成面红耳赤的强迫自己不去想谁压死谁的画面。   哎!就说不想了,你们俩祖宗别一直跑出来折磨单身狗,行吗?      第30章 第 30 章   晚上,当唐鹤结束一天的公务繁忙,回到杜见悠的小窝时,已经很晚了。   杜见悠穿着浴袍,腰间松松的系着腰带,露出一条大长腿晃呀晃。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小灯,他闲适地窝在单人沙发里看着时装杂志、喝着Opus One 2004顶级葡萄酒、吃着小香颂的奶油天使小蛋糕、听着Bossa Nova轻音乐、等着唐鹤大老爷。   唐鹤走进玄关一见到这样闲散逸致的杜见悠,真心觉得一天的疲累都散了。他换过拖鞋,走到杜见悠面前,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杜见悠:「兔兔,生日快乐。」他含笑的坐到了另一边的长沙发。他知道,还没洗过澡,不能碰他。   杜见悠满心狐疑地接过信封,心想:生日礼物不该是装在盒子里吗?至少还得有个大蝴蝶结绑着,如今一个信封,装的甚么?该不会这家财万贯但日理万机的大老爷,开了一张支票来打发我吧?杜见悠越想越心惊,捏着信封,迟迟不敢打开信封。   「不打开看看?」唐鹤催着。   杜见悠没办法,在唐鹤热切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启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纸。   他就着落地灯昏黄的光,瞪着那张蒂芬尼蓝卡纸,不太确认自己看到了甚么?「这是…这是…?」他声音颤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明年的秋冬巴黎时装周邀请函。因为春夏的时装周时间就在两个礼拜后,我担心我们俩临时无法排开工作。所以,9月底的这场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去情人节那场,你注意一下日期,明年2/10~17可得空出来,跟我飞巴黎一趟…」   唐鹤还没把话说完,杜见悠就尖叫的飞扑到唐鹤身上。   他激动地抱着唐鹤又亲又啃,然后再度虔诚的看着那张由法国时装协会亲自邀请、用花式书写体写着DU,JIAN-YOU的VIP邀请函,最后居然还有Riccardo Tisci、John Galliano、Jean-Paul Gaultier几位时尚大师的联合亲笔签名。   他知道这张邀请函不是制式规格,而是唐鹤用尽心思,摸清楚他喜欢这几个设计大师,而四处托关系才弄到手的珍贵礼物。杜见悠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邀请函,轻轻地抚摸上面的大师笔迹,作梦一般的喃喃:「这真是全世界最棒的礼物了…」   唐鹤看着自己的礼物得到盛赞,心满意足,也不枉自己费尽心思弄到两张邀请卡,还亲自找到这些所谓的大师,一个一个帮杜见悠把签名要到手。不过,他嘴里还是要撒撒娇的…   「我以为我才是全世界最棒的礼物。」唐鹤将对方放倒在长沙发上,手探进宽松的浴袍,隔着内着跟小杜打了个招呼。   杜见悠没有拒绝,他咬着下唇、目光含情的勾上长腿,邀请着。   唐鹤欺上前去吻住了他,短短的胡渣札的人有些发痒。杜见悠轻笑出声:「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全世界最棒的礼物,能不能带给我全世界最棒的…啊…哈…」唐鹤的猛然进攻,让他又一次说不出完整的话。    唐鹤的手熟门熟路的游走在对方的敏/感部位。他的唇也轻轻点在他的眉睫,落地灯的昏黄光源打在杜见悠身上,像一束柔和的月光,覆盖在他的脸庞、他的身躯。他身上滑落的浴衣,垮垮的搭在他的臂上、腰间、缠着他的腿。而他的腿,又缠着他。他被困在其中。像一条正在褪皮的蛇,不停的在轻柔的乐音中扭动。   唐鹤轻吻这扭动的小蛇,安抚着。不要心急。他从他口里尝出一丝酒气、一丝香甜味。是奶油。唐鹤这才想起,他还没吃到他的蛋糕呢!他加深他的吻,现在,他才要开始品尝专属于他的甜品。   杜见悠被吻得像溺水一般,每一口气都被对方吸尽,他无意识地挥动双手,挣扎着。一不小心挥到摆在桌边的蛋糕盘,整只右手戳进剩余的蛋糕里,整的到处是奶油。爱干净的杜见悠猛的回神,嘟着嘴想起身擦手,没料到唐鹤不让。   他拉过他的手,一处处舔舐。先是掌心、再是手背,接着是一根根细长手指。他轻巧的舌尖,拉划过每一寸皮肤、描绘着每一条掌纹、缠绕着每一处指节。他温柔缓慢的舔食干净整手的蛋糕,然后给出评论:「太甜了…」   杜见悠被他吮的心猿意马,再度吻上唐鹤带着奶油的性感嘴角,他知道唐鹤不喜欢甜食。只喜欢他。   躯/体/交/缠,在沙发局促的空间,更显出两人的迫切。   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暗着,就只这一处光。像舞台剧演员身上投射着探照灯,昏黄又明亮。他俩也像台上演员般,专注又虔诚。   他们凝视对方,探索任何已知的、未知的。隐忍又奔放、咬牙切齿又畅快淋漓。这是一场与对方的角力,更是一场与自己的抗衡。没有人愿意先缴械。只能不断的撩/拨、刺探,希望对方先臣服、先极乐、先站上高峰。像踩着舞步般,你进我退、你逃我捉。无止息的浪潮退了又来。卷的两人几乎灭顶。   「…快…给我…」杜见悠终究沉不住,咬牙切齿气虎虎的吼。在沙场老将面前,再怎么武装,终归是敌不过的。敌不过就敌不过吧!又不是非得要争个你死我活,反正每次被折腾得要死要活得不都是我杜见悠吗?   唐鹤如他所愿,提枪上马。金戈挥动耀日月、铁骑奔腾撼山岗。   所幸山岗很稳,花了两倍价钱买的,当时店员就强调这沙发骨架好,坚固。   唐鹤抱着他卖力。杜见悠身上的汗滑溜的几乎要逃脱。他也实在想要逃脱,他快承受不了这一波波的攻击。但肉/体自主,并不允许,反而更朝炽热靠近。奋不顾身的拉开距离再撞击贴合。   口嫌体正直,他正在实践。   对他们而言,这不是交/欢,这是一场神圣的直达天听,彷若吹熄蜡烛前的慎重许愿。   「你是我的…是我的。」最后到的时候,杜见悠忍不住喊:「真希望他们都知道…」   「我是你的…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我都是你的,你也都是我的。」唐鹤喘息着,安抚着,宣告着,紧紧拥抱着。      第31章 第 31 章   对唐鹤跟杜见悠来说,小日子是这么欢快地一日复一日地过了。   他们渐渐习惯彼此的陪伴,在私里、在明里。在朋友间、在外人前。   他们渐渐习惯出双入对,在对方公司、在自己公司、在室内聚餐、在户外酒会。他们来去自如、谈笑风生。   几个朋友:苏菲、林晏,都劝他安生一些,别太高调。甚至连杜见悠本人几次抗议,唐鹤都不理。他自认他们不是那种热情如火的小情侣,不会引人关注,却没有意识到日常中的长情才是人们的注目焦点。   他们不自觉地渴望光,一开始偷一点。   从像蜗牛伸出触角向外窥视的不安,到老牛般悠闲巡田水的自在。   他们渐渐有了错觉,恍若他们与别人是没有不同的。   恍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是他们。   错觉削弱了他们的危机意识。   终于,一次忘情的目光缠绵交错、一次忘情的日光下牵手、一次忘情的暗夜街头拥吻、一次又一次的情难自禁,揭开了满天烽火的序幕。   是不是说过,对于未来,是该有所畏惧的。   嫣俏看到小李这一阵子跟拍杜见悠跟唐鹤的照片,气的牙都歪了。从九月到十二月,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拍到一堆深情款款、不堪入目。   「照片已经有了,接下来妳打算怎么办?」小李问。   嫣俏懂小李的意思,这些照片一但公布,社会舆论定会排山倒海而来,肯定杀的唐鹤与杜见悠措手不及。但是唐鹤不是省油的灯,他背后有一整个团队在支持,不论你用甚么匿名方式,他都有办法把你掘出来。然后,挖个坑,再把你埋进去。   所以,要曝光这件事,决计不能自己傻傻撞在枪口子上。他们要找一个替死鬼,一个没大脑、心怀怨恨、又有些邪门歪道的猪头三。   王国庆。   嫣俏对小李解释了这个人。他们认为,王国庆就是最适合执行这个爆破行动的最佳推手。   三天后,几乎称的上穷途末路的王国庆,收到一个包裹。   他正百无聊赖自怨自艾的在家里喝着闷酒。胡里胡涂收到了个包裹,打开一看,几乎是傻愣在桌前。   「谁寄的?寄给我这干吗?这一张张的都是甚么啊?两个男人的照片?唐鹤跟杜见悠?又不是甚么光溜溜的床照,拍这么一大堆的,有个屁用,神经病…」     王国庆把照片丢回桌上又瘫回沙发喝了一口酒,一边不满的嘀咕。但越嘀咕也越清醒。他又坐挺起来,拿着照片认真端详。谁说一定要光溜溜?看看他俩的那个眼神、那个动作…   卧槽!这TM的唐鹤不是在玩男人啊?他俩是在谈恋爱啊!   这可是个大新闻,堂堂商业霸主,居然是个同性恋,想当初他为了杜见悠把我整的那么惨,结果自己多高尚,这两人还不是TM的搞上了?   敢整我?你们等着看,看我怎么涌泉以报。   他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他有一个好兄弟,经营着一家三流杂志社,如今,靠着这些照片,可预期的将大赚一笔。   而他,也将重返商界。   这个包裹在他看来,就是老天爷帮助他重返商界的礼物。     苏菲回家的脚步欢快起来,不是为了两周后的圣诞节,是为了已经出国两周的唐鹤,在明天即将回国而开心,这两周她真的累坏了,在跟唐大总裁交完班后,她一定要立刻休年假,一路休到年后。现在,有空先来挑挑姊妹们的圣诞礼物,佳节将至,放松一下不为过。   她心情轻松的走着,经过街角的一家小书报杂货摊,眼尖的瞥见她家唐总裁的大头又上了杂志封面。这回又是甚么事?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拿起杂志翻了翻。越看心越沉、越慌。   她甩了好几张钞票给书报摊老板,不顾自己穿着细跟红底高跟鞋,抱起整迭杂志飞奔。好不容易冲回车子里,她把杂志丢在后座,趴在方向盘上直喘气。她快速思考着:「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冷静下来,唐鹤现在在飞机上连络不到…杜见悠…对了,先找杜见悠,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不,应该还没有,这三流杂志一般卖的不是很好,消息要散开来,没那么快,但是到明天可就不知道了…先去找杜见悠再说,至少先商量个对策…」   苏菲一路横冲直撞,脑中一边分析事态发展,等她带了杂志、通过大楼保全、站到了杜见悠家门前、按了啾啾电铃时,她已经变回那个精明干练、冷静自持的苏菲了。   杜见悠来应门的时候,正穿着一件米色帆布围裙,脸颊上还有点白白面粉的痕迹。他刚刚接到楼下保全的确认,知道苏菲来找他,一脸困惑的猜想,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这么晚了还来按门铃。   「苏菲,你怎么来了?快快快,请进。我刚好在烤小蛋糕,你正好来帮我试试……」杜见悠开心的迎进了苏菲。   「怎么忽然想起烤蛋糕?」苏菲边换室内拖鞋边跟着寒暄,满室馨甜温暖的蛋糕香气。   杜见悠张罗着小点心,还帮苏菲泡了杯不加糖的锡兰红茶,一边碎碎叨念着:「明天不就是我哥生日吗?我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这个杯子蛋糕可是我去小香颂磨了那个蛋糕主厨好久,还免费帮他拍了好多蛋糕的宣传照片,他才教我做的。我自己试了几次,做了减糖配方,妳先尝尝这奶油,甜度是不是刚好?你觉得我哥会不会喜欢?哎呀,我已经忙了一晚上,连晚餐都没吃呢!我真的好担心啊!你都不知道他吃蛋糕的样子有多帅多迷人,那个奶油沾在嘴角,说有多性感就有多性感……呃,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苏菲,妳的脸色不太好看!来,我们先来客厅坐坐。」杜见悠端着红茶、看着不太自在的苏菲,才想起人家苏菲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时间不早了,还跑来他家,肯定是出了甚么事。   「苏菲?是不是我哥…飞机…?」杜见悠才一坐下就尖叫出声,他忽然想到正要飞回来的唐鹤,惊的差点打翻整杯茶。   「不是不是…飞机很安全…」苏菲看出杜见悠在担心甚么,连忙安抚。杜见悠听到苏菲这么说,呼出一口气,又拍拍胸口:「妳吓死我了,到底发生甚么事?妳这么严肃的样子,公司要倒啦?股市崩盘啦?」说完还自己笑了起来。   「你看看这个…」她把手上的杂志递给杜见悠。   「唷!又上头版哪!这次又跟谁闹绯闻?瞧我哥这张照片真够帅的…欸…旁边这个…不就是我吗?……」渐渐的,杜见悠再不出声。他安静地看完整篇看图说话,一个关于纵横商场的唐大总裁包养不入流导演,而不入流导演极尽倒贴能事为求上位的下三滥故事。   「啊…为什么他们把我哥拍的这么帅,我就看起来这么丑…我要抗议。你有没有他们杂志社的电话,我要打去抗议…太过分了…」杜见悠嘟嘟囔囔、气呼呼的。   「见悠……」苏菲皱眉,不悦的提醒他回到重点。   「哎呀!这种事你们公司会处理的吧?就像他过去的绯闻一样…」杜见悠事不关己的问。   「你知道这跟过去不一样,以前可以说是逢场作戏、风流浪子,但是,这次…」苏菲很艰难的不知如何开口。她忽然可以体会唐鹤当初的挣扎。   「这次的对像是我,是个男人。所以,处理起来有问题?」杜见悠不觉得有问题。「不理它就是,不行吗?」   「不行。你们的照片被拍到了。商界跟你们演艺界比起来相对保守很多,很多东西或许你们见怪不怪,但是,商界却容不得。不要说其他公司集团等着取代广盛集团成为商界龙头。光是广盛内部,也不乏许多人等着拉下唐鹤。这件事若处理的不好,影响到公司营运,唐鹤会被立刻踢出核心。你懂吗?」苏菲狠下心,把实话说出口。「他不能是同性恋。他不能有任何一丁点把柄落在外人手上。」   「妳的意思是…?要我们分手?」杜见悠皱着眉,不敢相信几张破烂照片、一个荒谬故事,就要他们分手。   「我并不是要你们分手。就算是,老唐也不会同意的。只是短期间内,你们可能不适合在公开场合碰面了。」   「嗯,这我知道。那妳现在有甚么想法?要不要先说说?」   「我也只是一些初步的计划。首先,你们这段感情不能被承认。唐鹤不能承认他是同志,所以当然也不能承认你…你能谅解的吧?」苏菲很抱歉的说。   「我哥知道这件事了吗?这是他的想法?」   「这是我的想法。老唐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先过来跟你商量对策。但我相信,为了公司好,这也会是他的想法…他只能有这个想法…」苏菲明白的说。   「我可以跟他撇清关系,但是,如果我哥不愿意呢?如果他执意要站出来呢?」杜见悠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编的乱七八糟的恶心故事,心里直泛酸。   哥,你快回来,我需要抱抱安慰。   苏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也是我担心的。目前,我能想到唐总的反应有两种。第一就是不管不顾的要护住你,为了你出来澄清你们不是包养关系。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的位置没办法让他随心所欲地想出柜就出柜,他不是一个人,他必须考虑整个集团。」苏菲停顿了一下,再度艰难的开口:「第二种情况,就是他必须为了集团出来否认。我知道你们俩的感情是认真的。如果唐鹤能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不会撇下你。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真的没得选。你以为他唐大鳄的封号怎么来的?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在公司利益面前,他要绝对理性,理性到了一个冷血的地步。」苏菲停了一下,等着杜见悠的思考跟上她的脚步。   「这也是我今天先来找你的原因。如果,唐鹤真的做出了甚么决定,伤了你,请你支持他…还有,不要恨他…」苏菲试图把话说的婉转。「我保证,这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了之后再说…」言下之意,暗示杜见悠在这件事上保持缄默。   「我知道他不会故意伤害我的,不管你们做了甚么安排,我都会支持。妳放心。所以,妳的计划具体是甚么?」杜见悠知道,苏菲肯定有计划,而那个计划,八成是选择暂时先牺牲他。不过,唐鹤八成也不会同意。所以苏菲才会先来找他商量、打算先取得他同意。届时,他搞不好还要帮着苏菲,一起说服唐鹤撇了自己呢!杜见悠光是想到要说服那头倔牛,就觉得头大。   「我们会先跟法务部门讨论,针对杂志社提出人身伤害、毁谤的告诉。然后会召开一场记者会,在会上,要老唐完全否认你们的关系。你所要配合的就是,不做任何抗辩。」   「OK!那没问题,我不理他们便是。」杜见悠一派轻松。   「不,你不了解…记者会上的说词,不会是老唐拟的。他也可能被迫要说出很伤人的话,到时舆论的压力都会冲着你…你要受的住。」苏菲看着,似乎担心他没进入情况,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甚么。   「不就是演一场戏嘛!你忘了,我是导演。我就当作看我哥演一场戏,说一轮台词。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他加强一下,我的经验可是比你们多的多了,这台词要说的真心实意才能使人信服,是有技巧的。至于舆论的压力,大不了我不出门、不看电视、不上网…眼不见为净。到时你们可得记得帮我送餐,最好是几家星级餐厅轮着换…」杜见悠还是一派乐观。苏菲被他逗得笑了出声,但随即又止住了。   「对了,明天接机你也别去接了,我去接他。我另外会交代下去,让你直接走我们公司内部通道,到他办公室等我们回来,到时我们再一起讨论接下来的问题。老唐一开始要面对的困难就是两种,一种是选择护住你,一种是选择护住公司……而其实,他没得选…」苏菲欲言又止。     「我相信我哥会有足够的理智跟智慧处理这事的。」杜见悠信心满满。   「换做其他事,我也相信他有足够的理智跟智慧。但这次事件牵涉到你,所谓关心则乱,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知道老唐对你是很认真的。所以,如果你也为他好,帮我劝劝他。我担心这次,他会因为你而乱了方寸…」   「还有,我的另一个担心是你。虽然你现在对他很有信心。但是你看到的他都是对你柔情的那一面,你没见过的冷血部分,你可能也要有些心理准备。不论是对你或是对这件事的处置,他必须收起私人情感,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毕竟,他必须为整个集团着想,他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有他的苦处。他的理智…如果他足够理智…他必须选择护住整个集团。请你理解他的痛苦。」   「我知道。我相信他。唐大鳄不是浪得虚名的。如果不是他的冷血铁腕,怎么撑起他的集团。这是他的优点,我会以他为傲。如果我在这种时刻,还在跟他计较他对我的情份,那我又怎么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若他选择护他的公司,我便与他一样的选择,护他周全…」杜见悠声音很轻,却将这句话说得坚定不移,严肃的神情让苏菲更心疼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平时看似娇声嗲气、撒泼胡闹的,但遇到大事,却也坚定可靠、沉稳理智,丝毫不逊色于唐鹤的明快果断。她终于知道唐鹤爱他甚么。   他,真的值得唐鹤的深爱。   「唉…委屈你了…」苏菲摇摇头,为什么总要闹出这些糟事来折磨人?   「不委屈。我觉得很荣幸,我是他身边人,只有我有资格为他这么做。」杜见悠骄傲地抬起下巴,把手交叉插回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明天,他生日。你们好好聚聚。接下来,我们有一场苦战要打了…还是一句话,你要坚持住。」苏菲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给了杜见悠一个拥抱。   杜见悠吓了一跳也手忙脚乱地回抱了她,一不小心,撞到茶几还碰掉了苏菲放在桌上的一支笔。听到笔落地的声音,苏菲急忙松开怀抱,过去捡起笔,还小心检查笔身有没有损坏,看起来似是很珍贵的样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摔坏了?」杜见悠也想靠过去检查。苏菲随手将笔塞进随身包包。   「没事。这不是甚么名贵的笔,只是用习惯了……」苏菲轻描淡写的带过。   叮。定时器提醒,蛋糕冷却已经好了。   「蛋糕好了,苏菲你等我一下,我挤个花就好,你带几个回去,试试我的手艺。」不容苏菲拒绝,杜见悠已经钻进厨房,开始装饰一个个杯子蛋糕了。   苏菲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样一个大男人,为了另一个大男人神情专注,一双大大修长的手捏着小小的蛋糕,小心翼翼瞇着眼咬着唇的做着精细手工活,想着明天之后他们俩要共同面对的糟心事。鼻头忍不住泛酸。   老天啊!他们没做错甚么事,让他们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忘了说,这几天双更喔!上午九点半跟下午两点半。周一恢复正常,日更。   第32章 第 32 章   当苏菲提着一盒杯子蛋糕走了之后,杜见悠开始慢慢收拾厨房。空气里还漫着蛋糕余香,水槽里堆满了做蛋糕的黏腻器具,他一样样刷洗,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通常,这样的日常令他心安。但眼下,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空气凝滞的令人心惊。   那人不在,一切竟都像是空的。   其实,当他看到杂志的那一秒,这好几个月来的胆战心惊忽然都实质了起来。楼上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始终七上八下的心情终于踏实了   是那种“啊!终于…”的落地底定。   若之前的担忧只是惶惶不安,那么现在,就是胆破心寒了。   他们之间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被迫摊到阳光下,那些照片…明明是那么单纯真挚,但配上那些□□的文字,到底将他们变的丑陋不堪。   真是有病。   但是有病的到底是他们自己,还是这个社会?他不知道。   苏菲说:“商界跟你们演艺界比起来相对保守很多,很多东西或许你们见怪不怪,但是,商界却容不得。”他虚弱的扯了下嘴角,他想笑,却没成功。   是啊!演艺圈见怪不怪的,都在台面下。黑布盖着,甚么乌糟事都想来沾一下的人多的是。但真正被端上台面的,哪次不是被撇的清清楚楚?哪个有好下场?哪回不是跟着舆论打的当事者鼻青脸肿?   别说是跟着舆论了,基本上,媒体制造舆论。   容得?其实更容不得。   这次,被拍到的这些照片,严格说来并不是甚么艳照,若放在男女关系上,可说是完全没有甚么曝光价值。   但坏就坏在,他们不是男女关系。   照片清晰的可以让有心人看出满溢的情意。   有情,也并非坏事。   但坏就坏在,有心人的文字引导。   他们用低俗下流的肉/欲包装他们真实的人类情感。将他们冠上禽兽之名。   有心人引导着明明与他们无关却又指首道尾的嗑瓜民众朝他们丢掷无知的石头。   他们只能承受,只能任人宰割?他除了愤怒,无能为力。   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刚刚在苏菲面前的强自镇定,如今已然瓦解。   所谓的风平浪静也不过是狂风骤雨的序曲。   冷静自持都是假的,只有恐惧是真的。   他觉得有些站不住了,他很想他。   扶着料理台蹲坐到了地上,满手泡沫也不理、水声哗哗也不理。他只想发泄一场。但是他不能。他还有事要做。   刚刚苏菲来,是为了唐鹤、是为了广盛集团。   我也该拿出我老板的气势了。梦之初广告公司,也等着我保护。   他逼着自己站起来,洗了手,拨了个电话:「赵儿,出事了…」   然后继续安静的、忍耐的收拾。   赵天成接到杜见悠的电话后,简直是用玩命的速度飞奔到杜见悠他家,车都顾不及停好,就想直冲上楼,保全差点拦不住。所幸杜见悠已经事先交代过有一位赵先生会来找他,保全确认过身分后,倒也很快的让他上楼了。   杜见悠让赵天成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抓着那本杂志,不知道已经反复看过多少遍了。   「拿来…」赵天成不客气地抢过他手中的杂志,还没坐稳就开始翻阅。   「玛的,写的这么脏。唐鹤怎么说?」赵天成气愤的问。   「他还不知道,现在人在飞机上,明早才到。倒是苏菲已经跟我讨论好该怎么做了…」杜见悠把刚刚讨论的决定告知赵天成。   「就这样?你他玛的跟苏菲讨论完唐鹤跟广盛集团的前途之后就算完了?你就这样同意她?让她把唐鹤跟你摘干净?」赵天成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怎么办?梦之初怎么办?你说话啊!」他对于杜见悠完全没考虑到自己,实在是气极。   「梦之初有你啊!至于我,先躲一阵子。我有要求他们送餐,还指定星级餐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躲个屁!他唐鹤谈个恋爱、爽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然后让你躲起来,你还真屁颠屁颠的跑去躲起来,你真是他养的啊?你长点志气行不行……」杜见悠转头不看他,眼神闪避。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天成气的口不择言,直到看见杜见悠受伤的目光,才回神过来,住了口,小心的看着他。   「是我比较抱歉。把你们都拖进这场浑水。」杜见悠语气平静。   「你别这么说,我…我们大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赵天成内疚的急着安抚。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找你过来。我要你立刻去办一件事,明天就把我从公司负责人拉掉、股份暂时先移转给你。我跟广盛集团摘干净,自然也得跟我们公司划清界线。如果到时炮火猛烈,你还得出来开除我这个王牌导演呢!」   「你疯了,这间公司是你的心血,你摘甚么干净?没有你就没有它…」赵天成刚冷静一点的心绪又被杜见悠平静的态度激的大吼。   梦之初广告公司的负责人,就是杜见悠及赵天成共同负责、共同出资。但杜见悠占大股份,主要拍摄业务由杜见悠在主导,其他公司庶务则由赵天成全权负责。如今杜见悠要他把自己拉掉还移转股份,那就意味,他放弃了这家公司的所有权。赵天成怎么肯?他知道那是他的心血。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丧心病狂、夺人家产的事。   「是,我知道没有我就没有它,可是,明天过后,谁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也许牵连不到梦之初,但是我们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再说,我退出负责人,难道你真的会把我赶出公司?」   「那怎么可能…」   「那就对了。这几年来,我所有的章、包含公司大小章都在你那里,这说明我信任你。所以,你也要信任我,我暂时离开,对大家都是种保护。赵天成,我们还要面对客户、顾到其他员工的生计…」杜见悠冷静的分析,眼里看不出情绪。   「当然,如果这把火控制不住,造成公司的损失,我会负责的,我身边有一些积蓄,还有这间房子,必要时可以处理掉…」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你真的还好吗?」赵天成真真心疼他。   「你放心,老唐明天就回来了,他会陪着我,我也会陪着他。我们一起面对。没甚么好害怕的。有他在,我甚么都不怕…」杜见悠坚定的语气,安慰着赵天成,也安慰着自己。   「这倒也是,我相信唐鹤他们会有办法度过这次难关的,他对你……我倒是放心。」赵天成想起平日里唐总裁对见悠的呵护备至,相较于刚刚苏菲的撇清计划,他心知肚明那真的是目前最佳的权宜之计,就是委屈了杜见悠。不过,杜见悠的委屈自有他唐鹤心疼安慰,他赵天成是没资格操这个心的。想到这个点上,他也只能默不作声、静观其变了。   赵天成跟杜见悠又商讨了一会儿,想想还有甚么可用资源,包括有哪些跟他们比较友好的媒体朋友都一一列出,届时若广盛集团需要,还能派上用场。   赵天成要离开时,天几乎已经大亮。今天杜见悠为了唐鹤生日、回国的事,特地挪开一些业务,公司暂时没甚么事,他让赵天成快回去睡一会儿,有事会再打电话给他,临走前还塞了一盒自制的小蛋糕给他,得意洋洋地宣告:我做的,你尝尝…   「你做的?做坏了的吧?这花挤的真丑…」赵天成看着挤歪的奶油花,忍不住嫌弃。   「唉呦唉呦…给你吃就不错了,挤坏怎么着?味道还是一样好…要不是挤花挤坏了,你以为有你的份?爱吃不吃,不吃还我…」杜见悠动手想要把小蛋糕抢回来。   「别别别,要吃要吃…不过问一句,这还不让人说了…」赵天成护着蛋糕往外走,一边叨念着。   杜见悠没好气的关上家门。一夜没睡,身体疲累极了。但想到几个小时后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精神又振奋的让他睡不着,干脆不睡了,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见心上人。这一次见面,之后不知道还得躲多久才能再见呢?不管,眼前先开开心心的再说。   另一头,苏菲已经带着几个人等在机场了,早上7:30落地的飞机准时抵达,苏菲等在特殊通关出口,焦急等着唐鹤。有一两个精明的狗仔,早已猜到唐鹤不会走一般通道,他们靠关系躲到了特殊通关出口旁,准备唐鹤一出现,立刻冲出去堵人。   果然,唐鹤一出现,除了苏菲立刻迎上去之外,那两个狗仔也偷偷摸摸准备冲上前去,不料却被苏菲带来的人提早发现,一个箭步就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个人就在那儿拉拉扯扯。苏菲趁混乱拉着一头雾水的唐鹤直往停车场冲。   终于回到车上,苏菲总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副驾座上神色疲惫的唐鹤。   唐鹤同样面色不佳,除了长途飞行的疲惫外,这一趟出国要谈的一个计划案并没有达成合作协议,这结果等于浪费了广盛集团大半年的筹备,这期间投入的人力、物力、时间,当真真都白费了。虽不是多么承受不起的损失,但是唐鹤就是不甘心,一路从美国沉着脸,赶早一班班机回来。跟着他去开会的几个干部,被他吓得宁愿晚一天回来,也不想跟他搭同班飞机。   苏菲知道他在飞机上是睡不好的,加上合作案谈的不顺,唐总裁的心情此刻相当不美丽。但他跟杜见悠这事早晚都要面对的,还是得赶紧说。她正考虑怎么开口时,唐鹤倒是先开口了:「怎么是妳来接我,见悠呢?不是说好他来?还有刚刚是怎么回事?小陈他们在跟谁拉拉扯扯?闹成这样?」唐鹤揉揉太阳穴,很是烦躁的样子。   「刚刚那两人是狗仔,要来堵你的。见悠我让他在你办公室等,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他。至于发生甚么事,你自己看看吧!」说完,转身伸长手从后座捞到一本杂志,递给唐鹤。然后,开车,回公司。   唐鹤觉得很烦,诸事不顺。合作案子没拿下来、飞机上睡的不好、期待的接机人没来。现在脑子糊到不能使,苏菲还要他看八卦杂志?真是莫名其妙。他本来想把手上的杂志丢回后座,但是看到苏菲严肃的样子,还是无奈的缩回手,叹了口气翻开了杂志。   翻不到几页就看到重点,斗大的标题写着:商业霸主圈养小倌?!副标:这是跳脱世俗的爱情,还是道德腐败的沉沦?   沉沦个屁。   唐鹤气得要吐血,甚么圈养小倌,到底在胡乱写甚么?他快速掠过通篇故事:从杜见悠如何费尽心思,在业界不停勾搭金主、卖身求荣开始写起,然后怎么终于攀上唐鹤这超级大老板,两人又是如何悿不之耻的秽乱淫荡、酒池肉林,搭配上几张照片及加油添醋的旁白说明,让整篇故事恶心至极。他气的正要破口大骂,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照片。   唐鹤看到一张照片。他愣住了。他不明白。   他疲惫的脑袋不听使唤,却又马蹄达达地乱窜,思绪炸成一锅烂粥。脑中的脱缰野马踢翻那锅粥,往更漆黑无路的方向奔去。   他自以为冷静的思考,却越想越愤怒、越想越难堪。   哼!鼻尖喷出一声冷笑。他怎么能?   一张不该出现在杂志上的照片。如果,这整件事是遭人设计,那对方怎么能取得这张照片。除非,不是遭人设计,而是自导自演。   自导自演?为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   那张照片,他们初初相见鬼使神差清清白白的一夜睡醒后,杜见悠开心的拿着手机跟唐鹤头靠着头的偷拍照。唐鹤甚至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房内透着阳光,照出这个他私下称呼为妖男的男人一脸调皮的神情。他翘着小指摇摇手机说:「哎,你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只是觉得你睡着的样子特别好看,拍张照给我留念一下。」   哼!留念一下,留念上了杂志。   难不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   唐鹤自以为清醒。   好你个导演,不愧是得过金奖的,你TM的还真导出这一出好戏。   但是你真的认为我唐鹤是傻的?是可以被你这样玩弄于股掌的?       千方百计接近我,然后再把我们的事公诸于世究竟对你有甚么好处?   你到底图的是甚么?   脑中闪过他们相处的点滴……那些甜的蜜的、感动的欢快的、两情相悦的翻云覆雨的…种种的美好,如今想来,竟都带着算计、都带着讽刺。   「真希望他们知道…」「你是我的…。」脑中闪过杜见悠极致愉悦、神思恍惚时的低吼。   难道,就是这么愚蠢的自私?愚蠢…   不,愚蠢的是我…识人不清的是我…唐鹤。   当车停妥在公司地下室停车场时,他手里紧紧抓着已经被他捏成一卷的杂志、瘫在车里,几乎无法下车,骨子里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直冲脑门。冲撞的他冷汗淋漓。   此刻,他真心痛恨着背叛。真心恨着一个人。   苏菲看着面如死灰的唐鹤,不知道此刻他的心理转折,只当他是被杂志报导气坏了,还出声安慰:「好了,别气了,快走吧!见悠应该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了。他被写成这样不堪,你得好好安慰他。你不知道他昨天为了你……」   「法务部门知道这件事了吗?请王律师待会儿到我办公室一趟。」唐鹤恢复了唐大鳄的精明冷情模样。   「我昨天已经跟王律师讨论过了,今天早上他们会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结束后,王律师就会立刻过来找我们。我待会儿再去打个电话,通知他我们回来了。」   唐鹤不发一语的点点头,径自进了直达电梯。   苏菲放心了,原本以为他会因为事情牵涉到杜见悠而方寸大乱,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切换回大鳄模式,想来昨晚跟杜见悠讨论出的计划,或许能顺利执行。在电梯里,苏菲有些欣慰的望向唐鹤,只见他紧咬牙关,下颚的肌肉紧绷,看起来强忍着怒气。是啊!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有谁不生气的。但不知为何,苏菲却开始隐隐感觉不安。   有个环节出错,苏菲心慌慌的。      第33章 第 33 章   出了电梯后,唐鹤的秘书立刻上前报告:「总裁,杜先生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苏菲让唐鹤先回他的办公室,打算让这对苦命鸳鸳先有时间独处一下,十分钟也好,够他们拥抱亲吻缓解思念了。她自己先打几个电话,联络王律师跟其他相关的人,准备待会儿一起研拟对策。   唐鹤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厚重的大门,同时,也关上自己的心门。他不会对他心软,他严厉的警告自己:眼前的这人,是个可恶的骗子。   他不看不理那个等在角落的人,径自走回自己办公桌前,坐定、办公。   杜见悠看见唐鹤推门进来,挺拔的身躯、沉稳的步伐、刚毅的面容,是他日夜思念的,他的男人。   他提着蛋糕迎过去,以为会得到一个紧到发疼的拥抱、一个急切窒息的热吻。想不到那人,居然目不斜视坐回桌前,对他视若无睹。想来是已经看完通篇荒谬的故事了吧!这人,闹着别扭生闷气呢!真可爱。   杜见悠笑了笑,此时甚么事都不能破坏他与恋人久别重逢的好心情。   「好了啦!别生气啦,这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一看就知道是乱编的故事,没人会相信的。」杜见悠站在桌前安抚着。   「没甚么大不了的……?你倒真想得开…」唐鹤语气平淡。   「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们一起出柜,正式向世人宣告,我们就是在谈、恋、爱…」杜见悠刻意加重语气,想逗逗唐总裁开心。   「我们在谈恋爱?一起出柜?这就是你的想法?这就是你让我曝光的原因?」唐鹤终于抬起头来,双手插在胸前,冷冷地盯着杜见悠。   「嗄?你说甚么?」杜见悠总算意识到眼前的唐鹤情况不对,他从来没见过,眼神这么冷冽的他。   「我说,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接近我、曝光我的原因。你到底图的是甚么?」一声冷笑,唐鹤隐忍的怒气濒临爆发,握紧的双拳止不住地发抖。   「我没有…哥,你怎么会这么想?不是我……」面对这样的唐鹤,他竟然感到害怕。杜见悠试图替自己辩白。不过,显然唐鹤并不想听。他看着还在强辩的杜见悠,觉得嫌恶,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   「别叫我哥…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他失控的大吼,随手抓起手边那卷杂志,朝杜见悠奋力掷去,用力程度直逼抛出一颗手榴弹,炸的杜见悠头昏眼花,支离破碎。   杂志打在杜见悠身上,撞翻了蛋糕,奶油糊了他整身,蛋糕随着盒子翻滚落地。一地的心血滚来滚去。   一生一世的爱恋换得一身一室的狼狈。   苏菲正打算敲门,却听到唐鹤的怒吼及东西摔落的声音,吓得顾不得礼节,立刻推门进去,就看见杜见悠满身奶油,昨日精心制作的小蛋糕乱滚一地。   那人正僵硬的拾起落在脚边,同样也沾染了奶油的杂志,翻着。   「不是你,还有谁?还有谁有那张照片?你真的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会这样就被你糊弄过去。你厉害啊!这几个月来整的我团团转,你当我真傻了吗?你以为杂志拍到,我就会跟你出柜、跟你双宿双/飞?你太可笑了。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们就是一阵子,我是要娶妻生子的,不可能一直跟你这样下去。我明明白白地跟你说了,你也同意了。现在背着我在这里耍手段算甚么?难道我真的让你在床上爽到忘了身份?『真希望他们都知道…』,亏你说得出口。我…我真是…瞎了眼…错看了你…」唐鹤一股脑地骂,口不择言的令苏菲心惊。她担忧的看着杜见悠盯着杂志中的照片皱眉。   杜见悠听到对方当着外人的面,提到他们的隐私、说出自己意乱情迷时的呓语,不免尴尬难堪。他脸上血色尽失,除了眼睛。他困窘的几乎红了眼。   他面无表情翻着昨天已经看烂了的杂志,望着这张照片,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是啊!怎么会流出去,手机从不离身,照片怎么还会流出去?   唐鹤会生气是应该的,是我拍的照片,我没保存好让它曝了光是我不对,我可以道歉。但是绝不能让他有这么大的误会,就算要分手,也不要在误会中分手,当初说好的:好聚好散。   他还记得自己说过:不求到头、至少同行。该离开的时候,我们也都好好的,谁也不许恨谁。   他要分手也行,但我总要解释清楚。   「哥…唐总,那照片…真不是我给出去的,这件事不是我…策画的,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想好好解释,那人却只是坐在他的座位上,冷冷地冷冷地看着他,他将他满眼的风雪,削打在他身上,冷酷无情。杜见悠看着他几乎不认识的唐鹤只能红着眼、梗着喉、瑟瑟的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令人信服的话。   「杜见悠?这怎么可能?通篇故事把见悠写的那样肮脏不堪,这怎么会是他自己干的?这样的东西一发出去,脏水可都是往他身上泼,伤他比伤你还重,他杜见悠往后还要不要做人啊?他怎么可能编出这么淫/秽的故事套在自己身上?」苏菲看不过去,硬是出声抗辩。   「哼!怎么不可能。故事编的越脏越好。这不就博取了妳的同情吗?如果我也像妳这般滥情胡涂,被他糊弄了,现在不也正急着安慰他、疼惜他?妳别忘了,戏子无情,他这个导演,大概也能算个戏子的头,甚么事干不出来?他可是得过金奖的啊…自导自演这一出戏,对他来说有甚么难的?可惜,就是太小看我了,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唐鹤痛快的骂出心中所想。此刻,他只想恶狠狠的鞭笞那人。他选择最恶毒的话,利刃一般的句句精准命中要害。   「唐鹤,你冷静下来,我相信见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自乱阵脚…」苏菲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朝这么离谱的方向发展。她看着一脸惨白的杜见悠,正想再开口劝两句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是王律师。唐鹤示意他进来。   「有甚么话,你直接跟我的律师说吧!」此时,唐鹤已经转过椅子、偏过头去,不再看着那个他曾置在心尖、捧在掌心,如今却让他椎心刺骨的人。   杜见悠无奈地闭上眼,那人已经拒绝沟通。跟律师谈,谈甚么呢?   除了你,我还能跟谁谈我的爱呢?   杜见悠望向律师。那王律师看来做事严谨,此时他似是没注意到一屋子的混乱,跨过一地奶油,已经坐到小客厅的沙发。他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拿出一些文件、几支笔。最后选定一枝笔,对着杜见悠扬了扬,按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杜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谈话了,但容我先告知您,接下来的所有对话,我们都将录音存证。现在,你有甚么要求可以直说。」   杜见悠瞪大眼睛看着王律师手中的笔,那只跟昨晚出现在他家茶几上一模一样的笔。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苏菲。   原来。原来妳也不信我。   苏菲见杜见悠发现了自己昨天偷偷录音的卑劣行为,实在感到抱歉,可是她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预防、只是想保护唐鹤、保护广盛。   她实在没法再看杜见悠那震惊受伤的样子。只能别开眼,心里内疚的无法开口。   杜见悠一夜未眠,又是做蛋糕又是烦杂志的,精神与体力都有些负荷不了了。他再度闭上眼、深呼吸,让自己缓一缓。脑中想着昨夜才与苏菲讨论着如何解决这事,想着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如何同舟共济,想着唐鹤会如何心疼他、会如何方寸大乱的失去理智、不顾大局,而自己会如何的识大体苦劝着、假装毫不委屈地躲着藏着,做他背后的人、不吵不闹的为他缄默。不过半天的光景,自己已被抛下船,独自弃在海上,独自飘零。   信任?说来到底是感情中最艰难的一部分。只是现在才明白会不会太晚?在这条路上,难道,一直都只有我一人?在爱情的关系里,难道,我们始终不是我们?   想起了他说的:忘了身份。   我的身份,不是你的爱人吗?   是谁忘了身分?   杜见悠再度环视屋内的其他三人:他以为的爱人,不屑看他。他以为的朋友,不敢看他。倒是那个不相干的王律师,正拿着录音笔直愣愣的盯着他,等着他提出要求,准备当成呈堂证供,作实他杜见悠傍大金主的具体形象。   杜见悠振作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现在不是自卑自弃的时候,外界的风雨很快要来了,该面对的,无法逃避。他扬了扬声,用尖锐的嗓音朝律师方向大声说着:「好吧!既然你已经看穿我的伎俩,那我也没甚么好说的,你说我图你甚么?不过就是跟着你吃香喝辣、要钱有钱要名有名。可惜我缠了你那么久,还是没办法把你弄到手。你的确很有一套,不像我以前那些金主那么好糊弄。不过,我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事已至此,我告诉你,我得不到你,我也要毁了你。」杜见悠冷冷地宣告。   唐鹤震惊的回过头,看着那个他彷佛不认识的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爱他,自己居然爱过他?真TM的瞎了眼、鬼迷了心窍。   「你在威胁我?我当你是…,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有没有良心…?」唐鹤大吼,心痛到无以复加,他说不出他居然曾当他是“爱人“,他不想再让人觉得他唐鹤是这么愚蠢的可笑笨蛋。   杜见悠不看他。「当我是甚么?朋友?哼…」他一声冷笑:「还良心呢?良心一斤值多少?良心负担的起我的HERMES、Givenchy、Christian Dior、Jean-Paul Gaultier?你别太天真了…这件事,总得有人要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开门,用不符合他轻挑肤浅言语的步伐,狼狈踉跄而出。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道再见。   苏菲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不敢相信唐鹤的指控,不敢相信杜见悠的决裂。   不对。他的话不对。   甚么叫没办法把你弄到手?这话有语病…   她看着王律师满意的收起录音笔,心中刚刚被震断的那根弦,又叮的一声接上了。这回,她不敢相信的是,杜见悠的坚强。   苏菲顾不上此刻气的要摔桌子的唐鹤。她冲出办公室、快步追上前,在途中,还从同事的办公桌上顺手抓了包湿纸巾。她一路追到电梯口,果然瞧见那个孤单的身影。他抬头挺胸,表情木然,但急切按着电梯按键的手,泄漏了他隐忍的心绪。那手,抖个不停。   「见悠…对不起…」苏菲站到他身后,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把纸巾递给他、只能道歉。替自己、替唐鹤。   杜见悠恍若未闻的垂下头,不看她、不理她。   「见悠你别这样…录音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只是…」她无法替自己辩白,尤其是在这个满身狼狈的人面前,她无法佯装自己无辜。   「唐鹤那里,我会再跟他解释。你放心,他是一时气胡涂了,我相信不是你…」   听到苏菲提到唐鹤,杜见悠终于有了反应。他摇摇头,转过身眼睛仍盯着脚下:「不用了,苏菲。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解释这个。而是如何面对外界的指控。唐总现在想必也是心绪难平,如果妳还信我,召开记者会的事,就由我来吧!我在圈内也有一些人脉,明天随即招到一些人来不是难事。」杜见悠淡淡的说。   「至于,录音的事,妳也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保护他、保护他的公司是妳的职责。有妳这样忠实的朋友在他身边,我很放心。」杜见悠顿了一下,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臂:「妳放心,昨天我们讨论的都做数,不会因为刚刚……就有所改变。」他停了一下,又小心迟疑的开口:「如果…妳还把我当成朋友,是不是可以请妳帮个忙?明天的记者会,不要让他看到……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丑…」他悲伤的近乎哀求。   苏菲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杜见悠已经放开她的手,又变个人似的,刻薄的说:「妳别求我,明天的记者会我是开定了,别以为你们广盛集团财大气粗、有律师就了不起,我杜见悠才不怕,有胆子叫那甚么律师的来啊!反正我没甚么好损失的…」说完,抢过苏菲手中的湿纸巾,一扭头,踏进电梯。在电梯门渐渐关上的同时,抬高下巴、一脸挑衅的瞪着苏菲…身后的王律师。      第34章 第 34 章   电梯直达地下室停车场。杜见悠忍着不奔跑,那太幼稚。   他只是快步的走向自己的车,上车、落锁。彷若身后有妖魔在追赶。   是唐鹤的怒气化作的妖。是唐鹤的猜疑化作的魔。   是唐鹤的不信任化作的长鞭利刃,一下一下的鞭笞凌迟着他的灵魂。   他在驾驶座上大喘气,一面抽着湿纸巾擦拭自己一身的狼狈,一面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执行他的计划。   他不去想唐鹤。不能想。   他像小王子用玻璃罩罩住他的玫瑰为它挡风遮雨一般,他也用冷硬护住自己。只是他不知道,罩子下的,不是他鲜活灵动的心跳,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心被刨走的伤口。   总之,碰不得。   眼前没时间让他伤春悲秋了,大男人也不搞哭倒露湿台阶这一套。   顶多问候他妈妈两句得了。   他定了定心神,心中的计划已然成形。   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高亢的声线在电话中哇啦哇啦的对赵天成大吼:「唐鹤是个大浑蛋、王八蛋,我明天就要召开记者会,你立刻帮我联络星际周刊的汪胖,约他出来碰面,告诉他我有独家要给他。现在,立刻,给我动起来。30分钟后在烟波茶馆的包厢碰面。」杜见悠一口气吼完,不等赵天成反应过来就挂断了电话。赵天成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杜见悠一通电话吼的耳膜生疼、晕头转向,还来不及问清那个唐鹤是怎么个浑蛋王八蛋的,就被挂了电话。   唉!这犯的都是些甚么事啊?赵天成摸着鼻子,赶紧起来打电话给汪胖。   汪胖本名汪崇德,因为体型微胖,大家就汪胖汪胖的这么称呼下来,所幸他脾气好,为人还算敦厚,倒也不介意人家这么称呼。他一接到赵天成的电话,听到杜见悠指名要给他独家,兴奋的不得了。他刚刚才后知后觉收到这条大新闻,其他媒体早就出动一堆人堵在广盛集团、梦之初广告、杜见悠他家、唐鹤他家、唐鹤他家、唐鹤他家。(唐鹤好几个家嘛!)他正着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要去哪里堵人的时候,这事主居然主动送上门,还说要给独家。这一定是他上辈子烧了一大把好香、开仓布施还兼护送蚂蚁过溪,这辈子才有这么大的福报。   汪胖,兴匆匆的赶去了烟波茶馆。   相较于汪胖的兴匆匆,赵天成倒是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要出事。   赵天成赶到烟波茶馆找到杜见悠的时候,汪胖还没到。   他拉着杜见悠急急问着发生甚么事,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不是广盛集团要召开一个澄清记者会?怎么这会儿改由杜见悠召开?还有,唐鹤是个浑蛋王八蛋又是怎么回事?赵天成一连串的问题,杜见悠并没有回答,只说:「我先问你,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听助理说,现在有好几家媒体在门口等着要堵你,还有人想冲进摄影棚采访他们,叫他们说说你们两人的爱情故事…我看你最近别想进公司了…」   「已经去公司乱了啊…那我叫你去办的事办好了吗?股份转移?拉掉负责人?」杜见悠不满的问。   「有必要这么急吗?也许跟我们公司根本没关系,你担心甚么?」赵天成火气也来了。   「我担心甚么?我担心人家广盛集团来对付我们公司,我们小虾米对得上人家大鲸鱼吗?」杜见悠语气平淡。   「甚么?广盛集团来对付我们公司?这是哪招?这唐鹤TM的有病是伐?好好的不去对付发照片的人,对付你干甚么?」赵天成莫名其妙。   「他就是在对付发照片的人。他认为我就是发照片的人。」杜见悠简短的说明现在的处境。   「甚么?他这个王八蛋,谈恋爱是你们两人一起,现在出了事情倒推的一乾二净嗄?不去抓罪魁祸首,通通栽赃给你,这也太方便了吧?想甩人也不是这样干的。他说你发照片,你说你做这事对你有甚么好处?他个猪脑袋怎么不好好想清楚?他是唐大鳄?我看是蠢大猪吧?」赵天成气得一口老血就要往外喷。   「所以,你说我该不该先他一步,召开一场 『控诉唐鹤始乱终弃』记者会?对了,回去叫小桃子把红布条做好,始乱终弃四个字越大越好。哼!当我杜见悠是好欺负的?你说,我能这样放过他?」   「当然不能。对!对!对!你这次总算清醒了。我们明天就召开,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这实在欺人太甚,我立刻联络媒体、连络小桃子,我还要召集全公司的人去给你助阵…我们不怕他。有钱了不起啊!小杜,你别怕他,我们全是你的靠山…」赵天成一边急着打电话联络各家人马,一边回头安慰杜见悠,要他别怕。   杜见悠见赵天成这般维护自己,心酸的无法看他。此刻的他,无法再接受一丝温情,为了接下去要做的事,他只能抓紧漫天风雪,将自己深埋进去、让自己坚硬如冰。他只得别过头去,任那忙着走来走去急着跳脚的身影在身后晃荡。然后,漠视。   就在赵天成骂骂咧咧鸡飞狗跳中,汪胖到了。杜见悠示意赵天成先出去包厢继续联络召开记者会事宜,并再三提醒他立刻去办公司产权转移的事。   赵天成边讲电话,边朝杜见悠跟汪胖挥挥手,转身,关上包厢门,走了。留下汪胖跟杜见悠独自在包厢讨论记者会的内容。   清洁人员在苏菲的吩咐下,已经快手快脚安静无声地将总裁办公室打扫干净,还给唐总裁一个明亮清净的空间。唐鹤此时在独自一人在总裁办公室内,相较于刚刚的怒气奔腾,此刻的他则是一身的颓败。他将脸埋在双掌之间,不停的在想: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我不够用心?不够真心?才让那人非得将彼此隐晦的情感摊在日头下,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昭告世人、逼我就范?抑或是我太过愚蠢?识人不清?将恋情昭告世人本就不是手段,而是最终结果。他就是来毁灭他的。   但是,为什么?同业派来的?还是自己公司内部的派系争斗?使出这招美男计,可真够别出心裁、真够狠的。杜见悠的背叛的确里里外外实打实的溃击了他。他此刻深深怀疑自己的一切。   他怀疑自己的智商情商、判断能力、处事态度、甚至是男性魅力…   就算杜见悠一开始是受到指使、有意图的接近他,难道相处了这几个月,还不能使他真心爱上自己?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振作起来,拿出铁腕,像过去那样,立刻处理了杜见悠。他脑中转过很多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但想到最终,浮现在脑海里的,依然是那个眼神干净清澄、言笑晏晏、时而撒泼、时而撒娇的杜见悠。他无法将他跟恶魔联想在一起。他,会不会是,受人胁迫?   唐鹤摇摇头,够了,停止替那人找借口。   他站了起来,疲惫的走向落地窗,看着窗外。想着他刚刚说的:我要毁了你、让你身败名裂…这么狠的诅咒。   难道,还不能让他对他死心吗?   苏菲悄悄的进了总裁办公室,看见一身直挺挺,望着窗外的唐鹤。他的背影僵硬紧绷,满腔的怒火怨气似是还在燃烧。激的苏菲也一身火气。瞧瞧你这蠢的?还一身傲骨的发脾气呢!想你唐大鳄竟是比不上那小鹿斑比。如今那睁着无辜圆眼睛的小鹿,已经撒开四条腿,奋力奔跑,在满山荆棘中寻找出路。你任小鹿为你卖命、不帮忙就算了,还扯后腿的往人家身上狠咬一口。这小鹿,不死也半条命了。   苏菲此刻恨不得摇醒愤怒的莫名其妙、悲伤的不明所以的唐鹤,告诉他:你就是个笨蛋、是个浑蛋,你就要失去你的挚爱了。可是,她说不出口。   在这个风口浪尖,她甚么都说不出口。她的情感上,想上前去狠狠的搧他一耳光,打醒这个男人,然后要他立刻去把人给哄回来。但是在理智上,她知道唯有让他维持愤怒,他就不会去纠缠杜见悠,他就不会再闹出更出格的事。   愤怒带来冷静。   她需要他接下来冷静一段时间,好稳定广盛接下来要面对的混乱。   她只能等等。昧着良心的等等。   等到这件事风平浪静了,再去搧这个耳光。   为了广盛集团的利益、为了唐鹤的声誉。一切都再等等。   我看不起我自己。我也该被搧个耳光。苏菲悲伤的想。   苏菲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   要证明杜见悠的无辜,不能只是『我相信你』这样薄弱的信心喊话。   出自于对他的歉疚,苏菲决心要好好调查这整件事,揪出幕后指使着,她要还给杜见悠一个无懈可击的清清白白。必须的。   她,又悄悄地退出办公室,放任唐鹤自己折磨自己,即使那折磨,远不如他带给别人的千万分之一。   杜见悠跟汪胖在烟波茶馆的包厢密室会谈已经谈了一下午了,一开始杜见悠说,汪胖听,听的他傻楞楞的。然后,心里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   「停停停…杜导演,我再跟您确认一下,您是真的要这样指控广盛集团的唐鹤总裁始乱终弃?您认真的?」汪胖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要这样义无反顾地惹上麻烦?   「是啊!我就是要这样指控他,有问题吗?我给你说了这么多内/幕、拟了这么多条问题,到时候,该怎么揭疮疤,不用我再教你了吧?这可是你大出风头的好机会,你可别搞砸了…还是,你怕了?」杜见悠挑着眉,看着眼前的人。   「我怕甚么?我怕的是你…你不怕你这样做,以后会被逼得走投无路?你,搞了这一出,真的是自寻死路啊…」汪胖皱着眉、摇摇头。不明白这杜见悠是在跟谁过不去?指控唐鹤……?送你两个字:找死。   「你就别管我了,好好想想明天的记者会吧!别让我失望。还有,别走漏风声。」杜见悠谨慎的交代。   汪胖起身,朝仍坐着的他点点头。「你放心,明天看我的。不过,我还是劝你再仔细想想,这样把事情闹大,对你没好处的,是不是?就算广盛集团放过你,整个社会舆论…吐口水都淹死你…如果,你反悔了,我可以当作今天我们没见过…。」汪胖终究还是那个脾性敦厚的人。他与赵天成是旧识,他一路看着他们公司成长,在他有限的能力下尽量帮忙、偶尔发发新闻。他也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年轻人,从没没无闻到现在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他曾经非常看好他。如今,他不敢想,经过明天的记者会,将会有怎样天翻地覆的转变?他还笑着?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敢去跟广盛集团叫板、敢跟整个社会作抗衡。   杜见悠没说话,骄傲的嘴角仍挂着一丝微笑,他挥挥手就算跟汪胖道了别。   现在,又只剩他一人。不知怎么的。   他真真切切得感受到,真的只剩他一人。   只有他一人。   眼角酸涩…还不行…。他提醒自己。   骄傲的嘴角仍不放弃那个几乎挂不住的微笑。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二天,各大媒体皆收到杜见悠要在丽致酒店的招待室召开「说明记者会」通知。这个消息简直在各个群组里炸开了。不论是跑娱乐线的、金融线的、甚至体育线、政/治线、社会新闻等等等等,总之各个相关不相关的部门,全都炸起来了!稍微有点相关的部门,全都争着要去现场采访。完全不相关的则是捶胸顿足,拼命拜托,愿意跟着去打杂。这实在怪不得这群人疯狂的行径。因为以往唐鹤的相关绯闻,从来没有当事人这么高调主动出来说明过,顶多一纸声明稿就算交代了。加上这次事件的另一个当事者是个小有名气的导演,又是男性、还是一个性取向有疑虑的男性。使得唐鹤这次的桃花事件更难收拾,这唐鹤该不会真的弯了吧?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后续效应,这要处理不好,毁的不只是唐鹤啊!毁的可是整个广盛集团。所以,不止娱乐界,整个商界也很关注。谁知道这场记者会结束后,广盛集团里龙头老大的位置,会不会换人坐呢?甚至整个商界领头羊的位置,会不会换企业做做看呢?   广盛集团的法务部门也收到了记者会通知。首席律师-王洛,看了看通知,决定亲自出席。他倒要看看,这个气焰嚣张的杜见悠,究竟能翻出甚么花样。   而另一个人-广盛集团的财务长、忧心忡忡的苏菲,则是忙着盯着唐鹤,忙着布置工作给他。她要让他忙到没有时间看到、听到任何有关杜见悠记者会的消息。这个唐鹤,从昨天骂走了杜见悠之后,几乎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似乎连家也没回,晚上就窝在总裁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度过一个有史以来最为悲惨、众叛亲离的三十八岁生日。反正休息室里面的床铺、换洗衣物、淋浴间应有尽有,俨然就是间小套房了。苏菲倒不担心他的日常生活。她目前担心的是他的行尸走肉。   他对于苏菲安排过来的工作照单全收,完全没心思计较这些工作以前都是由谁负责的。他只是埋头苦干。一份份公文、一本本企划案逐条逐条的检视、每页每页的推敲、章程修改、签名盖章…这职场战斗力简直百分百,好似要证明自己即使在情场栽了跟头,他还是拥有超强工作能力。只不过,仍是个行尸走肉。   这样也好,让他消沉几天、冷静几天、忙碌几天。不要闹事就好。好好地藏在广盛集团里,也算稳定混乱的一种方式。至少,别再添乱了。   另一方面,下午两点的记者会,苏菲也是十足十的挂心。她不知道杜见悠要用甚么方式澄清他跟唐鹤的关系。她想起杜见悠的交代: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丑…她不自觉的微笑了一下:这个男人啊,都甚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自己漂不漂亮?也真是个奇葩。   然后,下午两点,苏菲躲着众人,偷偷收看记者会直播。其实,杜见悠要开记者会这事,早就传遍了。大概除了唐鹤,整个广盛集团的人,也都想尽办法一个躲着一个,偷偷地看着直播,想一窥自家老板的八卦隐私。   此时,大概所有人的反应都跟苏菲一样,倒吸了一口气。   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色彩缤纷的奇葩,还有他身后刚刚被揭开红布的红底白字大布条。   难道杜见悠骗了我?   她摀着嘴、胆战心惊的瞪着屏幕。   记者会于下午两点正式开始。现场已被各家媒体给挤得水泄不通,更不用说还有一些偷渡进来的路人甲乙丙丁,梦之初的员工也尽数到场声援,还权充现场工作人员。他们硬是逐一检查了好几遍,赶了好几轮,才勉强让有采访权的媒体通通挤了进来。其中,星际周刊的汪崇德记者,被安排在首席采访的主位上,这一度让其他家更大牌更资深的记者大为不满,正吵吵闹闹呢!穿得花枝招展的杜见悠迤迤然的走上了台。   其实赵天成今天看到杜见悠穿着花衬衫跟紧身黑皮裤、脸上还架着夸张的GUCCI大墨镜出现时,他深深表达唾弃之意。开记者会,尤其是控诉的一方,算做不到哀怨委屈,至少也应该要气质沉稳锋芒内敛。怎么你杜见悠倒反其道而行?弄了个奇装异服、张牙舞爪?赵天成实在看不过去。不过杜见悠不理,他说这样是加强他的气势气场,这样才能抗战必胜。抗甚么战啊?伪装者看太多?那大墨镜呢?在室内戴什么鬼墨镜,装模作样的。赵天成伸手就要过去摘掉。   「你手别过来,我这两天没怎么睡,昨天还熬了一夜,就在想今天怎么控诉那个浑蛋,现在眼圈黑的很,你别摘我的眼镜。」杜见悠宝贝似的护住他的墨镜。   他不但装扮自己,他还折腾别人。说甚么他需要个助理保镳站在他附近,需要时必须帮他倒茶、调麦、挡人…之类的才能显示他王牌导演的风范。杜见悠自己带来了一个人,看起来是一个刚出道、身形挺拔的年轻男模:「来!过来穿上这件风衣我看看…真是帅呆了,待会就站在台子附近,随时看我眼色…」杜见悠满意的拍拍手。那帅气小男模就站在这么多摄影机前面,倒也不怕生,他不在乎的笑了笑,一副没问题,我准备好了的样子。   赵天成劝说不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见悠就这么孔雀开屏花枝招展充满战斗力的扭腰摆臀上场了。他蹙眉看着,百思不得其解杜见悠的做妖是为哪桩。他也只能沉住气,不安地看着他表演。   讲台背后的广告牌上挂了一块布条,布条上又再盖了另一块红布,让众人不知杜见悠的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墙上的大屏幕已经架好,目前仍是空白布幕。就等着杜见悠亲自操作。只见他胸有成竹的上了台、坐定,虽然带着墨镜,但眼光仍仔细扫过台下每一个人,嘴角隐隐带着不屑的微笑。   台下的记者,本就是来者不善,这桩绯闻牵涉层面太广,包含商界、演艺圈,还夹杂着包/养、同性/恋等道德边缘甚至越界的议题,如今正主亲自出来说明,哪由得他几句撇清就全身而退,这还不非得扒的见血才算完?   台上台下的较劲儿,双方还没开口,就已暗中角力。其中杜见悠轻挑的穿著、高傲的态度,已经令一些大牌记者不满,加上首席采访之位又给了不算资深的汪崇德,那些不服气的嗡嗡声越来越大,甚至还传出了几声讪笑。   杜见悠清了下喉咙,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端着高两度的声线,摇头晃脑地嗲着开口:「各位媒体记者朋友们大家午安,很感谢大家今天下午拨空前来。我是杜见悠。今天将会针对前几日某杂志的报导,进行声明。」   「首先,我要声明的是,报导中提到我跟过很多金主,这是不实指控。我从来没有找过金主。就连唐鹤也不是我的金主。凭我的智慧、才华、能力还需要甚么金主?」杜见悠不屑的从鼻孔哼出一声。   「至于我跟广盛集团唐鹤总裁的关系,就是你们看到的照片那样。没错,我们就是爱人同志。我们已经交往半年多了。」他故意顿了一顿,让台下的记者们有时间惊呼   「不过,我今天除了要澄清对我不实的报导以外,我还要告诉大家,这个唐鹤他有多坏。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杜见悠眼神示意,场边那个年轻高挑的风衣男模,默默走上台,伸手一揭,将广告牌上的红布拉开,露出下面红底白字的大布条。     『控诉广盛集团总裁-唐鹤-始乱终弃记者会』   现场一片惊讶、倒抽气声不绝于耳。原本以为这杜见悠是来敷衍推托、撇人澄清的,想不到他不但大方承认他跟唐鹤的爱人关系,还投下一颗震撼弹-控诉唐鹤始乱终弃?就像苍蝇见到腐肉般的兴奋、彷佛饿三天的小狗儿见到肉骨头的激动,要是这群人有尾巴,肯定摇尾摇到要尿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又躁动的情绪。   「没错,今天的这个记者会,我就是要控诉唐鹤对我『始乱终弃』。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花言巧语的欺骗我。现在被拍到了,他倒是翻脸不认人,不肯承认我跟他的关系,还打算开记者会否认。我瞧不起他。所以我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我要先他一步说出事实,说出我跟他的关系。」杜见悠娇声嗲气说的泫然欲涕,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手帕,还不时拿着按按眼角、抽抽鼻子。大家看着台上他那捏着帕子、惺惺作态的模样,实在想不通那个高冷唐总裁是看上他甚么?台下已经有人不太耐烦了。   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你越是否认,他越是觉得有鬼。如今人家大方承认了,他反倒担心这糖有毒,内心开始不自觉的质疑起来。   「你怎么证明你们有交往过?」不知哪里来的发问,就这样凭空吼出来,台下一片是啊是啊的嗡嗡越来越大声。这群人也不想想,在来记者会之前,可是打定主意:不管杜见悠怎么辩解,回去发的稿肯定就是他俩真的有一腿。眼下,反倒要人提出证据了。   「要证明,那还不简单。我们就以杂志上登出来的这些照片说明…」   杜见悠早有准备的,他按下手中的简报笔,秀出第一张照片。   他看着那张早就深印在心上的照片,即使昨晚已经对着照片演练多遍,现在还是能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他不着痕迹的咽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你们看,这就是我跟他同床共枕的证据,如果我跟他没那样的关系,我能跟他躺在一起拍这样的照片吗?说起那一夜,真是令人害羞,唐总他…体力还是很不错的,简直把我折腾的……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跟他的确就是这样的关系…」   「不是吧?你说那照片是你们睡过了的证据?」汪崇德皱着眉,不赞同的问:「虽然主要是拍脸部特写,但还是可以看到一点衣领,你们根本没脱衣服嘛!你们两人的头发看起来也还算整齐,更不像事后的样子,你拿这照片,想骗谁?」说话的正是坐在首席采访主位的汪崇德。他咄咄逼人的问话,赢得在场多数人的认同,现场又是一片是啊是啊的嗡嗡声。   「啊~~不是不是,我记错了,这是办事之前拍的,拍完之后我们才脱衣服的…」杜见悠显然没注意到照片的这些细节,被汪胖一阵抢白之后,立即改口说自己记错了。   「拍完之后才办事?看起来唐总裁不知是被你灌醉了、还是迷昏了,他都这样不省人事了,还能跟你怎么样?我看是你自己做春梦了吧?」尖锐的讽刺引起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杜见悠有点不自在的脸红。他瞪了汪崇德一眼,不理众人、强自镇定的说:「人家杂志的旁白都写得那么清楚了:同床共枕是甚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告诉你,这就是同床共枕。哼!接下来我们来看第二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唐鹤说他很想我,所以来我们公司找我的时候被拍到的,你看,我们这样勾着手,如果不是亲密/爱人,他会让我这样抱着手撒娇?这就证明了我跟他关系不同于常人…」   「等一下,你说唐总裁很想你,所以去你们公司找你?据我所知,他去你们梦之初公司是因为你们公司帮他们广盛集团拍摄了几支广告片吧!他也可能是去看成果的。这不,照片背景里的屏幕,画面不就是前一阵子广盛集团的房产广告?这根本就是为着公务去的。还有,虽然你是抱着他手臂没错…但是你们大家看,唐总裁那个手的角度,就是想抽出来的样子,这就是被你吃豆腐了嘛!看他一脸嫌弃的…」又是汪崇德抢先发话,他还自备投射笔,雷射光点针对唐鹤的手臂角度指指点点。大家认同的点点头,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看杜见悠还有甚么说法。   只见杜见悠歪着头,微微拉下墨镜,瞇眼研究着照片:「会吗?他看起来不乐意?好吧好吧!我们不纠结在这里,我们继续看下一张……这张照片我们直接在大马路边光天化日下拥抱,你们说,哪两个正常男人会这样不顾他人眼光的抱在一起?这就是说明了我们爱到深处啊!连杂志的旁白都是这样说的…」   「甚么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拜托你看仔细好吗?」汪崇德几乎笑了出来。「是你『强抱』唐总好吗?他的两只手可是规规矩矩的摆在他自己身边,这张照片充其量只能说是你对他性/骚扰。」雷射光笔在唐鹤自然垂放的手臂直打圈,清楚的让众人看见:唐鹤的确没伸手抱杜见悠。   那个汪崇德连着几次下来,主导着现场走向,把杜见悠准备好的说词逐一推翻。赵天成在旁边气得发抖,这汪胖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跟杜见悠讨论了一下午吗?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这是来砸场子的啊!枉费我还把你当成朋友,原来出事了,就是个屁,只要一不小心,人人都赶忙来踩一脚,哪里顾及往日情份。赵天成满心的愤怒跟感慨啊!看那个汪崇德打落水狗的嘴脸,简直洋洋得意的,这倒也是,平常哪轮得到他坐在这采访主位上,要不是因为我赵天成的安排,轮的到他?玛的,被台下附和几句,就TM的得意忘形了是伐?杜见悠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昨晚琢磨了一晚上,怎么今天记者会说的这样颠三倒四七零八落的,难不成一夜没睡脑子都糊了?肯定是被这死汪胖搅的,看我待会儿不过去打死他。他担心的看着杜见悠。   「什么什么性/骚扰,你别胡说,要说性/骚扰,那也是他对我,是他垂涎我的美色…」杜见悠开始有些慌乱的语无伦次了。   「拿出实质一点的证据啊…」台下继续鼓噪着。   「拿就拿,接下来这两张照片你们可没话说了吧!这个也不用我说明了。杂志写的旁白够清楚了,就是那样恋爱中的十指紧扣、春意盎然的悠闲散步。看,就是这一张。另一张,街灯下拥吻。喔,这张照片拍的真美,我最喜欢这张了…我看一下旁白写甚么:暗夜幽会、激情拥吻。没错,就是那样。你们不知道他那时有多激情,他还把手伸进我衣服里…」杜见悠一边说一边抚着喉咙,似是不舒服,还咳了一声。一旁的风衣男模立即上前添了杯热茶给杜见悠。   「你也帮帮忙,这十指紧扣的照片根本是两个背影,谁知道是哪个阿猫阿狗?还有这甚么接吻的照片,顶多看的出来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不是唐鹤还有待确认呢!」看见有人出来倒水,眼尖的汪崇德立刻叫停:「等一下,你不要走…你的背影我看看…」汪崇德忽然叫住那个男模,要他背过身去。大家不明究里的目光被汪崇德吸引了过去。只见他沉吟了几句,看看那人,又看看照片,他终于开口:「背影还挺像的。衣领、袖扣、腰带的细节也符合,这件风衣该不会是同一件吧?小伙子,被拍到的难不成是你?」   「蛤?甚么?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小男模紧张的否认。   「你们这样栽赃给唐大总裁,不怕他对付你?你还年轻,大好前途才正要开始,怎么我看着就觉得已经黯淡无光了呢?」汪崇德冷笑着对小男模晓以大义:「我劝你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或许人家广盛集团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年轻人,回头是岸啊!」小男模听了才知后怕:「我甚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跟导演拍几张照片,他说没人会认出来我才让他拍的。」小男模急红了眼,转头看向杜见悠:「导演,你说说话啊,你说我乖乖的,你会捧红我,我才让你亲、让你拍照的,我真的甚么都不知道啊!」   杜见悠气的头晕:「谁让你出来的,还穿这件衣服,你没别的衣服穿啦?还不快给我滚进去…」小男模夹着尾巴跑了,剩下杜见悠一个人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的面对整场讪笑摇头的记着们。说实话,这些记者可能还没采访过这么精彩绝伦又可笑混乱的记者会。杜见悠自打嘴的厉害,硬生生将一场控诉唐鹤始乱终弃记者会开成一场荒谬栽赃大会,顺道还附赠了一场演艺圈潜规则的戏码。   已经有几个梦之初的员工觉得看不下去,失望地转头离开了。剩下的,则是因为吓傻了,迈不开腿。他们想不通好好的一场记者会,怎么会开成这样。好好的一个杜见悠,怎么会像个小丑、淫/贼一样坐在台上任人取笑。杜见悠的攻击力混乱破碎,这是他们一向伶牙俐齿、把人往死里说的老板?往常光是听他机关枪式的说理骂街,就有让人想一头撞死的本事。可如今这本事神隐了?   赵天成没有吓傻。他想杀/人,他此刻在心里一个个列出名单。   头一个就是他!杜见悠!!!      第36章 第 36 章   正当杜见悠努力振作精神,想再帮自己说几句话的时候,会场中站起了一个人。   他西装笔挺、一脸严肃。等到四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望向他时,他才沉稳的开口:「在场的先生女士、记者朋友大家好,我是广盛集团委任律师-王洛。今天我代表广盛集团出席。刚刚针对杜见悠先生的指控,我相信大家的心中自有一把尺去衡量是非真假。我们唐鹤总裁一向爱才惜才,与杜见悠先生就是正常朋友间的交往与业务的往来。除此,再无其他。」   「那是否可请您解释一下杂志内容提到的,唐总裁似乎经常出入杜见悠的住处,照片也都拍到了。一般正常朋友间的交往,应该不会这么密集的去人家家里过夜吧?」现场记者忽然想到杂志上还有唐鹤座车在杜见悠住处的大楼进出的照片,还详细记录了每次造访时间,一周总有个三五天,有时甚至天天来,而且每次都是隔天才两部车一前一后离开。   「就是就是,你说啊!唐鹤几乎每天都来我家、在我房里过夜,你怎么解释?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杜见悠精神又来了,总算有一个记者站在他这边。   王洛微微一笑:「唐总裁的确常常出入杜先生住处的大楼。不过在谁的房里,这杜先生应该最清楚。其实唐总裁在那栋楼里也有置产。相关的产权证明在这里…」王洛低头从公文包翻出了一迭文件,朝现场扬了扬。「会在那栋大楼置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开始杜先生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们唐总裁,时常借故邀请去他家吃饭喝酒谈天,唐总也是健谈豪爽之人,当时与杜先生也是聊的投机,时常聊到深夜才发现时间晚了,又或者因为喝酒而不方便开车。一来二去折腾之后,刚好发现大楼里有房子要卖,唐总就顺手买下了,这也是图个回家方便。各位想想,如果今天唐总裁跟杜先生有不正当关系,他何不就直接住下了,何必还要坚持回家?他何必多此一举在同一栋大楼买房?因为还是会被拍到他在大楼进出的照片啊!就因为唐总内心坦荡,他的做派也一向绅士,所以他根本也没想到这样正常朋友交流的关系要需要担心是不是会被拍到。他确实进出了杜见悠住处的大楼,可他进入的是自己的房啊!退一万步说,唐总的房产何止这一处,若他真有心要藏一个人,他会藏不住?他会让你们拍到?」开始有记者跟着点头。若唐鹤有心隐藏这段关系,那买房子在同栋楼里,似乎是没甚么道理的,会这样做,的确是心思不在那上头,所以不用躲躲藏藏。如果真有甚么,倒不如把人藏的远一些来得实际。王洛见开始有记者认同他的解释,又再接再厉。这次他要一举解决所有麻烦,将杜见悠与广盛集团切割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这次会被拍到,纯粹是有心人的操作…」他眼神飘向了杜见悠,停了一会才又转回来:「至于有心人为什么要做这事,这就要问问他自己了。」   杜见悠安静淡然地看着王洛的动作,看着他播放出录音笔里的档案,听着自己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记者会现场。   “好吧!既然你已经看穿我的伎俩,那我也没甚么好说的,你说我图你甚么?不过就是跟着你吃香喝辣、要钱有钱要名有名。可惜我缠了你那么久,还是没办法把你弄到手。你的确很有一套,不像我以前那些金主那么好糊弄。不过,我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事已至此,我告诉你,我得不到你,我也要毁了你。“   “你在威胁我?我当你是…,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有没有良心…?“   “当我是甚么?朋友?哼…还良心呢?良心一斤值多少?良心负担的起我的HERMES、Givenchy、Christian Dior、Jean-Paul Gaultier?你别太天真了…这件事,总得有人要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   「听到这里,想必大家都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唐总裁把杜先生当成朋友,发生这种事也着实让他深感遗憾跟痛心。不过今天有机会让我代表所属集团将这件事说清楚也好,日后广盛集团将不再针对此事发言。毕竟,广盛集团是没那种闲工夫处理这种脏事的。」说完,微微一鞠躬,潇洒离开。   杜见悠的构陷算计对比唐鹤的无辜受骗。这整出戏,记者们算是看明白了。赵天成也看明白了,他气得几乎要站不住。而广盛集团内那些一个躲着一个偷看的嗑瓜民众,则是在听完自家律师的帅气声明后,忍不住爆出一小撮一小撮的喝采叫好。看到那个令人作恶的杜见悠如此算计消费自家总裁,然后被王律师完全KO的画面,真是大快人心。   记者会现场,杜见悠脸色惨白,几乎是瘫坐在位子上。还有记者要追问,就看见汪崇德接起了一个电话:「甚么?丽致饭店顶楼有人要跳楼?好好好,我立刻出去联机…」几乎是同时,其他记者的手机也纷纷响起,有人立刻猜到,应该是公司打来通知跳楼事件的,顾不得这里还没结束,一群人就匆匆忙忙边接电话边往门外赶,深怕抢输别家记者,占不到好位置、拍不到好画面。有的记者在经过汪崇德的身边时,还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声:「干的好」或是「今天辛苦了」,表达他们今天对于汪崇德扒粪的表现非常满意。反正,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已经知道了,就是一桩设计陷害的戏码,作为娱乐新闻、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挺有趣的。但是作为商业新闻,没有价值。唐鹤只是一时倒霉,误把匪类当朋友而已,这是他私事,跟广盛集团无关,自然也没甚么影响。股市震荡,预期也就大概那么晃了一下,眨眨眼,似乎没发生任何事。   丽致饭店的招待室里,记者几乎跑光了,梦之初的员工也在听到录音之后,伤心失望地离开了。现在整个招待室里只剩下依然瘫坐在位上发楞的杜见悠、气到不断发抖的赵天成,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没冲去采访跳楼新闻、还低着头、默默收拾东西的汪崇德。   赵天成一股气不知往那儿发,一个箭步就冲向汪崇德,对他破口大骂,因为他还抱着一点希望。   「你这个浑蛋,亏我还把你当成朋友,昨天还特地让你跟杜见悠密谈了一下午,结果你居然这样脱稿演出,你为了出风头,一点道义都不顾嗄?这样会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赵天成红着眼,气的就想挥拳。直到他看见汪崇德眼里浓浓的难过。   汪崇德是真的难过。他刚刚亲眼目睹并亲手参与了毁灭一个人的过程。有那么一秒钟,他真痛恨自己的职业。他定定的看着赵天成,摇摇头:「他是真的爱他,是吧?天成,你心里明白,我不是脱稿演出,我是照本宣科。照着他杜见悠写的本。他是个导演,亲自导了这场戏。看起来,他成功地保住了唐鹤,不是吗?」汪崇德看着一脸震惊的赵天成,朝他的身后用下巴示意:「那个男孩…」赵天成回过头看见那个风衣男模,他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并将那件风衣还给杜见悠,还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拉着行李箱走了。「是你们杜导演的朋友。那人原订今天晚上就要出国,估计媒体之后也找不到他,等他几年后念完书回来,大家早忘了这事,所以对方也就答应了。还有那个吵着要跳楼的人,现在估计也已经下来了,就是喝了点酒发发酒疯,没甚么。这些都是杜见悠安排的。连广盛那个律师,都是杜见悠亲自发来的。不信,你自己去查。」赵天成还在不断发抖。气的、急的、怕的…他不住的深呼吸,却始终无法冷静下来。   「小赵,你悠着点,如今对他生气也没用了,他算是毁了,或者是疯了。我不知道他要怎么面对之后的事,如果你不帮他,他一个人过不去的…」汪崇德拍拍他。此刻,他不知道到底是赵天成比较需要安慰,还是杜见悠?他看着那个失了心魂的年轻人,心中深深的惋惜。   汪崇德摇着头离开了。   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杜见悠不是真傻到无药可救的赵天成,希望破灭了。汪崇德的一番话,证实了他心中的恐惧。   杜见悠疯了。他亲手毁掉自己。   赵天成站在原地不断的调整呼吸,他克制自己不要冲过去打死他。   他慢慢地走向台子,站到杜见悠身边。昨天那个满身怒气、精神抖擞、口口声声说绝不放过那个浑蛋的杜见悠早已经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一个瘫在那里死气沉沉、奄奄一息的傻子。   曾经,那么骄傲、那么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赵天成伸手,轻轻摘下杜见悠的大墨镜,两夜未睡的黑眼圈,还有,布满血丝毫无生气的眼瞳。他彷佛被抽去了灵魂,就连呼吸也都轻而缓慢。   赵天成见他这样,甚么气都发不出来,他摇摇他,很小力的。他似乎有错觉,彷佛再摇大力一点,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支离破碎、一块块血骨崩塌。   终于,杜见悠开口了。他轻轻地说:「他没事了吧?」   赵天成又气又疼,一股子酸气直冲鼻腔。去他玛的没事了吧,你有事啊!你事情大条了你知不知道?赵天成站在他身边,一把将瘫坐着的杜见悠揽进怀里。杜见悠动也不动的被揽在赵天成的胸腹,他仍不死心的拉拉赵天成的袖子还要追问:「这样,他就会没事了吧?是吧?」压抑中带着一点急切。赵天成见他这样,毕竟不忍心。他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抚:「对,没事了,你们都会没事的…走,我们回家。」赵天成对着毫无生气的杜见悠,眼角漫出了水气。   此刻流下眼泪的,不只是赵天成。   躲在会议室看完整场闹剧般的记者会的苏菲,不知道甚么时候也已经泪流满面。原来,这就是杜见悠的办法。   快速有效、洞悉人性、覆巢毁卵、积毁销骨。   这就是杜见悠说的:总得有人要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   是他。在刚刚不到半个小时的闹剧中,他成功地让自己身败名裂。   他十多年来努力的一切尽付东流。   在她满脑子要护住广盛集团、护住唐鹤的同时,何尝不是自私的护住了她自己。而杜见悠选择护住甚么?他选择护住一个出了事就把他一脚踢开的浑蛋负心汉?   这个笨蛋,就这样奋不顾身的毁了自己。   苏菲作梦也想不到,在杜见悠被唐鹤伤的这么深之后,他居然还能义无反顾为他做出这样的牺牲。在那个尴尬难堪众人背弃的当下,杜见悠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甚至还刻意的让律师录了音,说了那段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违心之论。   他,真的值得唐鹤的深爱。   而唐鹤,他值得杜见悠甚么?他该拿甚么去换回这个人的清白?   让杜见悠去开这场记者会,付出的代价竟是这么大。她知道此刻广盛集团跟唐鹤的第一波危机过了,接下来只要稳住就行。但是过程中折了一个杜见悠,这值吗?如果,在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会让杜见悠去搞这一出吗?她闭上眼,咬了咬下唇,她恶心的发现:还是会。她还是会当作不知情的让杜见悠去。为了这个丑陋的心思,我真该再多被搧一个耳光。   苏菲擦干眼泪,刚从会议室走出来,就听到总裁办公室传来大吼:「你说甚么?」然后是东西扫落一地的声音。   苏菲急急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只见一地凌乱的办公用品,唐鹤正手忙脚乱心绪浮躁的敲打键盘…   「老唐,怎么了,发生甚么事?」苏菲不安的询问唐鹤。   「王律师刚刚打电话来说,他刚刚离开杜见悠的记者会。杜见悠他召开了一场控诉我的记者会?」唐鹤赤红的双眼愤怒的像要喷出火来。他看着眼神闪躲的苏菲,他压低声线:「妳知道的是不是?始乱终弃记者会。妳知道的是不是?」最后一句几乎是洪水爆发的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叫。唐鹤愤怒的几乎失控。他抖着手指搜寻,当在键盘上打出“始乱终弃”四个字时,力气大到几乎敲坏键盘,然后在看到记者会上花枝招展的杜见悠及其背后写着特别大字的“始乱终弃”红布条时,又气得几乎要砸了笔记电脑。   苏菲一个箭步过来,将电脑阖上。「别看了,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一个多月后就是董事会议了,你只有这短短的时间稳定广盛,如果到时你稳不下来,你就等着董事会处置你吧!」苏菲避重就轻。此刻,刚刚赔上一个杜见悠,这个代价太大,她要确保杜见悠的牺牲是值得的。现在,绝不能让唐鹤看到记者会的视频。以他的个性,绝对会毁了这个精心设计又得来不易的结果,然后,也救不回见悠。   总之,唐鹤先把广盛搞定,而杜见悠,由她苏菲来想办法。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当她费尽心思调查出一切真相时,杜见悠已经凭空消失了。      第37章 第 37 章   赵天成打算带着杜见悠先回自己家待着。   杜见悠的家已经回不去了,一定会有一些好事者来闹。   正当他带着灵魂已经抽空的杜见悠走出饭店的时候,杜见悠的手机响了起来。   「别接…把手机关机…」赵天成警觉的交代,甚至想夺过杜见悠的手机。但是两个人一看到来电显示,都傻住了。赵天成不敢再阻止,而杜见悠,他不敢接。   来电显示:柯叔。   杜见悠不知道该怎么接起这通电话。刚刚的寡廉鲜耻丑态百出心机算计,家里的长辈也看到了吗?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应该是说根本没想过要怎么替自己解释。   手机铃声欢快急促的不肯放弃,在短暂停歇了之后,又随即响起,可见电话那头的人是如此急切的连续拨打着电话。杜见悠颤抖地划开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迟疑微弱地发出了一声:「…喂…」   只听见柯叔僵硬又带着慌乱的声音传来:「你妈昏倒了,现在在Z大医院急诊室。」说完,不等杜见悠有任何回应,随即挂断了电话。   杜见悠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住。所幸赵天成架住了他。他茫然的不知所措,妈,怎么会昏倒了?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不孝…   赵天成离的近,刚刚也听到了柯叔的话,二话不说,拖着杜见悠往车上走:「快,我们去Z大医院…」杜见悠仍是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任由赵天成拖着他动作。     在车上杜见悠紧绞着双手。听柯叔话语间的生疏冷硬,他几乎可以确定他们看到电视转播刚刚那场让全天下人讪笑的记者会了。他也知道,往后因为他,他们可能再也笑不出来了。   天啊!千万保佑我的妈妈平安无事,她没做错甚么事。是我,是我错了,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随意招惹,先是害了唐鹤,现在又害了妈妈。   杜见悠几乎是一路踉跄地进到急诊室的。他像无头苍蝇般在急诊室团团转,直到看见柯叔站在一个床帘半拉上的病床边,杜见悠才猛然停住。他找到人了,但是他不敢过去。   柯叔一看见他,眼神黯了黯,轻轻的点了头,转身就往帘内走去,微驼的背影好像老了十岁。赵天成示意杜见悠过去看看:「好好跟叔叔阿姨解释,他们会相信你的…」他推了推杜见悠,将他推进那个小隔间,然后帮他们把床帘拉上。   隔间内,只有他们三人。杜妈妈已经醒了,红肿的双眼看到杜见悠,随即把脸转开,背着人又开始流泪。   杜见悠慌了。「妈,你别哭……别哭…身体要紧…柯叔,医师怎么说?我妈怎么了?」   「……我们在家看到了…新闻转播。你妈她就……医师说她激动过度,血压忽然飙高,身体一下承受不住,所以才昏过去。接下来要避免再刺激她…」柯叔垂着眼,坐在床边握着另一伴的手,意有所指地提醒杜见悠。   「……」杜见悠无语。果然是因他而起,他无可辩驳。   「小悠…」杜母忍住满心的惊惶,叫了儿子一声。「…你告诉妈妈,你在记者会上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她满怀希望地望向从小到大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却只见杜见悠低着头不发一语,沉默了一阵子,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小悠…」杜母跟柯叔一声惊呼,随后伴随着杜母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妈妈没有这样教过你啊…你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这只是你骗我们的是不是?你有苦衷的…是不是…你别怕…妈妈保护你…我去帮你澄清…」杜母激动又压抑的哭喊,柯叔连忙安慰,要她别激动。   「妈…对不起…是我错了…」杜见悠跪在床边,听着母亲还依然试图相信自己,心里一阵凄然。赵天成要他好好解释,怎么解释?他为了护住唐鹤,用了极端的手段,这是他要的结果。现在,在他毁弃一切换得唐鹤安稳的风顶浪尖上,他又怎么能开口翻供?别说在这急诊室半开放的空间,就算在家里,他也甚么都不能说。眼前这两个气极败坏的长辈,一旦知道真相,这还不冲出去跟人拼命?还不到处嚷嚷解释澄清?他只能不断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哪里做错了…让你长成这样心术不正爱慕虚荣的人…」杜母看着跪在眼前承认错误的儿子,痛彻心扉。「小唐对你那么好,对我们都那么好,你怎么会…怎么会…我们不缺这个钱啊…」杜母忽然厉声的问:「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是为钱为名去接近小唐?你真坑了他?」   「……」杜见悠哽着喉头、忍着眼眶的酸涩,咬着牙、微不可见的轻点了头。   啪!杜母猝不及防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杜见悠没有防备,被忽然而至的一巴掌打的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他整个心脏都揪紧紧的疼痛。妈妈,那个连儿子性向都无条件接受的温柔妈妈,居然气到动手打了他。   杜见悠这辈子从没那么自责过,是他辜负了妈妈。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这巴掌,挨的不算冤。   柯叔也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要扶,只听见杜母哽咽的声音:「你走,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说完话又是一阵激动的大哭。   刚刚掀开床帘就看到病人打人又大哭的关东宝傻在当场。「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让病人不要激动吗?怎么还让病人气成这样?」关东宝皱着眉看着眼前跌趴在地上的人。「你…你…你是她儿子是吧?先跟我出来…」他没认出眼前这狼狈的人就是唐鹤的男朋友,他这时甚至还不知道那场记者会。   杜见悠反应过来,顾不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连忙起身安抚母亲:「好…好…妈,您别激动,我先出去…」说完就狼狈地从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掀开床帘往外走。赵天成连忙迎了上来,他听到里面的动静,看到他脸上的红肿,知道杜见悠甚么也没解释,他气得不轻。   为了一个唐鹤,到底要赔上多少才算完?   关东宝面色不佳的跟在杜见悠后面出来:「你妈妈的血压其实之前控制得还不错,可是今天早上忘了吃药,然后下午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心情激动,导致血压忽然窜升,所以一时受不住才会昏倒。你当人家儿子的,要多关心妈妈啊…她养你到这么大不容易,别跟妈妈吵架了,听得懂吗?」杜见悠点点头。   「听得懂就要听进去,这么大的人了,还在搞叛逆期,惹妈妈生气啊…真有能耐…」关东宝最气这种不孝的孩子,一路没给杜见悠好脸色,注意事项说完了拿了一些卫教单张给他,让他在一些文件上签了名,之后还训了几句才离开。   「…杜见悠?字迹还挺端正的嘛…怎么就不能乖一些呢?」他看着文件上的签名,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也没想起甚么,直到很后来跟唐鹤林晏的聚会,才惊觉那个人就是唐鹤的杜见悠,也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   杜见悠整个人都蔫了,两天没阖眼,伤心又劳神。他虚弱的靠着墙滑坐到地上,他不想回家,他还想守着妈妈。   柯叔出来看见杜见悠瘫坐在走廊边上呆愣,目光涣散面无表情。这哪里是刚刚在电视里那个花枝招展贪婪狡猾的杜见悠?又哪里是他们一向自信骄傲充满阳光贴心懂事的小悠?他摇了摇头,红着眼过去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慈爱的揉着他的头说:「柯叔知道电视上那个人不是你。老杜跟淑玲的孩子不会是那样的,我从小看顾到大的孩子我知道。你是有甚么苦衷的吧?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好。事情总会过去的,我们会等你……回家。」说完,又拍拍他,然后起身走到赵天成跟前再次叮嘱:「带他回去休息吧!他妈妈这里我会照顾。我…我们都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妈妈现在只是在气头上,气他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我会劝劝他妈妈的…你让他…事情解决了就回家…」   杜见悠鼻腔酸涩,看着眼前瞬间老去的柯叔,想起唐鹤曾说过的:柯叔,他从小看着你长大,他也知道的。你是一个很棒的人…   柯叔他真的知道,他相信我。     可是唐鹤,你,怎么不知道?   赵天成硬将杜见悠从地上拉起来,连哄带骗的将他拉出了急诊室。   他将杜见悠带回自己家。家门一开,猫皇就踱出来喵喵叫了,那气势不是欢迎他回家,倒是一副:出去疯了一天,你可知道回来了,还不快去备粮铲屎的不爽…   赵天成一如往常,一进门就先去伺候猫主子,准备猫粮。留下一猫一人对看。猫皇是认得杜见悠的,平常杜见悠看到牠,可都是大呼小叫的冲过来调戏牠。可今天不太对劲。牠迟疑的走到他脚边绕了两圈,长尾巴又试探的拍了他小腿两下,杜见悠才蹲坐下来,让猫跳到他大腿上。杜见悠搂着猫,稍微有点沉甸甸的温暖在怀里,他将下巴靠在猫头顶上揉揉,那猫也回顶摩娑了几下。   「喵咪,吃饭了…」赵天成呼唤着爱猫。他懒得替猫取名字,就直接叫喵咪。那猫呜喵呜的应了两声,又蹭了杜见悠一下,似乎在宣告:朕先去用膳了,待会儿再来宠幸你…   赵天成忙完小的,又忙大的。他强迫杜见悠吃了些食物,洗了个澡。然后将他塞进客房,嘱咐他好好休息,甚么事都不用管,他会处理的。他还强制关了他的手机。不准听、不准看。反正此时肯定不会有甚么值得杜见悠关注的消息。   杜见悠蜷缩在赵天成客房的床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听话。   他的确做错事,他欺骗了母亲与柯叔、欺骗了赵天成。他欺骗了这些真心关怀他的人,还引的赵天成跟他共谋,去为了一个浑蛋辩护。   一个他深深爱着的浑蛋。他很无奈地闭上眼,直到现在,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满腔的爱意。无奈的是,这份爱,已经投递无门。   杜见悠听到赵天成轻轻关上房门。此时,在满室黑暗中,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现在可以了…。   解脱似的,他放任这两天来一直隐忍的泪水失控。   杜见悠躲在被子里咬着指节,压抑无声的哭到几乎昏厥。   喵咪无声地跳到床头蹲坐着,牠趁着赵天成不注意时,在他关门前偷偷地溜进客房。此时牠正居高临下的看着缩在被子里不断啜泣的杜见悠,不耐的甩甩尾巴。这人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那猫对于他的软弱显得无奈。但牠,决定留下来陪陪他。猫趴在床头安静无声。   这头的苏菲立即开始着手调查这次事件,包括私人照片如何外流、是谁策画此事、动机目的为何。她不能用广盛集团的人脉势力去查。免得好不容易撇清的关系又被连结上,只能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了。即使,她十分不愿意欠他人情。   他,许翔,一个富二代、集团副总裁,正疯狂追求苏菲。面对此刻有求于他而约他共进晚餐的苏菲,开心到一张嘴简直要裂到耳朵了。他忙着拍胸脯打包票:一定动用最强的关系、最先进的科技将这件事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绝不跟广盛集团有任何牵连。   苏菲见许总这般开心的模样,心里直发毛,直觉告诉她,实在不应该扯上这个男人,但是她实在太需要有人协助。许翔是目前最佳的人选。他们集团合作过几次,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老不正经,基本上还算正派,是个可靠值得信任的人。她避重就轻的说明这个事件,只提到唐鹤跟杜见悠原本是非常好的朋友,却因为杂志偷拍风波,引得唐鹤误会。所以杜见悠召开了那样一场记者会,还给唐鹤一个清白。   「许总,真的十分感谢您愿意协助。关于这次调查所衍生的费用,我会支付的…」   「苏菲,妳别这么见外。老唐我也不是不认识,帮点小忙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听完妳的说法之后,我也觉得事情不单纯,不是那个杜见悠在记者会上说的那样。那场记者会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不能有第三方帮他澄清,那这个人真的要毁了。我是没办法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还置之不理的。妳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尽快给妳一个满意的答复。在这之前,妳先稳住唐鹤再说。」许翔在苏菲面前难得正经,这倒给了苏菲一个重新评估这个男人的机会。接下来的晚餐,他们针对这事件持续提出看法,也整理了几个疑点跟突破缺口,两人相谈甚欢。      第38章 第 38 章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很快,也很慢。又到了热热闹闹的圣诞夜。   关东宝很憋屈。去年这两个人去酒吧玩耍他在医院值班。结果今年他不用值班了,好不容易将这两个情场失意的男人拉出来透透气,眼前的这两个人却只坐着喝闷酒,没人说话。   「好了啦!晏子,人家纪然是因为工作才不能跟你联络的,你别这一副愁眉苦脸的嘛!你看人家老唐,他才倒霉呢!遇到一个骗子…你看他表情还比你镇定呢…」林晏没理他。   「老唐啊…之前不就警告过你,要注意不要被有心人骗了,结果这次居然还搞这么大…」唐鹤也没理他。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个记者会那天,我在急诊看见那个骗子了…」关东宝忽然想起那个记者会,也忽然想起杜见悠。他恍然大悟:「…原来啊…大概就是他那场记者会把他妈气得昏倒,进了急诊…」关东宝话还没说完,唐鹤皱眉:「他妈妈昏倒?」   「你这么关心干嘛?干你甚么事?」关东宝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生气。「总之病人送来的时候血压飙到很高,一身虚汗,紧急给了药才慢慢醒来。」他不嫌事大的继续往下说:「结果她醒来后看见儿子来了又激动了一把,我听见留观床那边一阵吵闹,过去掀开帘子一看,原本跪在地上的杜见悠被她妈一巴掌搧到趴倒在地,他妈还叫他走,说没有他这个儿子…」他喘了口气,「当时我还不知道他耍你的事,只是训了他两句,要他别惹妈妈生气。要是我知道他坑了你,一定上去帮你踹两脚,真是气死我了…」   「你看他现在搞的你也不要他了,他妈也不要他了…活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关东宝还在碎碎念的骂,唐鹤恢复面无表情。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杜见悠,你为什么?   你到底为了甚么能够这么无情的伤害你身边的人?   平安夜的聚会,三个人不痛不快的喝了整晚的酒。   XXX   广盛集团的董事会订在一月下旬召开。苏菲面对这次会议可说是战战兢兢,神经紧绷到最高点。她不断的整理核对各项财务报表,确保这下半年度的收益是成长走向,还得想办法应对董事们的质疑,尤其是针对唐鹤跟杜见悠的事。   虽然经过那次记者会之后,广盛集团完全的被摘干净。商业上几乎没受到影响,股市有点不安,但也立即回稳,后来甚至小幅度上扬。但是,这并不能代表董事们会对这件事没意见。说穿了董事们也各有各的派系人马。之前唐鹤上位,行事手段雷厉风行,没人敢动他。可这次不一样了,唐鹤的形象多少有点受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唐大鳄。杜见悠事件让他多了点人味。原来,他也是会跟人交朋友,然后会傻傻被骗的那种人味。   如果,你不再把一个人当神看,那么你就容易对他起了别种心思。例如现在:有一些人误以为是时机可以动唐鹤了。他们私下串联、鼓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孰不知唐鹤这方早有防范,他当初能杀出一片血路、上位。就表示他在董事会里也不是没人。这回,还轮不到他出手,里面几个老家伙自是处理的妥贴了。不过,唐鹤要接受几个不屑的眼光、几句戳人的嘲讽那就是免不了的。   苏菲烦躁的抓抓头。下午的董事会报告,已经检查八百遍了。唐鹤那里,整个就是工作狂人,他根本已经住进办公室里了。每天家也不回,饿了叫外卖、渴了喝咖啡、疲了抽雪茄、累了窝沙发。昨天苏菲还提醒唐鹤,要他至少进休息室睡个好觉、起床刮刮胡子,好面对今天的董事们的炮轰。唐鹤不置可否的应了声:知道了。就又埋首工作。   一个月。这一个多月唐鹤就是那副样子。他努力工作,好似跟过去没甚么不同,好似没被甚么东西击垮。只有苏菲知道,这人身上是靠满满的负能量在支撑,他的内心填充着被背叛、设计、离弃的不甘心,是这一股愤恨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而苏菲也知道,当这一切真相大白、负能量被抽离时,唐鹤再没有任何支撑力。   苏菲再度烦躁的抓抓头。再撑一下。撑过董事会就行了。她看着上个礼拜许翔送来的调查结果,果然不出所料,杜见悠就是个清清白白的受害者。   许翔的确很有一套,他一路从杂志社查起,软硬兼施,果然一路拉扯出王国庆。原本以为线索到了王国庆这里就会断了,想不到许总还能从寄送包裹处下手,非法合法手段并用,硬是查到了寄件人数据(当然是假名…)与寄件时间。然后还想办法调阅了一些监视器,过滤了一堆人后,锁定了几个可疑的人,其中包含了嫣俏,她在可疑的时间出现在可疑的地点,又是能靠近杜见悠身边的人,自然被列为重要嫌疑人。许总利用黑客,入侵她的手机、电脑。果然在她的手机里找到那张转传的照片。许总甚至细心的比对照片转传时间,确认杜见悠有不在场证明:他那天那时被王国庆气得昏倒送医了。然后,依据嫣俏手机里的通联记录,抽丝剥茧的又找到摄影师小李。许总找个女人私下跟踪,刻意在酒吧喝酒搭讪。那个小李见美人自己送上门,几杯黄汤下肚,什么辉煌事迹狗屁倒灶的事通通倒出来。当然,他最引以为傲,惹的广盛集团差点垮台、唐鹤差点出柜的偷拍事件,也是被拿来说嘴的材料之一。这些细节都被美女录音,当作「呈唐证供」了。   嫣俏、小李、王国庆、还有那个杂志社。许翔光是想到他们的下场,就不寒而栗。不过,这不是他要担心的。眼下,他比较在意的是,能不能博得他心中的美人欢心。苏菲在接过许总亲自送来的结果时,面上只淡淡的谢过。但略为小失望的许总,却不知道,在苏菲看了他条理分明、明察秋毫的调查之后,默默的再给他加了20分。   苏菲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董事们即将到达,闭门会议一开起码三小时。等这个会议一结束,她就要立刻跟唐鹤报告这件事。她等不得。她急着要还杜见悠一个清白。而她,很怕来不及。因为,她发现,她找不到这个人了。   就连许翔也找不到。   杜见悠哪里也没去,他从医院回来后,在赵天成家足不出户整整一个多月。   对外,赵天成非常生气的发了声明,开除了杜见悠。自此,梦之初广告公司与杜见悠再无干系。然而每天回家,看到游魂似的杜见悠在家里晃荡,赵天成也是心累。   这个杜见悠很安静,不吵不闹,要他吃就吃、睡就睡,问话就回答,有书就看,生活能自理还给收拾家务逗猫喂猫。   但怎么赵天成就是觉得跟个活死人住一起呢?   杜见悠唯一反常的,就是他开始抽烟。   明确的说,应该是点雪茄。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盒雪茄,想到就点燃个几分钟,整个客房里熏的都是那带点薄荷的雪茄味,赵天成受不了,却也没阻止。   他知道,或许那个味道,能给他一些安慰。   他猜,是思念的味。   我去…赵天成在心里骂着唐鹤…怎么不去死一死啊~~祸害!   今天,赵天成不在。杜见悠偷偷的开了手机。这一个月他与世隔绝,就像他之前说的:不出门、不看电视、不上网。   平日里,他整天就拿着逗猫棒晃来晃去,整的喵咪成天在家窜上跳下,跑来转去。搞到赵天成下班回家时,那猫已经一副纵欲过度的虚脱样。总惹得赵天成翻白眼,要牠放过那只猫。   可今天,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他知道评论会有多恶意,所以他从善如流关机不看。   但他一直抱着小小的、不可能的念头。他想看一看。   他一开手机,就看到屏幕里满满未接收的讯息:微博的评论、微信的短讯、未接来电…每个小方块上都提示着红色99+,简直爆炸。他抖着手一条条的看过、一封封的检查、一通通的找寻。他飞快掠过那些伤人的字眼。   然而,一整个下午,除了伤人的字眼,甚么也没找着。   没有。那人没有找过他。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关机。   与其说关机是不想看到那些恶意的评论。   倒不如说关机是为了不想面对:那人的铃声真的不会再响起。   是为了不想承认:我杜见悠是真的被遗弃。   杜见悠一直是不记恨他的。他恨的是自己。他恨自己居然不恨他。   所以他折磨自己。用唐鹤的味道狠狠折磨自己。   他依赖。他思念。他爱。所以他恨。   他终于受不了了。到底还要关多久?我要出去走走。   「嘘!」他对猫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趁着赵天成不在,偷偷溜去了月色酒吧。   当林晏跟纪然踏进酒吧时,杜见悠已经微醺,正在台上唱歌呢!      第39章 第 39 章   董事会风平浪静的开完了,除了小部分几个董事全程给唐鹤排头吃以外,其他人倒是还好。而唐鹤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广盛集团没有因为这偷拍事件受到甚么实质损害,那么唐鹤也没甚么好遮遮掩掩、虚心候教的。给他排头吃?再扔回去不就得了,他唐鹤可也不是甚么好脾气的。   终于苏菲的财务报告结束。唐鹤被明嘲暗讽的部分也结束。闭门会议开门了,一群董事鱼贯而出。   走在最后一个,算是跟唐鹤比较友好的,临离开前想了想,还是拍了拍唐鹤的肩膀,表达慰问之意:「我说老唐啊!之前也真的算你倒霉,居然遇上了杜见悠那种拜金人渣,所幸老天有眼,总算还你清白了。」他轻蔑的笑着摇摇头:「那个白痴,居然以为开开记者会就能把你拉下来,结果却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我看他搞不好红到国外去了…」   那人干笑几声,看唐鹤绷着脸不说话,识相的摸摸鼻子走了。留下苏菲跟唐鹤面面相觑。   唐鹤一直以为广盛集团这次能全身而退,是因为根基够深厚、是因为他唐鹤日夜操持控制得宜才稳下来的结果。结果他说「老天有眼」、「还你清白」、「笑柄」?这是甚么意思?   唐鹤皱着眉,看着欲言又止的苏菲。他径自回到总裁办公室、落座,冷漠的看着一路跟在后头的苏菲。   「说吧!怎么回事?」现在还能有甚么事,是我唐鹤禁不住的?   苏菲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算委婉。   她把手中许翔的调查资料放在他桌上。   帮唐鹤打开电脑,搜寻到那场荒谬的记者会。   打开她跟唐鹤共享的文件夹,拉出一个录音档案。   然后,要他做好心理准备。   「这次偷拍事件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的确不是杜见悠做的,所有资料在你桌上,你今晚可以慢慢看。至于他在办公室对你说的那些话,等你看完他的记者会,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苏菲顿了一下,想起杜见悠哀求的眼光:“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丑…”   不,你一点都不丑,是时候让老唐知道了。原谅我隐瞒了这么久。   「还有,另外那一份录音档,是在你下飞机的前一晚,我自己去找见悠讨论因应对策时,偷偷录音的。我觉得,你也应该听听看。」苏菲说完并没有离开,她只是退到办公室的客厅区。她需要给唐鹤一个空间,但她不能离开,她怕他会出事。所以,她坐在沙发上等,等他醒来。等他崩溃。   唐鹤听到苏菲找人调查了偷拍事件,心里五味杂陈。这事已经过了那么久,再提又有甚么意思。是不是他干的,有那么重要吗?那场记者会、那场控诉,终究是唐鹤过不去的心结。伤害已经造成,不论是他对他,或者他对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先伸手拿了那份资料。他一页一页的翻看,看到了早在三、四个月前,他们就落入了敌人的陷阱而丝毫不自知。   对方等在暗处,时刻捕猎。   而他,自信满满的唐鹤不听劝告,硬是将杜见悠从暗处拉扯出。   他说:我们要光明正大、我们要走在阳光下、我们与别人没有不同。   所以,是他忘情的缠绵交错、是他忘情的日光下牵手、是他忘情的暗夜街头拥吻、是他情难自禁,是他揭开了满天烽火。   然后,当这一切都被摊在阳光下时。他说:都怪你。是你的计谋。   自始至终,都是他说。杜见悠一句话也没说。   好,我知道了。那杂志的偷拍与他无关。   可是记者会呢?我知道我当时说话冲动、是过份了。   难道因为这样,他就倒戈相向、与我自相残杀?   唐鹤仍执意的紧咬愤怒不放。   他坐在座位上,迟迟无法点开那场记者会。   他无法面对他的控诉。   但,隐隐的,他感觉到他逃避的或许是一个更为残酷的事实。   苏菲也不催他。她独坐在沙发区翻着杂志,面上平静、内心焦虑。   该来的总是要来,苏菲之前不让看,现在又主动提及,那就看吧!   看看还能有甚么更残忍的?还能有甚么我不能受的。   视频中传来杜见悠高亢的声音。   唐鹤皱了皱眉,双手紧紧握拳。   他无法否认,他还是思念这个声音。他生气自己的思念。   他忍耐的强迫自己看下去…   他瞪着他在视频里胡乱攀咬胡言乱语…   他瞪着他在记者会子虚乌有空口白话…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个他口中的戏子头,在记者会上演一出荒谬可笑漏洞百出丢人现眼精采绝伦的戏码。   演的那么差又那么好。   他在干嘛?   唐鹤知道他在干嘛,却又不知道他要干嘛…   直到,他又再一次听到来自王律师的录音中、杜见悠的威胁:“你别太天真了…这件事,总得有人要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   是了,他正在做让人身败名裂的事。   他的威胁是认真的。   视频结束。画面停留在面色惨白、无力瘫坐的杜见悠身上。跟此刻也同样面色惨白、无力瘫坐的唐鹤隔着频幕遥遥相望。   唐鹤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他居然感到一丝高兴一丝平静。   这一段时间心里的狂风暴雨乌云密布开始平息。开始有一点阳光洒落。   原来,他的爱人并没有叛。   他伸手又点开了苏菲的录音档案:从小鸟啾啾电铃声起始,他听到了他的兔兔忙碌又兴奋的声音…他在生日前夕为我做蛋糕。   原来,当他说我沾了奶油的嘴角看起来很蠢的时候,意思是他觉得我性感的不得了……   原来,在他心里,我唐鹤是有足够的理智跟智慧处理这事的。   原来,他一直相信我。他说会以我为傲…   原来,他不觉得委屈。他说能站在我身边,他觉得很荣幸…   原来,他始终拚死护我周全…   最后,他想起了杜见悠捧着蛋糕站在他办公桌前,试图撇去乌云,笑吟吟的对他说:“我们在谈、恋、爱…”   杜见悠所做的这一切事,都只是因为…跟唐鹤谈恋爱。   而我,我粗暴地打落了一切…打落了那人嘴角的含笑、打落了那人捧在手里的爱恋。   而我,   我说“别叫我哥”    我说“戏子无情”   我说“真是错看了你”   我说“我让你爽到忘了身份”   我说“有甚么话,你直接跟我的律师说”   我还说“当真以为我是傻子?”   原来,傻的人真是我。叛的人也是我。活该吃不到蛋糕的还是我。   被这样一个善良纯挚的人深深爱过,一颗心还能再为谁跳动?   “兔兔,你真淘气…”唐鹤苦笑地摇摇头。   这些日子以来的鬼见愁终于笑了。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如春风徐徐拂过。   他温柔地轻轻地开口:「…苏菲…那天晚上,妳吃到蛋糕了吗?好不好吃?他有没有把蛋糕烤焦?」   苏菲警戒地看着唐鹤。这不是她预期中唐鹤应该有的反应。   她担忧的试探:「老唐?你还好吗?」   唐鹤忽地站了起来。他平静地说:「我要回家。兔兔在等我。」往前走了两步,身体却晃得无法再前进。他伸手撑住办公桌,等着这一阵头昏眼花过去。   苏菲冲过来扶住他:「老唐,你别这样。你冷静点听我说,见悠他…他不在家,手机也都关机。梦之初广告…把他开除了。我们找不到他。严格来说,记者会那天过后,就没人再看到过他了。」   唐鹤愣愣地看了苏菲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他只是坚持地又说了一次:「我要回家…」   苏菲无奈地说:「好,我陪你回去,你这样不能开车…」   苏菲开着唐鹤的车。在车上,唐鹤一语不发。脸上还那副温柔。但是双手出卖了他。他的手一直抖着、一直拨号:您所拨打的用户,目前没有回应…。   挂掉,重拨。挂掉,重拨。挂掉,重拨。挂掉,重拨……直到回家。   唐鹤站到了杜见悠的家门口,他皱着眉看着他的家门。明明有电梯楼层管控的,怎么还会被人胡闹成这样?   门上贴了一堆谩骂的海报、字条。还有更过分的直接拿笔在门上墙上涂鸦留言。文字粗鲁不堪、恶意至极。甚么去死、贱人、脏…还算友善的。   唐鹤把那些贴在门上的纸张撕掉、揉成一团。   他伸手按了电铃。这回,小鸟啾啾没有唤到主人前来开门。   唐鹤迟疑了一会儿,抖着手伸向电子密码门锁,迟疑地按下自己的生日。   哔哔,门开了。   他一阵揪心。凭甚么?凭甚么他的生日,还有资格能打开这扇门?   唐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进了屋。屋里空气混浊,像是尘封了很久的箱子被打开,带了点潮湿的霉味。他在屋里走走逛逛,卧室、工作室都空无一人,最后,他在厨房站定。   苏菲也忙着在屋里走动,她帮着开了几个窗户,想让空气稍微流通一些。一转身,就看到唐鹤入定似的站在厨房。她走近一看,发现他正盯看墙上贴的蛋糕食谱,那是杜见悠亲自手绘的食谱。   唐鹤看着那两页纸,脑中浮现出那人闲时画画小图的俏皮样,总是两条长腿盘着坐,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歌,一边神情专注地写着、画着…   他看着那蛋糕食谱,纸上行云流水的艺术字体,加注了自创的减糖配方,涂涂改改的修正份量。他彷佛看见杜见悠站在厨房蹙着眉、认真计算着比例。纸上还用色铅笔画了插图,一个可爱的小蛋糕,上面挤的是玫瑰瓣形状的奶油。他还记得他唐鹤说过:冰淇淋挤成那样螺旋状,好像白色大便。当时正舔得满嘴都是冰淇淋的杜见悠,气得冲过来踢他两脚,还大骂他恶心。可是他都记下来了,他写着:不要白色大便,画了个大叉叉。   食谱的最末,还画了两个小人儿,一个有着长长睫毛大眼睛,另一个就是个大头。这会儿,长睫毛的那个,正红着小脸蛋给那个大头亲亲脸颊。两人身边还画了几个爱心围绕着……是了,杜见悠说:我们在谈恋爱。   唐鹤轻轻抚摸着那个小红脸蛋,他那长长睫毛好似挠进他心里、落进他眼里,整得他整个人又酸又麻,眼睛刺痛得睁不开。   他轻轻地把那两页纸从墙上撕下来、摀进心窝,背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他要仔细想想,他是怎么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珍宝的。   苏菲在旁边看着溃败的唐鹤,不知道能怎么安慰。这把刀是他亲自捅进杜见悠心里的,拔不拔都伤。她只能蹲在他身边拍拍他:「想哭就哭出来吧!憋着不好…」   唐鹤慢慢地抬起头,一脸茫然失神:「见悠都没有哭,我有甚么资格哭?」他硬扯了下嘴角,站了起来,从厨房里抓了一条抹布,说:「妳先回去吧!我把这里整理一下。那些人把门口弄得那么脏,他看到要生气的…」说完,也不管苏菲同不同意就送她出门,而自己拿着抹布,认真的把门上、墙上的乱七八糟用力擦干净。。   苏菲看着平静的唐鹤。她很心慌。但她无计可施。只能让他自己静一静。   唐鹤是真的很平静。   他内心的雨骤风狂,都因为确定了他的爱人也爱他、还爱他、更爱他而风停雨歇了。他的伤在一瞬间被治愈。此刻,他觉得自己应当要精神奕奕容光焕发。这样才是一个在爱里养起来的形象。   是他的挚爱用他的骄傲、他的灵魂所喂养的。   他不去想他的挚爱在剔骨削肉喂养他之后,如今会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他的理智控制着他不能崩溃。   他现在只能好好想想,丢失的,要从哪里找回来?   他家?关东宝说他妈妈不要他了?不会的。   杜妈妈只是一时气话。那位温柔的女士,一定会好好听儿子解释的。   现在,兔兔一定好好的坐在他家里生我的气…   唐鹤立刻下楼开车,直冲杜家。   时间不早了,当柯叔满心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按门铃时,看门一看,傻住。   「叔叔您好,我是来找见悠的,能让我跟他见个面吗?」唐鹤心虚地站在门口,眼神却焦急的不断往里瞧。   「老柯?这么晚了,是谁啊?」杜母见迟迟没有人进来,从屋里喊了出来。   「那个…小唐啊…先进来再说…」柯叔终于回过神来,请唐鹤进门。   杜母一见进门的是唐鹤,一时也愣住了。听到唐鹤是来找小悠的,顿时心慌了起来。这一阵子,他们已经知道唐鹤是个叱咤商界的大总裁,如今儿子犯傻算计了人,现在正主亲自上门,怕是不能善了。   「小唐啊…阿姨实在很对不住你…是我没有把孩子教好,才害得你名誉受损…」杜妈妈越说越伤心,眼眶顿时红了…   甚么?杜妈妈怎么到现在还在骂见悠?难道兔兔还没解释清楚?   「不是的,阿姨,事情不是您们想的那样…是我…是我才该说对不起…」   「不不,小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都问过小悠了,他亲口承认是他不对。我已经把他赶出去了…阿姨跟你道歉,孩子不懂事,您…高抬贵手…别跟他计较行吗?」杜母拉着唐鹤的手,几乎声泪俱下。她实在担心,唐鹤不知道会如何报复自家儿子,只能先求求他。   「……」唐鹤看着眼前苍白自责的杜母,想到关东宝说的在医院下跪被打的杜见悠。他痛得几乎无法自持。该跪的该被打的不是杜见悠,而是他。   是他把人家好好一个孩子弄得无家可归、身败名裂。   唐鹤现在不是甚么大总裁,他只是一个丢失爱人的傻子。   没多想,膝盖一弯他就要跪下。柯叔大惊,眼捷手快的一把架住他:「小唐,你这是干甚么?好好说话,我们客厅坐…」他把唐鹤推到沙发上坐好,杜母跟柯叔跟着也坐好。两人望着颓败的唐鹤小心翼翼的问:到底发生甚么事了?   「……」唐鹤还是说不出话来,鼻腔的酸气一直趋之不散,他深吸了几口气,几度斟酌用词:「我跟见悠不是杂志写的那样,不是甚么金主包养关系,我们是…恋人关系。」「见悠一直都是你们的好孩子,他从来没做甚么不该做的事,以前从来没有过甚么金主,在我这里更谈不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见悠不会那样的…」杜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可是他为什么要开那样的记者会?还有你们吵架的录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对我们说实话?……」杜母一堆的为什么?她实在不能理解,她想起杜见悠在医院对着她下跪,她就又气又心疼,我都能接受你的性向了,还有甚么不能跟父母好好说的呢?   「当时,我们有点误会…是我…是我不好,一看到杂志乱写,就气坏了。没有经过思考就误会了他…我…我以为杂志事件是见悠设计的…」唐鹤很艰难的说下去:「我自乱阵脚,根本没法子处理后面的事,可是见悠却一肩替我扛下,他去开了那个乱七八糟的记者会,把所有矛头都指向自己,为的就是…保我周全…」唐鹤把脸深埋在掌心,他实在无颜面对他的家人。「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他…」他断断续续的忏悔:「是我太蠢…我还一直生他的气…一直到刚刚,我才看到完整记者会影片,我才知道见悠说的身败名裂是甚么意思,他用他自己的清白换我跟我的集团平安无事…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你们…」   杜母跟柯叔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柯叔抱着哭泣不止的杜母,心疼的叨念。   「叔叔、阿姨,你们知道见悠在哪里吗?他的手机关机了,我连络不到他…」唐鹤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忐忑的问了,他还抱着一点希望。   「上次见他,他跟天成在一块,我还叮嘱天成好好照顾他,可是后来听说天成把他开除了,啊…这傻孩子,现在会去哪儿?」柯叔跟杜母忽然着急起来,如果连赵天成都把他扫地出门,他还有甚么地方去吗?   赵天成。   苏菲说梦之初广告开除了杜见悠。   不可能。赵天成不可能背弃杜见悠。   他看过赵天成在看着杜见悠时眼神里的光。他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他,我会想办法还他一个清白的。」说完,他迫不及待向柯叔杜母告辞。这次,直冲梦之初广告。      第40章 第 40 章   这个时间在往年通常是梦之初广告最忙的时候。快年底了,年节假期长,很多客户都要求广告要挤上这个档期,所以将要过年前这段黄金时间,常常忙的整个公司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可是今年,广告业务从那场记者会后,就一个个解约了。新的客户即使面对梦之初公司愿意降价也谈不下来。今年的档期,与去年忙碌到像烧滚了锅的情形截然不同。这几天,梦之初广告里员工无事可做,赵天成干脆提早放年假,员工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往好处想,总算能有一年让大家回家过年。公司里只剩赵天成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他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扶着头伤脑筋。   自从杜见悠离开之后,公司的业务很多都要重新签订。其实梦之初广告也不是只有杜见悠一个导演。不说别人,赵天成本人当初在学校,可也算是学得稳扎稳打,成绩不错的。只是杜见悠对执导工作比他更有兴趣,两人才会分工合作,一个负责广告拍摄,一个负责公司经营。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杜见悠接不了那么多业务,才另外招了几个拍摄导演进来。   现在杜见悠不在了,几个导演再加上赵天成,业务还承担得来。可困难点就在当时很多业务都是冲着这王牌导演的名气来的,他们都指名了杜见悠。眼下这人被开除了,这些合约都要重新签订。有的客户愿意转由其他导演拍摄,赵天成还得谢天谢地的降价以示谢主隆恩。麻烦的是直接要求解约的。毕竟这是梦之初广告违约在先,若对方执意解约,赵天成也无可奈何,还得赔上一笔违约金。   赵天成抱着头,看着刚刚又被解了的一份约,这是个合作很多年的老客户了,一直以为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得到对方支持,想不到对方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又是自个儿公司搞出来的事端,赵天成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实在是很无奈。   一个公司发展到现在,要养的人、要养的家庭不算少。现在出了这事,业务量骤减不算,还连带地要赔出一大笔钱,如果一直持续这样下去,不知道公司还能撑多久。   正当赵天成唉声叹气的时候,门口闪进了一个人。   一个让赵天成觉得认识他真是倒了八辈子楣的人。   「你来做甚么?」赵天成一看见他就有气。   「我来找见悠…」唐鹤倒也不拐弯抹角。   「杜见悠跟我们梦之初广告没关系了,我已经将他开除。如果你想对付他,那么冤有头、债有主。请你不要牵连到我们。」赵天成不客气地表明立场。   「我…我怎么会要对付他,我是来接他回家的…」   「那你快去啊!杵在我这里干嘛?」赵天成翻了个白眼,送客。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赵天成,你一定知道的是吧?柯叔说他跟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一点没有转圜余地。   「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鲁莽,我会好好跟见悠解释的…」   「我说了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他都消失多久了,你现在才想到来找?会不会太迟了?怎么,你公司都安顿好啦?又赚了几个亿?你知不知道你对他不闻不问的这段时间,要死的话这人都送上山头埋了干净长出新草了。要飞的话,这地球都能绕着飞好几圈了?我怎么知道他埋在哪儿?飞去哪儿?」   「你是说他出国了?」唐鹤心惊。掠过他口无遮拦的不祥比喻。   「我、不、知、道。」还是这四个字。   「赵天成,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一定很生气、很不谅解。可是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让我好好跟他说…」还没说完就被截断。   「对,那是你跟他之间的事,跟我没关系。我甚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们梦之初折了一个王牌导演、沦为整个广告业界,不,是整个社会的笑柄。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在收拾这个烂摊子。我比不得你唐总裁财大气粗,出事了有律师出面、有傻瓜背锅。你有钱有闲,你甚么事都能推的一乾二净,我们不能。我们小老百姓还要生活,我的员工还有家庭要顾。我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别再来搅和了,行不行?」赵天成气的红了眼眶。他把目前他们的困境,全部归咎于眼前这个男人。而唐鹤,无可反驳。     「杜见悠拍了你一张照片,害的你“差点”出事,现在已经割肉削骨的全还给你了,他证明了你的“清白无辜“,再不欠你甚么了,你放过他吧!」赵天成停顿了一下,越想越气,指着他的鼻子骂:「当初我就告诉过你,小杜是个很善良的人,要你好好待他。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然后你又是怎么待他的?你怎么还敢站在这里,说要带他回家?他人都毁了,哪里来的家?」赵天成几乎骂的停不了口。   「我…我是真的爱他的…」唐鹤声如蚊吶。好像除了爱他,他也说不出其它的话     「你爱他?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鳄鱼的眼泪了。你知道鳄鱼在吃掉猎物之前,都会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滴几滴眼泪?我真的不得不说,被你爱到的人真TM的倒霉。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爱他了,放他一条生路?」赵天成恶狠狠的恳求。   「不是,我已经都知道了,我的人查过了,那照片…是嫣俏偷出去的,偷拍也是她找人做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现在,我只想见到见悠。让我亲自跟他解释、跟他道歉。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跟他见面…」唐鹤已经开始微愠。   「你现在才知道不是他做的?你还需要找人调查才能知道?」赵天成冷笑一声:「其实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有甚么差别?在你的认知里,杜见悠就是会做这种脏事的人,你给他扣了这么大顶帽子,现在一声你知道了就一笔勾消?你说你爱他,我真不知道你爱他甚么?在你心里,他是那么无耻的一个人,我倒要问问你:你看不见他的真诚善良、你看不见他的善解人意,你到底爱他甚么?这样的人你是图他甚么?」唐鹤被赵天成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当杜见悠好欺负是吧?他看似柔弱,你就真把他当成弱不经风的女人是吧?表面上以大男人自居,自以为是的送送吃的喝的送送花,搞一套追马子的手段就是对他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他跟你一样是个男人,平起平坐的男人?」赵天成又骂又吼的停不下嘴。   「……」唐鹤张口想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在你出事的时候勇敢站出来、一肩担下。他在记者会上被万夫所指、嘲笑讥讽的时候,你躲在哪里?他在医院跟他妈妈下跪认错挨巴掌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为了你藏着躲着暗无天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们到底谁有资格说他娘?说他娇气?你们谁都比不上他,他才是真爷儿们。你们都是他妈的狗臭屁。懦夫…」赵天成气的大吼。   懦夫……唐鹤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接受了赵天成的指控。   「一个活得那么自在开心、过得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现在没了。你上哪去找都没了。你说的对,我是没有权力阻止你跟他见面。同样的,我也没有能力让你跟他见面。我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赵天成依旧不肯松口。   「不可能。我知道一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你喜欢他…所以你不肯让我跟他见面,你要拆散我们…」唐鹤隐忍已久的焦急与怒气,此时终于怒火攻心的冲口而出。他撕破了赵天成的伪装。   赵天成猛的被当面戳穿他对杜见悠的情感。这是一份他一直不愿承认、始终逃避的爱恋。他从来没想拥有他,一直以来,赵天成都只希望杜见悠能幸福。可是如今被唐鹤直接了当的揭穿,他忽然有了直接面对的勇气。   当初杜见悠看似幸福的与那个浑蛋谈恋爱时,赵天成是真心为他高兴并且祝福他的。但在他亲眼见过杜见悠的自我毁灭之后,这段隐忍不发的情感忽然喷发了出来。他实在心疼的紧。如果,当初他勇敢一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如果站在杜见悠身边的人是他,他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一丁点伤害。   对比起刚刚的激动,赵天成冷静了下来:「是,我是喜欢他。可是拆散你们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赵天成不否认自己的爱,比起唐鹤,他自觉更有资格爱他。   赵天成欺上前去,在他面前一字一句慎重的说:「你回去吧!杜见悠禁不住你这样的爱。你,配不上他。」   然后,赵天成在他身上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马的,那股熏的他家客房臭得要死的雪茄味。赵天成恶狠狠地瞪着他。   唐鹤颓然的跌坐在赵天成的沙发上,他双手抱头、不停的拉扯自己的头发。怎么办?眼前这个赵天成现在在气头上,是打定主意不肯透漏杜见悠的消息了。他的兔兔会在哪里?他不断回想过去,却越发挫败的发现,他并不了解他。朋友除了赵天成他一个都不知道。他一向就这样自私把杜见悠栓在自己身边,但是对他的用心却少得可怜。他时刻想着他,想跟他腻在一起。但是,他想的这些,都是让自己快乐的事。他有没有做过只是单纯让见悠开心的事?其中没有参杂同时也能取悦自己的事?一件也好?赶快想起来啊……   他的心一直下沉,他想不起来任何一件。   他问过杜见悠,他对这段感情、对他的要求是甚么?他只提了信任、诚实。这只是最最基本人跟人相处的基础,而他甚至做不到这最底限的要求。   唐鹤忽然感到害怕。现在才感到害怕。   经过这次事件,杜见悠会不会发现他唐鹤的一无是处?进而厌弃他离开他?   一口气没办法顺利进到胸腔,他感觉就要窒息。   不行,他还不能放弃。   正当唐鹤还想开口恳求赵天成几句,他的手机不识时务的响了。他抓起手机,看到是林晏来电,不耐烦地接听电话:「什么事?我现在很忙……你说什么?在哪里?我立刻过去…」唐鹤匆匆结束这通电话,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赵天成:「见悠受伤昏迷,现在在医院…」   「甚么…?」赵天成也惊恐地叫了出来。      第41章 第 41 章   林晏跟纪然踏进月色酒吧时,一眼就看见台上那个人。他们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之后,搁下两人之间的不痛快,默默地找了个离舞台近的位置落座。   台上那人已经有些摇头晃脑的微醺,正轻松地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平静。   酒吧里的人不多,一首歌告一段落。坐在旋转高脚椅上的杜见悠又转过椅子跟乐队说了几句话,乐队点点头,轻柔的前奏响起。杜见悠在前奏声中轻轻地说:「这首歌,献给每一个勇敢去爱的人……还有我自己…」后面那句小声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风尘仆仆蹒跚情路自由时未识缚茧的苦   床头灯映照着你的晶晶泪珠清醒孤独   恹恹踯躅固执盲目我人在局外比你清楚   恋上他从此无幸福是因为他从来不知道满足   他要爱简单拿心来换一点也不许他隐瞒   走上这条漫漫长路每颗眼泪都要数   爱恨可想而知悬殊 每次心痛都记住   既然决定自己做主就别奢求有祝福   又何必频频回顾就算真到了伤心处   沉浮追逐坚信付出人不会什么都不贪图   看着你执着的勇气 谁都得服他怎能视若无睹.....”   舞台上一盏柔和的小灯,衬的演唱者整身发亮,而杜见悠的歌声也在发亮。纪然沉醉在坚定温柔的歌声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是想到了甚么。这样的神情总让林晏感到心慌。   林晏跟纪然认识也快一年了,可是这一年来,这两人的关系到底算甚么?两人工作都忙,聚少离多。见面时间总是阴错阳差,好不容易能见面的时候,又总是…肉搏激战…。他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只知道,纪然并不需要他。他总是来了又走。是他一直想赖着他。可是,虽是这样说,每次主动来找人的,也总是纪然,除了这一次。   这一次,是林晏主动找了他,在他消失了两个月之后,林晏主动拨了这通电话,把人约出来。他想,该是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处在这段关系里,林晏真的不知道,纪然对他是甚么想法?难道只是发泄情/欲的对象?   他不敢再想了,他只知道,纪然心里有人,每当他想起那人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绝望的神情。他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就在林晏跟纪然入神于各自的心事时,舞台前方的一桌客人忽然爆出吵闹声,一个喝醉了的男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台上大骂:「你就是那个恶心的杜见悠吧?死娘泡、是出来卖的吧?老子最讨厌你这种人渣,恶心。你他妈的还不给老子下来…」说完,一个厚重的大玻璃啤酒杯被砸向台上,狠狠的正中杜见悠的额头,玻璃杯碎了一地。杜见悠被杯子击的重心不稳,直直往后倒去,后脑也直接重击在地。然后,一动也不动的躺在舞台上。   所有人被这一幕吓的不能动弹。纪然第一时间回神,立刻弹跳起来,奔向那个肇事的酒客。那醉汉还想跑,被小纪警官一个擒拿术就简单拿下,压制在地上。他身边的朋友还想为那人开脱,纪然将那人的手抓到背后扣紧、单膝跪压在那人背上,他沉着声,亮出警徽、清楚的说:「我是警察。这个人是现行犯。他这是蓄意谋杀。现场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要帮他说甚么话?你们再不配合,通通当成妨碍公务一并带回。」说完立刻直接联络局里同事前来支持。刚刚闹哄哄的一群人,此刻通通噤声,只剩那个醉汉唧唧哼哼的趴在地上扭动挣扎。   同一时间林晏也飞奔到台上检视杜见悠的情况,他的额角汨汨的流血,后脑杓也一片湿滑。林晏小心的一寸寸移动手指、碰触头骨,大致确认杜见悠颅骨完整,初步判定应该没有颅骨破裂。只是现在呼吸微弱、人也昏过去了。这得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认大脑内部受到撞击的情况。他立刻拨了电话,医院里的救护车随即赶到。   林晏跟上了救护车准备随着杜见悠回到医院。而纪然则留在案发现场等待同仁支援。林晏要离开之前,看着纪然的背影,那人还是有些赌气的不看他。他唤了声:「小然…」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些甚么。纪然叹了口气,闷闷地说:「这边结束我去医院找你…。」林晏欲言又止的点点头,跟着救护车走了。   到了医院进了急诊,关东宝看见林晏身上沾了血迹、推着担架床进来吓了一跳:「发生甚么事?谁受伤了?纪然?」他知道今晚林晏跟纪然出去了,但没想到林晏却推着人进来。   「是杜见悠…快…先止血、检查头部的伤…」林晏对着关东宝喊,还顺手扯过挂在急诊护理站墙上的白大褂给自己穿上。关东宝连忙冲过去接手,确认头部伤口目前已暂时止血,他立刻开单安排杜见悠脑部检查。林晏扯着单子,等不及送检人员过来推床,就自己推着跑了。医院里各科室看着外科部部长亲自推着病人,帮他跑流程、帮他推病床,大家都不敢怠慢。脑部电脑断层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脑挫伤伴随轻微血肿,未来两三天会是关键期,就看脑部肿胀情况能不能获得控制。头上的伤口也在急诊由林晏亲自缝合。   一切处理妥当,住院组甚至帮他弄来了一间单人套房。   关东宝跟林晏站在一起,看着一个人躺在那里血迹斑斑等待转入病房的杜见悠,终于忍不住问了:「你今天不是跟纪然出去吗?怎么会带回来一个杜见悠?他又怎么会弄成这样?」关东宝实在不解,他对坑了自家好友的杜见悠还满肚子气,可是见他伤成这样还是忍不住心惊。   林晏跟他说了刚刚发生的事,然后接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杜见悠手机关机,没有开机密码,没办法联络到他的家属。这对医院来说,后续如果需要进一步的侵入性治疗都没办法进行。不知道能不能先联络唐鹤?他知道他们闹翻了。可是,也许唐鹤知道杜见悠的一些朋友或家人,或许可以联络到他的家属。   就算是闹翻了,毕竟相识一场,唐鹤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他毫不考虑的拨出了电话。   半个小时内,唐鹤跟赵天成飞奔进了杜见悠的病房。   赵天成一路冲到杜见悠的床旁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紧闭双眼苍白虚弱的躺在那里,这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满身是血地躺在医院?   而唐鹤像是近乡情怯般的不敢靠近。他站林晏身边,模糊的双眼硬撑着想要看清楚那人,然而眼里的水光却让视线更模糊,只能看见他身上殷红点点、怵目惊心。他背过身去重整了情绪,才勉强开口的问了林晏:他伤得如何?   此时,纪然正好刚结束月色酒吧的事。他把肇事者交代给前来处理的同事之后,就从酒吧赶来医院,他想来看看杜见悠。   这个杜见悠他是认识的,之前他跟林晏曾经跟唐鹤、杜见悠一起吃过饭。那个四人饭局,令他坐立难安。     他看的出唐鹤跟杜见悠是一块的。但是,纪然跟林晏?这算甚么?   这样的四人晚餐,吃的他精疲力尽。面对眼前两人理所当然地把他跟林晏也视为一对,他实在没有胃口。尤其是在林晏有意无意跟他拉开距离、背着他跟另外两人说:“你们误会了”的时候,他只能尽力掩饰想落荒而逃的冲动。那天,他借口局里有事,顾不得杜见悠热情挽留,他仓皇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今晚当他听到杜见悠的歌时,他彷佛与他有了一点连结,他忽然想通了那场荒谬可笑的记者会。   他羡慕他的勇敢。羡慕他能为他勇敢。   所以在他被啤酒杯砸到地上、一动也不动时,纪然彷佛也被打了一拳。他真担心他就这样死去。他不能接受一条生命就在他眼前殒落,而他身为一个人民的保护者,却无能为力。他必须亲自来看一眼,他才放心。     绝不是为了林晏。   他先去了急诊,关东宝告诉他杜见悠已经转入病房。当纪然踏入病房时,林晏已经在跟另外两人解释杜见悠目前的情况:「刚刚我们检查确认颅骨完整,没有骨折情况,也已经帮他照过脑部电脑断层:脑部挫伤伴随血肿,这部分要持续观察,情况好的话,也有可能小血块就自行吸收了。另外,脑部组织有可能会因为损伤而持续肿胀导致脑压变高,这也是要特别注意的。至于外伤的部分,他的额角跟后脑各有几公分的撕裂伤,我都已经帮他清理过缝合了。总之,未来几天是关键期,如果他能越快醒来,情况当然是越乐观。」    纪然在林晏背后默默看着。   「你们在哪里遇到他的?他怎么会伤成这样?你们有看到到底发生甚么事吗?」唐鹤心急的开口。   「是啊,到底发生甚么事?」赵天成也忍不住疑惑。   纪然看唐鹤紧张的神情、微红湿润的眼角,想必他对杜见悠还是有情的吧?即使之前闹得如此惊天动地,唐鹤还是出现在他身边了。他不知道他们之前闹翻的细节,只知道,看得出这两人是相爱的。真好。他苦涩的想。   他拿出刚刚从月色酒吧监视器的录像备份,交给唐鹤:「这个给你,这就是事发经过,你自己看吧!」纪然特意从杜见悠开始唱歌的整段录像开始摘录。当时他想,如果能遇到唐鹤,如果唐鹤仍对他有情,那他就把这个视频给他看。能帮上点忙,让有情人少点遗憾,也好。   赵天成工作使然,随身袋子里有一台小型的笔记电脑,唐鹤连忙把档案交给赵天成,两人挨在小屏幕前,看了个鼻酸。   当那个杯子砸向杜见悠时,他们两人几乎下意识的同时喊出来。然后,看着舞台上躺着不动的杜见悠,心如刀割。   或许是他们的惊呼声惊动了床上的人,杜见悠眨眨眼睛,在床上虚弱的发出一声闷哼。所有人立刻往杜见悠方向望去,只见他挣扎的想要坐起身。…赵天成立刻冲过去阻止他,要他躺着就好别乱动。   「我怎么了?我的头好痛…啊…我的额头…我是不是破相了?」躺在床上的杜见悠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气急败坏、又痛又晕的抓着赵天成问。   「呃…这要问问医生…林医师,这伤会不会留疤啊?」赵天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帮他问着林晏。   「嗯……伤口不小,极有可能会留下一点点疤痕的。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晏觉得有一点不对劲,这人醒来的第一件事,怎么就关心会不会留疤?     唐鹤仍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杜见悠。他刚刚在梦之初广告公司跟赵天成胡搅蛮缠的力气都消失了。他只敢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他的珍宝。   而他的珍宝,不意外的,对他视若无睹。   「我现在就是觉得头很晕,头也好痛…我被打了?赵天成,我又没做甚么坏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打了?」杜见悠无心的一番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听在唐鹤耳里,又是一阵刀割。   「你不记得刚刚发生甚么事了?」林晏有点担心的问。他走过去检视病人,拿着光笔翻着他眼皮朝瞳孔照光。瞳孔收缩正常。   杜见悠皱皱眉、想了一下说:「我记得我在唱歌…然后…就在这里醒来了。现在好晕啊…」杜见悠一边说,一边觉得疑惑,角落里有一个人一直盯着他。   他偷喵他了一眼。然后扯扯赵天成、低声地说:「天成,那个人…是你朋友?他怎么这样瞪着我?我们公司欠他钱?」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四个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他们心里共同的震惊:你不知道他/我是谁?   好吧!不是共同的。   赵天成心里的震惊是:你不知道这王八蛋是谁?   杜见悠看着没人回话,大家脸上阴晴不定。他又想想:如果是欠钱的话,他的眼神应该是生气,可是那人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内疚?难不成我的头是他给打破的?杜见悠越想越胡涂。不过,这人越看越好看。五官标致不说,西装毕挺的模特儿标准身材,实在太对我的胃口了。   杜见悠又拉拉赵天成、害羞的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你朋友长的真好…。你不介绍我们认识?」   原来,杜见悠不记得唐鹤了,连带发生的那些事,好像也都不记得了。   难怪,从他一醒来,赵天成就觉得他不太一样:杜见悠眼里消失了几个礼拜的光,又重新回来了。     这个人,有幸喝下一口忘情水,居然还想要再一次认识那个浑蛋?   「他才不是我朋友,鬼才那么倒霉…」赵天成生气的瞪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漫漫长路/江蕙 作词:李宗盛 作曲:柳重言   第42章 第 42 章   林晏立刻吩咐脑科主任前来会诊。   唐鹤缓慢踌躇的走到杜见悠病床边,手足无措、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已经挣扎着半坐起的杜见悠害羞地看着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走近自己…   他微笑地跟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杜见悠…」他紧张得顺一顺头发,希望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然后,他以一个病人能做到最优雅的姿态伸出手,想与他握手。   唐鹤接过他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声音哑得不象话:「你好,我是唐鹤…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说甚么?」   「他才不是…」   杜见悠跟赵天成的声音同时响起。杜见悠的那句明显高了一个八度音。   杜见悠杏眼圆睁。虽然他觉得这个男人长的很好看、虽然他对着他会害羞、虽然他想进一步认识他,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交男朋友了。他把被唐鹤紧紧握住的手给抽回来。   「赵天成,我交男朋友了?我居然交男朋友了?我甚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杜见悠扯着尖嗓子震惊的不断追问着。   「他不是你男朋友,你别听他胡说。我们才没那么倒霉,认识这种人。」赵天成安抚着杜见悠。他真的不想这两人再有甚么牵扯了。杜见悠忘了也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来。   「唐总裁,您请回吧!这里没人跟您有关系…」赵天成只差没拿扫帚将他扫地出门。   「见悠,我真的是你男朋友。我们之前有一点误会,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你相信我…」唐鹤急切的想再拉回杜见悠的手,却被杜见悠紧张的拍掉,然后将手好好的藏在被子里。   「你对我做了甚么?你…你…别这样动手动脚的,你别乱碰我。」杜见悠红着脸将被子紧紧的拉到下巴处,紧戒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杜见悠生日几月几号?」赵天成冷不防的丢出这个问题。   「嗄?你说甚么?」唐鹤不明白在这个混乱的时候,赵天成忽然的问话。   「你说你是小杜的男朋友,那我问你: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身为男朋友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算是甚么问题?我不是还去你们公司帮他过生日,那天你不是也在场?   「见悠的生日是九月八日啊…」唐鹤不假思索地回答。   杜见悠听到答案,脸色不太好看。嘟着嘴颇有些埋怨:「你真的是我男朋友?那你真的很不称职…」   唐鹤不知道杜见悠甚么意思,正想开口问他的时候,站在床尾的纪然,看着床卡上的资料,给唐鹤一个解答:「这资料上记录杜见悠的生日是八月八日。」他抬起头,看着唐鹤,疑惑的问:「你们交往了一段时间,你不知道他的生日?」林晏也感到相当疑惑。   唐鹤茫然的张大了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查到的生日是九月八日啊!难道他看错了?他想起第一次带杜见悠去19楼按生日密码时进不了门的尴尬。又想起了那次摆了个大排场、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去梦之初广告帮见悠过生日时,他的不自在。   原来,他不是害羞。他是困窘。   原来,当时大家的奇怪眼神,不是奇怪他们的关系怎么会让好到让唐总裁来过生日。而是奇怪他们的关系怎么会让差到让唐总裁来过错生日。   唐鹤不知道他谈的是一场甚么恋爱。   他更不知道杜见悠谈的是一场甚么屁恋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给的一方。原来,他除了伤害,从来没给过甚么。他只是予取予求。   这些伤害……他不是有意的。他是无心的。他在心里求饶。   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更严厉的鞭斥他。   对,就是无心。就是无心才造成这些伤害。   唐鹤忽然懂了。   一颗心到底要有多痛,才能驱使脑子遗忘。   他看着半坐起的杜见悠,那人眼神依然清亮,微嘟着唇带着点埋怨的神情。   可是,可是他居然眼睛里还含着一丝笑意?他还在邀请我靠近?   唐鹤不知道该感到心疼还是高兴。他慌乱的站在床边,甚至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脑科杨主任终于赶到病房了,他先在护士站看过了杜见悠脑部影像,然后进病房跟林晏讨论了一会儿、问了杜见悠几个问题、要他跟着做出一些动作。杨主任发现杜见悠其他部分的认知都没有问题,包括语言、逻辑、计算、记忆力等等都没有出现异常反应。手脚活动也能遵从指令,评估起来没有甚么太大的问题。奇怪的就是,他独独忘了一个人。   「这人对他很重要吗?」杨主任低头边翻着病历,随口问出这个问题。原本只是找话聊,顺便评估看看他遗忘的是否只是枝微末节的事。   没有人回答。空气中漫着一股尴尬的凝滞。   杨主任奇怪的抬头看了看大家,眼光停在唐鹤身上时,他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病人杜见悠就是那个开记者会的杜见悠啊!难道,他遗忘的是那个被他控诉的唐鹤总裁。   这下杜见悠惨了。难怪他会选择性失忆。他招惹上这个呼风唤雨的大总裁,人家现在来找他算账了,他能记得才怪…搞不好他的头就是被他给打的呢!   是我,我也要全部忘光光…   杨主任轻咳了一声,对着大家说:「病人目前脑部的问题应该还在控制中。至于他对某部分事物的失忆,有可能是心理因素。这算是某种“保护机制”。他可能在逃避某些问题,所以大脑直接将问题屏蔽起来。这部分问题可能要再请心理科评估。至少目前脑部还没有出现甚么器质性的伤害。」杨主任尽量说的委婉。   唐鹤就是那个被逃避的问题。    林晏拍拍杨主任:「辛苦了,谢谢你。这么晚还让你赶回来…你先回去休息吧!」他送走了杨主任。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五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赵天成开口:「你们都回去吧!我会留下来照顾小杜。」   唐鹤还要开口,就被赵天成挡了下来:「尤其是你,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你这个陌生人。拜托你赶紧走,别在这里加重他的病情了…走走走,都走。」赵天成真的不客气地挥手赶人了。   纪然看着那两人在那推推挤挤,他忍不住开口:「唐总裁,我看今晚先让赵先生留在这里陪杜见悠。你先回去帮他收拾一些住院需要的替换衣物盥洗用品,明天再来看他可好?他现在认不得你,你留在这里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个压力。」   「老唐,纪然说的对。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再来。这么晚了,你不休息,难道也要闹的病人不能休息?」林晏看着唐鹤心思紊乱,他也跟着劝。   唐鹤回过头看着杜见悠,那人的确是累了,眼睛有点强撑的睁着,但是眼神里的光丝毫没有暗下去。   杜见悠没有再开口说话,他好像还没从自己居然交了一个男朋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只是带点疑问害羞的眼神偷偷看他。   他虽然忘了唐鹤,但仍不由自主的受他吸引。   唐鹤见他这样,心里又暖又疼。他点点头。   今晚,他跟他受的刺激都太多了,他们都需要缓一缓。   「见悠,我明天再来看你,你今晚先好好休息…」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天成推着走,一路推出病房。   「不用了,小杜我自己会照顾,不用麻烦您。」赵天成压低声音:「你们广盛集团好不容易跟他划清界线,你就不怕再被拍到?他可没那么多条命可以赔给你。快走,不送」。赵天成不客气的一路将人推到病房外走廊,沿路顺带的还将随身碟拔下来塞还给他。   他对唐鹤下了逐客令之后,转头对也跟出病房的林晏、纪然道谢:「林医师、纪警官,今晚真的谢谢你们,要不是小杜遇到你们,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我替他谢谢你们。」他跟林晏、纪然分别握了手,然后回到了病房。   他正想帮杜见悠再安顿好,那个不识相的唐鹤又推门探头进来。   「欸…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啊…怎么赶都赶不走…」赵天成又走回门口,想把唐鹤再度推出去。   「兔兔,再见。明天见。」唐鹤直视着杜见悠,慎重的说完这句话,不等赵天成来赶人,就自动离开了。他不知道坐在床上的杜见悠,神情复杂的盯着关上的病房门不发一语。   赵天成看着杜见悠这样,实在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恨。你怎么就学不乖?看人只看外表?啥时变得这么肤浅?不过就跟唐鹤在一起一阵子,整个人跟着智商下线,简直无药可救。那个人到底有甚么好的?不过就是有钱了点、身材好了点、长相好了点…   其他的…根本衣冠禽兽啊!   赵天成瞪着杜见悠,想看看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杜见悠倒是先发话了:「赵儿,他真的是我男朋友?可以吗?他这样的人,可以是我男朋友?」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悲伤。   赵天成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他让杜见悠换上干净病人服、塞回被子里,琢磨着该怎么劝他。   后来,也不知是谁劝的谁。总之,两人,一夜无眠。   唐鹤再度回到杜见悠的家,茫茫然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甚么。他烦躁的想抽根烟,却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随身碟。那个纪然的随身碟。   他进了工作室,又重复再将那个视频看了几次。   杜见悠的歌声,唐鹤是听惯了的。爱听,有时也跟着一起哼哼。但这次,他却听得心慌又心惊,那词一字一句戳入他的心脏。   风尘仆仆/蹒跚情路/自由时未识缚茧的苦   清醒孤独/固执盲目/恋上他从此无幸福   要爱简单/拿心来换/人不会什么都不贪图   看着你执着的勇气/谁都得服他怎能视若无睹   我,怎么会视若无睹…?      第43章 第 43 章      第二天一早,唐鹤先跟杜母报了平安,表示已经找到杜见悠了。杜母心急着要跟杜见悠通电话,唐鹤不敢隐瞒杜见悠受伤的消息,只好避重就轻的说明了目前的情况。杜母一听大吃一惊,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嚷着要去医院看他。       「这样好了,我也正熬了粥、收拾了一些衣服要去医院,还是我回家接您跟叔叔?」   「不用不用,我跟老柯自己打车去就行,你把病房号给我…」杜母急的一刻都等不了。   唐鹤只好报了病房号,并再三叮嘱,要两老慢慢来,注意安全。想了想,他又叮嘱了一句:「见悠他…现在真的没太大事,就是住院观察一下。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有一些事不记得了…他…忘了我…」唐鹤苦涩的停顿了一下:「医师说有可能是心理的问题,所以,待会儿见了他,你们也先别提之前的事,我怕他没心理准备,忽然知道了会没办法接受。我会找时间,看他的情况,慢慢再跟他解释的…」   「……」杜母没想到杜见悠这一受伤,居然还闹失忆?这…会不会也把我忘了呀?「好好好…我不会多说甚么的…」杜母愣了一下,随即回神。她很快的应了唐鹤的要求,急着挂上电话,拉着老柯就出门了。   挂上电话之后唐鹤也备好大包小包飞奔进了医院,在电梯口就遇上心急的杜妈妈跟柯叔。他们一起进了杜见悠的病房。   杜见悠还在睡,倒是赵天成已经坐在沙发陪伴床上发楞。他一见到唐鹤带着杜母柯叔进来,随即跳起来招呼长辈,但是对着唐鹤依然没好脸色。   杜母要赵天成别忙,自己儿子出了事都不知道,还累的朋友来看顾一晚上,心里已经相当过意不去了。她在病床边东摸摸西看看,想跟儿子说说话,又怕吵醒他,心里矛盾的很。   杜见悠可能听到病房有些骚动,又或者觉得自己被紧紧盯着,总之,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将醒未醒的。   「小悠?小悠醒了…」柯叔急忙提醒杜母。   「小悠,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杜母担忧关切的连连询问。   「妈,我没事…」杜见悠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见到自家长辈都冲进病房了,连忙振作精神安抚,要他们放宽心。   赵天成看杜见悠一家人温馨相聚,他对站在边上的唐鹤使了个眼神,把他勾出门外去了。    「年底了,你们公司不忙?你没有应酬餐叙?没有赶摊跑场?可以窝在医院里照顾病人?」赵天成一出病房就连珠炮的发问,口气并不好。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唐鹤正要表达自己有强烈的意愿要照顾杜见悠的时候。赵天成就不耐烦地打断:「那好,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刚刚我妈要我回去一趟,杜见悠就交给你了。」说完,就进病房收拾了。不知道在跟谁赌气似的,不看唐鹤,也不看杜见悠,自己收拾完跟杜妈妈、柯叔打个招呼就要离开了。离开前,不忘小声的对唐鹤丢下一句话:「…那些网络上乱七八糟的言论,别让他看到…」然后就关门离开。   杜见悠跟家人聊了一阵子之后,困意又涌上,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杜妈妈见儿子苍白虚弱的样子,想留下来照顾他,却被柯叔及唐鹤劝住:「阿姨,您的血压不稳,还是别太劳累,我留下来照顾他就好了…」杜母禁不住唐鹤的恳求,也知道杜见悠现在的情况,心情肯定还未平复。只好不断叮嘱唐鹤好好照顾他。   唐鹤送走两老之后,温柔看着又睡着的人。他实在没想到赵天成会忽然转变态度,竟然没刁难,还愿意将杜见悠交给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高兴。接下来,他总算能好好跟他的兔兔独处、说说话了。   即使,兔兔选择遗忘他。   就让他都忘了吧!忘了那些坏的、脏的、人心险恶的。   就当老天可怜我,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会护着他…再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这回,换我护着他…   唐鹤心情愉悦的整理刚刚提来的东西、换洗衣物归位、食物放进小冰箱。今早用大骨熬的肉末粥在保温罐里保温,他还备了皮蛋、香油跟葱花末,打算等杜见悠待会儿起床要吃的时候,再加点进去增加口感香气。   就在他细碎的走动声响、淡淡的食物香气中,杜见悠又被吵醒了。他瞇着眼唤人:「赵天成?你在干嘛?走来走去的吵死了?我想上厕所,来扶我一下…」   唐鹤连忙靠过去病床边扶着杜见悠坐起来,一边告诉他赵天成回家了。     「…接下来由我来照顾你。来,我先扶你去上厕所…」唐鹤小心的想扶杜见悠下床。   杜见悠睡眼惺忪还顶着一个鸟窝头。他瞪着唐鹤,一会儿才回神…   「啊~~你走开,你出去…这个死赵天成,居然把我丢给你…你先出去啊~」他慌乱的尖叫,自己又塞回被窝里,把整个人都埋起来。   「你怎么了?你别这么大动作啊!小心你的伤口…你不是想上厕所吗?别憋着,快,我扶你去…你到底怎么了?别躲啊…」唐鹤一边哄着,一边想拉开他的被子,无奈杜见悠紧紧拽住,整个人像鸵鸟一样,硬是躲着不肯现身。   「我…我…还没刷牙洗脸…还没梳头发,现在一定很丑。还有,我跟你不熟,怎么能让你扶我去厕所,你先出去,等我…等我整理好你再进来。」杜见悠慌乱的解释,抵死不从。他都忘了,刚刚他在跟妈妈撒娇的时候,唐鹤已经看完他全套蓬头垢面鸟窝乱发了   唐鹤好气又好笑,这一段时间的折磨,他都快忘了他的兔兔是这么的可爱。他逗着他:「你甚么样子我没看过?扶你去厕所算甚么?帮你扶着它上厕所都行…」   「啊~~~变态、色魔…你到底对我做了甚么…我杜见悠30多年来守身如玉、冰清玉洁,难道就被你…」杜见悠气的忘了继续躲下去,掀开被子就指着唐鹤骂流氓。   唐鹤见杜见悠都快气哭了,连忙安抚:「我…我刚刚是说帮你扶着点滴架,你想哪去了…?」唐鹤一脸无辜。   杜见悠已经被他气的完全都忘了要维持形象:「不用你扶,我自己能去…」他自己撑着点滴架就要下床。唐鹤见状立刻护在他身边预防他头晕摔倒。眼看杜见悠又要开骂,唐鹤赶紧说:「我不碰你,只是至少在旁边预备着,免得你一不小心头晕摔倒,之前护士有交代,像你这样撞伤头的病人,每次下床都要特别小心头晕的问题。」杜见悠给了他一个白眼,正要迈开步子,忽地眼前一阵黑,差点跪了下去。唐鹤眼捷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腰,让他没直接摔着。   这两人就这么抱着。久违的接触,让唐鹤舍不得放手,他搂着他的腰,感觉他更纤细了一些。他又瘦了好多。   杜见悠被唐鹤这样抱着,居然也没有挣扎。他觉得自己落在一个他很熟悉很渴望的怀抱之中,他有点恍惚的眷恋着这个怀抱。   「唐总…是这样称呼的吧?我…我真的得去厕所了…」杜见悠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唐鹤放开他。   唐鹤听到那一声疏离的唐总,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僵硬。曾有的一切亲昵不复存在。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   他不发一语的将人连同点滴架扶进厕所,然后将门虚掩上:「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一声。」   就在杜见悠在厕所里把自己打理好,打开门后发现,唐鹤已经盛好粥,等着他用早餐了。   「来来来,饿了吧?这是我熬的粥,再加点皮蛋葱花…以前你最爱这样吃的…」唐鹤一面扶着他走回床边,一面碎碎念着。   「哇!真的好香…真的你自己熬的?」杜见悠盯着米粒都熬到开花的稠粥,一副馋死了的模样。   「快吃,应该不很烫了…」唐鹤将碗递给杜见悠,催促着。   「你以前很爱吃我做的菜的。」唐鹤看着见悠津津有味地吃着粥,忍不住说了一句。   杜见悠听了,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放下碗。不肯再吃了。   「怎么啦?怎么才吃两碗?以前你要吃好几碗的呢!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医生?」唐鹤见他忽然停了碗筷,紧张地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去找医生。   「你说的以前,我没印象了。」杜见悠丧气的说。「我们真的…交往过?」   「甚么交往过?是还在交往中…别乱用过去式。」唐鹤又走回来坐好。   「那你跟我说说我们的故事,也许我能想起来甚么…。」杜见悠兴致勃勃,看的老唐心直往下沉。   我们的故事,可能不是甚么好故事。   若老实交代了,眼前的这个人可能会把我大卸八块、毁尸灭迹。   唐鹤打了个冷颤。但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他又享受着这样被关注的感觉。   也好,反正住院这几天就是观察病况,也没甚么事,就让我来说说“故事”吧!   他让杜见悠把粥吃完,等护士进来做完上午的治疗,一切必要检查评估完后,他让杜见悠舒服的坐躺回床上,本来他也想坐上床的另一边、环着他说话的,结果被杜见悠一个白眼把他给踢下床:「干甚么干甚么?我稍微一放松你就毛手毛脚,我看你就不是甚么正人君子,我怎么可能跟你这样的人交往?我看我会忘了你,一定就是潜意识里不肯承认有你这样好色的男朋友,动不动就伸出魔爪,把我当甚么啦?我知道我貌美如花、秀色可餐…可你也不能这样…嗯」唐鹤看着那一张一阖的唇,思念的人就在眼前,他冷不防吻了上去,堵住了杜见悠后面江水一般的叨叨不停。   唐鹤这举动把杜见悠吓的瞪大眼睛,他两手抵在唐鹤胸前,挣扎着想要推开他,而唐鹤有力手臂环住这人,让他挣脱不得、动弹不得。   他思念的吻着他,这一吻该在昨夜他失而复得的时候就吻上的,却延迟至今。他着实按耐不住了。但他在忘情当中却发现对方在挣扎过后就只是干瞪着、傻楞着。唐鹤停下来叹了一口气:「对眼了…」   他伸出一只手,覆在杜见悠眼睛上,倾身靠近对方,用气音将一句话说进对方耳里:闭上眼睛。然后再度吻了上去。   他轻轻的吮着他的唇,他不入侵他,只是轻轻吸着、捻着、含着、碰触着。他唇齿间的淡淡雪茄带苦的味道,窜入杜见悠的口鼻。他的眼睛被一双温暖大手捂着、口鼻间充满着莫名熟悉的气味、耳里传来的是两人微喘的呼吸声。他闭上眼睛,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要暂停了。唯一真实的触感,就是四片唇瓣的温柔相依。   杜见悠渐渐有了试探般的回应,他也学着对方,轻轻啜着他的唇,舔着咬着,欲罢不能。他们几乎要吸尽对方胸腔里的所有空气,但仍平息不了缺氧所带来的晕头转向。   这吻,就在两人即将窒息前终于结束了,杜见悠被唐鹤用力搂进怀中,他无力的靠在他胸膛,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感觉自己与之同步的脉动。   两人拥抱、喘息。彷佛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性/爱。但却又只是一个浅尝未能止的吻。   杜见悠对于自己的渴望,不太能适应。他尴尬地扭扭身子,轻轻的推了唐鹤:「哎…你先放开我…」他得缓一缓。此时他全身发软,就只一处…不软,他不愿被发现。只好蜷起身子,整个人又躲进被子里。   唐鹤看着面上潮红的杜见悠用怪异的姿势猫进被窝。哪里会不晓得发生甚么事,此刻杜见悠的尴尬,不也是他的?   喔!不。他不觉得尴尬。他还挺自豪的。   一个吻,又唤回了杜见悠身体的记忆。   「你有反应了…」唐鹤点出事实。   「那只是天经地义的男人正常生理现象,没甚么意义的。」杜见悠口气僵硬,不愿承认甚么。   「你是说随便哪个男人吻你,你都会有反应?」唐鹤隐约觉得这对话好熟悉。   「谁敢?哪个男人敢这样靠过来,我一定打死他。」杜见悠激动地在被窝里骂出声。   唐鹤轻笑:「那我呢?你也要打死我吗?」他想起来了,这段话的确出现过。在杜见悠告白那一夜、在他房里。同样的病人、同样的渴望。   只是现在角色互换,仓皇失措的人变成杜见悠。   「你…你要再敢来一次,我…我肯定打死你…」杜见悠虚张声势但没甚么说服力的恐吓着。   唐鹤隔着被子,宠溺的拍拍杜见悠:「我不会再对你不规矩了,把头露出来,这样要窒息的…」杜见悠不肯的摇摇头。   「你不是要听我们的故事?我要说啰,还不快出来。」唐鹤耐心着哄着。见杜见悠没有动作,他只好开始自顾自的开讲了。    他从他们在月色酒吧初相遇开始说起,加油添醋的说着自己是如何英雄救狗熊的把他从醉汉手里解救出来,然后在旅店他又是如何对自己毛手毛脚的:「……我好不容易把你扶到床上,结果你居然一个翻身坐在我身上,还对我一阵乱吻。你说,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这段连过去的杜见悠都不知道的往事,就这样被唐鹤说出口,惊的杜见悠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你骗人。我怎么可能会对你酒后乱性,你不要欺负我现在甚么都不记得了,就随便编故事唬弄人!」杜见悠气呼呼的,而唐鹤笑咪咪的。   住院观察的这几天,他们俩就在每个无所事事的空档回味过去。一个边说边比划、一个边听边抗议。气氛融洽的好似他们之间从未发生任何隔阂。   终于,在住院一星期后,杜见悠又做了一次脑部电脑断层检查,确认脑部复原良好,之前的血肿也吸收的差不多了。   林晏宣布:「可以出院了。」   杜见悠开心的欢呼着:「太好了!我在医院憋的都快发霉,终于可以出去走一走了,我要去逛街、看电影、吃麻辣锅…」他一路细细数着出院要做的事。   唐鹤跟林晏、关东宝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杜见悠还不知道,即使出了院,他还是不能出去走一走。他不能去逛街、看电影、吃麻辣锅…   唐鹤看着他欢快的样子,心里的内疚又多了几分。   是我让这样一个阳光的人,只能一直躲在阴影下。   兔兔,你忍忍,我会补偿你的……   要怎么补偿?失去的名誉、丢了的工作、一身的傲骨尽折。   这,要怎么补偿?   唐鹤不知道。   在医院的这几天安生日子,只是一个躲藏处。   出了院,又能将杜见悠藏去哪?怎么解释他必须躲躲藏藏的缘由?   林晏看着脸色不断黑沉的唐鹤,自然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挣扎。在杜见悠住院的这一阵子,唐鹤把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跟林晏、关东宝说了。他们在惊讶之余,也相当佩服杜见悠召开记者会时的勇气。只是现在他失忆了,他忘了他对唐鹤的深爱。如果没有这份爱当基础,他怎么能接受唐鹤对他的残忍,又怎么能接受自己声名俱裂的事实?   「见悠,你虽然出院了,这几天还是不能乱跑,要好好待在家里,等伤口好全了再说。」林晏细心叮咛。「喔!对…也不要吃甚么麻辣锅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不然伤口容易留疤。」关东宝也赶紧补了一句。这两人端着医师身份,胡诌叮咛,变相的帮了唐鹤一回。   「对对对!我们听医师的,不然伤口会留疤喔!」唐鹤岂会不知道老友的用心,连忙接过他们的话,好好再叮嘱一番。   「喔……」失望的连话都不想多说的杜见悠,就这样被唐鹤开车载回家。      第44章 第 44 章   唐鹤载杜见悠回家之前,就请苏菲先去杜见悠他家打点好。首先确认家门口没再被人胡乱涂鸦、屋子里找人打扫了一下积尘、冰箱里也塞满了食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主人回家了。   当杜见悠站到自家门口时,他很自然的伸手输入了密码:“哔哔哔”输入错误。杜见悠傻住,开始紧张:「怎么会?我家的密码居然错了?…」杜见悠有些慌了。   唐鹤有点气馁的伸手按下了密码,一边告诉他:「密码是1212。」哔哔,门开了。   杜见悠愣了一下:「这是甚么密码?甚么1212这么随便。等一下就去改…」他慢吞吞地跟着唐鹤进门,一边嫌弃的叨念着。   唐鹤一把把杜见悠扯进门里,一手关上门就把杜见悠压抵在墙上,恶狠狠地说:「不随便,是我的生日。不准改…」   杜见悠看着气呼呼的唐鹤又有要吻上来的企图,连忙摀住对方的嘴:「好好好,不改不改,你先放开我…」最近总是这样,虽然唐鹤自从那日吻了他之后,就没再有甚么更过分的举动,但唐鹤这样有意无意地靠近、磨蹭,总是撩得他蠢蠢欲动。男人的兽性太可怕了…杜见悠在唐鹤终于放开他,转身走进客厅时,又拍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压压惊。   唐鹤检查了一下冰箱的食材,看到有鱼有虾有鸡有猪有牛还有各式生鲜蔬果,心里真觉得惊讶,这个苏菲是把整家超市搬进杜见悠的冰箱了吗?几天后又要出国,这怎么吃得完?他想了想:今天见悠出院得好好庆祝一下、到晚餐时间也还早,足够好好做几个菜。杜见悠喜欢糖醋酸辣重口味、一向重油重盐,但毕竟是刚出院的病人,太油炸、浓油赤酱的料理暂时先不考虑。他花了几分钟决定晚餐的菜色:绍兴鱼露蒸黄鱼、干煎明虾、香酥蒜片骰子牛、清炒娃娃菜、山药红枣炖鸡汤,再闷一锅白米饭。四菜一汤,两人吃有点多,但是每道菜的份量稍微控制一下,也不算太过份。他正忙着将需要先处理的食材拿出来预备,就看见杜见悠在厨房口晃来晃去,一副不知道要不要进来帮忙的样子。   「你先去客厅坐着休息,我这边很快就可以弄好了,晚餐都是你爱吃的。」唐鹤赶着人离开厨房。   「我走啦!那我真的走啦!就坐等唐大总裁亲自下厨料理的晚餐啊!」说完,也并没有真离开的意思。他去拉了把椅子回来坐在厨房口跟唐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话。偶尔帮着他拿拿冰箱的食材,偶尔帮忙递递油料罐。唐鹤做着做着,忽然发现这样的家常生活,不就是曾经他想象中家的样子。   最真实的平凡。最简单,也最珍贵、最得来不易。   排油烟机轰轰的响,油烟气还是熏满了整身,为了让对方听清楚自己的话,还要吼几声,却都带着笑意。整手的鱼腥油腻为的就是整出一桌子对方爱的料理。这样的幸福,是真幸福。   身后的人不知说了甚么,径自笑了起来。而唐鹤的心却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不知道眼前的幸福是不是稍纵即逝。折翼的见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或是知道所有的事情。那时,他还能笑得出来吗?   他一心一念想要弥补,但根本无从着手。   杜见悠给他的,他从来无以为报。   他摇摇头,告诉自己别想了。眼下的每一分钟才该是好好享受的。   四菜一汤就在唐鹤情绪的纠结中,一样一样的上桌了。连香喷喷的白饭,都是用铸铁锅控制火侯注意时间闷煮出来的。当掀开锅盖白米饭热气腾腾香气逼人的那一刻,杜见悠简直开心的要拍手叫好:「哇!真的成功了,我没想到直接用铸铁锅煮白米饭会这么香…」唐鹤见到他孩子似的这么容易的开心满足,也跟着开心起来:「你喜欢,以后我都这么做给你吃。」他拍拍他的头,示意他真的可以开动了。   一顿饭,色香味俱全。更重要的是吃饭的人彼此合心称意,吃的畅快舒心。饭后,两人撑着圆肚皮,谁都不想动的瘫在位子上。   「唐总,今天,喔,是这一阵子都谢谢你…」杜见悠认真的跟唐鹤道谢。   「怎么说话的,我们是家人,我做的都是应该的…」唐鹤站起身来打算收拾,他下意识的想避开“唐总”这个称呼。   自从上次唐鹤在办公室对杜见悠大吼:“别叫我哥”之后,他真的没再听过他喊他哥了。   他后来总是喊他唐总。   唐鹤不敢纠正也无法提出异议,只能任每一次“唐总”拉划过他的心。   是他没有珍惜那个简单的「哥」字背后所代表的信任及爱意。   他活该,他想。   他避开杜见悠的眼神,情绪有点低落的收拾餐桌。杜见悠也跟着站起来收拾。     「你去客厅坐好,这边我来就好了…」唐鹤不让帮忙。   「可是晚餐是你煮的,收拾该是我了吧?」   「你是病人,你先去休息一下,待会儿准备洗澡睡觉了…」唐鹤推着他到客厅。   「哪那么早就睡的…」杜见悠嘟嘟囔囔地抗议。   杜见悠在客厅晃了一圈,觉得无聊,就转回卧室里,想看看有没有甚么书可以看。然后,在厨房洗碗的唐总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声,还有咚咚咚的奔跑声。吓的他连忙洗手关水。这是怎么了这是?见老鼠了?   杜见悠手里抓着那张蒂芬尼蓝的秋冬巴黎时装周邀请函。   「怎么…怎么会有这张邀请函?上面有我的名字…啊~还有大师的亲笔签名……」不是老鼠。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唐鹤替他解答。   「嗯哼?你不是连我生日都记错…哪来的生日礼物?」杜见悠稍微冷静下来,瞇着斜眼瞪他。   唐鹤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这事都翻篇儿了,他还犯傻的翻回来。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不然当满月礼也行…」   「哼…」杜见悠没好气的哼了他一声。然后又激动的要赶着上网订机票:「现在都二月五日了,还能订的到机票吗?护照呢?我的护照呢?签证?是不是还要办签证?哎呀,会不会来不及啊~」杜见悠兵荒马乱的在客厅急的团团转。根本就只动口,没动手。照这样团团转下去,时装展都结束了。   「别急别急,这个时装展的机票签证甚么的,苏菲早就帮我们办好了,后天就出发,先在巴黎周边玩一玩,然后10号开始,我们就可以开始看各个时装展…」   「哇!你说真的?都办好了?我可以去时装展了?你也去?哇~~」杜见悠开心的跳起来抱住唐鹤的脖子,两条大长腿也勾在对方腰上,无尾熊似的挂着。   唐鹤被杜见悠忽然这么热情的反应撩的快要出火,这要在以前,早就放倒在随便哪里了。哪还容着杜见悠这样挂着无邪的笑。   可是现在不是以前,杜见悠不记得他们的过往,头上又有伤,他怕操之过急反而会吓坏了他,所以他一直隐忍。现在,即使那人以这样点火的姿势抵着他、蹭着他,他也只能绷紧神经,忍着,不动。   杜见悠好像忽然意识到唐鹤的紧绷,也发现到两人相抵着的下/身逐渐发硬,他脸一红,赶紧从那人身上跳下来,背过身去。   唐鹤看着背对着他的杜见悠,深呼吸了几口气,调节一下自己的气息,也打算转身进厨房继续刚刚的洗碗活儿。忽然听见很小声的:「对不起…」杜见悠低着头,盯着脚趾头心虚地说。   「嗄?为什么忽然说对不起?」唐鹤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忘了你…」   唐鹤走向他,把背对着他的杜见悠搂进怀里:「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事…是我不好,是我活该被你忘了…」   气氛很好……   直到杜见悠开口。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唐总是不是该回家了?」   「回家?我…我就住这里。」   「哪里?」   「这里。」   杜见悠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挣开唐鹤,转过身看着他:「你住这里?我这里就一间房一张床,你睡哪里?」   唐鹤的眼神飘向唯一的一间卧室。   「你睡我房里?那我睡哪里?」杜见悠的声音又飙高了。   唐鹤的眼神又再度飘向唯一的一间卧室。   「我也睡我房里?…」杜见悠的声音又再飙高一点。   「有时也睡我身上…」唐流氓说完这句话就摀着耳朵跑进厨房继续洗碗。   果不其然…「啊~~」杜见悠咚咚咚的又冲回卧室,碰的一声甩上房门。     喀咑一声,还带上锁的。   唐鹤笑着摇摇头。看来,今晚还是得睡沙发。   后来发现,不只那晚。好在几天后就出国了。   出国又怎样?该睡沙发的日子,一天都少不了你…   两人飞抵巴黎。或许心境转换的不同、或许相处时间增多、也或许街上男男、女女亲密相拥的伴侣比比皆是。   杜见悠抗拒唐鹤肢体接触的情形逐渐放松。但是,唐鹤还是能察觉杜见悠的神经兮兮。   头两天,两人一前一后的轻松自在四处逛逛。每当唐鹤想要靠近杜见悠时,他总觉得对方老是精神紧绷的四处张望。有时,他会任由唐总拉着他的手。有时,他又会压低帽缘拉高围巾迈开步伐拉开与他的距离。唐鹤不知道杜见悠又在玩甚么把戏,就当是欲擒故纵的乐趣吧!总之,他由着他,杜见悠开心就好。   唐鹤还带着他参观了圣母院,一座典型的哥德式教堂,教堂内有一面著名的大面积玫瑰窗,光线透过彩绘玻璃花窗,点点折射到旅客脸上、身上、地砖上。即使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仍感受到那阳光洒落的绚烂祝福。杜见悠仰面感受那点点斑斓,身心沉淀沐浴在神圣光洁中。讲台后面放置有三座雕像,左右分别是路易十三与路易十四国王,这两座国王雕像的目光,都望向放置于中央的圣母哀子像(圣殇;Pieta)。杜见悠对圣母哀子像特别有兴趣,一直围着打转。他盯着悲伤的圣母,脸上竟也流露出同步的悲伤。唐鹤见他这样眼泛泪光,忍不住问他怎么了,杜见悠只是给了老唐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不断赞叹这座大理石雕像高超的工艺技术。   这两人还遇到了晚祷,虽然不知道仪式如何进行,但是看着别人虔诚的祷告,他们也跟着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的做足了表面工夫,直到开始发放小甜饼,他们才离开。   离开圣母院后,唐鹤提议到塞纳-马恩省河坐船游河,此时天色不早了,10度左右的气温,适合恋人拥抱的温度。他们没有辜负。   船从桥下通过,桥上的人向着船里的人挥手打招呼,殊不知自己也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这些热情友好,看在爱侣的眼里,暖进心里。   第二天,他们去了凯旋门,原本这是为了拿破仑建造的,但一直到拿破仑死后才建造好,所以他的棺木就从门下通过以兹纪念。   「这人都死了,再风光又有甚么用?凯旋都不凯旋了…」唐鹤有些感慨。   杜见悠走到门旁那为了纪念战争无名英雄所点燃的一小盆据说永不熄灭的火旁,轻声地说:「至少他还能凯旋呢…」   唐鹤拍下杜见悠望着一簇火的背影,莫名的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寂寥。他走过去揽住他:「别看了,我带你去奥赛美术馆。里面有很多雕塑作品,你应该会喜欢…」   「不要,我要先去艾菲尔铁塔。对了,我知道那附近有一摊好吃的可丽饼,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带你去吃。吃完再去逛老佛爷百货…」原来刚刚的寂寥是错觉,这家伙只是在想着要去哪里逛街吃东西。   唐鹤对于自己的多心感到有些好笑。   其实,唐鹤自从重新找回这个失忆的杜见悠之后,患得患失的心理转折没停过。一会儿担心他想起甚么?一会儿又担心他遇到甚么?现在他们俩远在巴黎,可是终有回国的一天,那时,如何应对?   这几天,苏菲已经处理了嫣俏等人,要封杀一个小模、无名的摄影师、奄奄一息的王国庆、三流出版社,出动苏菲还算用了牛刀了。但是这件事不用唐鹤交代,苏菲自然就出手解决了,不为别的,单单就那份对杜见悠愧疚抱歉的心,苏菲就得出手了。更何况又有许翔在旁协助,这几个家伙,死得更快更惨了。   唐鹤在吃杜见悠极力推荐的可丽饼时,接到苏菲报告后续处理的电话。他走到一旁接听。杜见悠一个人拿着饼沿着路边橱窗闲晃,东看西看很有兴致的样子。他在一个橱窗旁停了很久,店员出来招呼,他又紧张的夹着尾巴逃跑。要不是苏菲正在报告严肃的事情,唐鹤真想笑出声来。   等唐鹤挂上电话,沿着杜见悠的步伐一个个橱窗看过去时,他发现杜见悠在看的,是一个承诺。   笑容冻结在唐鹤唇边。   店员又出来了。礼貌地看着眼前的先生。   而眼前的先生苍白严肃得令人心惊。      第45章 第 45 章   在法国这10多天的行程,日日紧凑、夜夜累瘫。   从他们第一日飞抵巴黎,入住酒店时。杜见悠不悦的发现,流氓先生居然只订了一间房。时逢巴黎时装周展期,此时酒店内也早就满房,没办法再多开一间房间。气的杜见悠一进房,就指着沙发说:「今晚我睡这里,你别坐上沙发…」。   唐鹤看着黑着脸的杜见悠,自然不敢动甚么歪脑筋,只是人还是得哄哄:「怎么好让你睡沙发呢?要睡也是我睡…」   「好,你说的。既然你也想睡沙发,那就让给你。毕竟是你付的房钱,我只好客随主便了。」说完,杜见悠得意的拉着行李进到内间的卧室,独留那个大头傻眼的站在小客厅。   「我这是遇上讹骗了我?」大头头大的喃喃自语。   「你说甚么?」诈骗元凶还不许人议论了…   「没…没,我说这沙发真舒服,肯定比你那床舒服百倍…」   「舒服你就慢慢窝着吧!」唐鹤委屈。唐鹤不说。   头几夜唐鹤还真老老实实的窝在沙发上凑合着。但是到了情人节这天,唐鹤可不依了。   这天杜见悠看完时装展,两人到了预定的餐厅会合,打算吃顿情人节大餐。说实在的,在巴黎这些日子,哪天不是这么过的?   杜见悠白天独自看展、周旋在名家大师中、然后等日展结束,再出发前去跟老唐会合、吃顿好的、走走逛逛,然后累得跟狗一样回酒店瘫着。     唐鹤对展览没兴趣,杜见悠也不让他跟,他只好自己四处转转、或者窝在酒店里远程遥控苏菲,处理公务。等到约定时间到了,再出发前去跟杜见悠会合,吃顿好的、走走逛逛,然后看杜见悠累得跟狗一样回酒店瘫着。    可是情人节唐鹤坚持传统。鲜花香槟龙虾牛排。   虽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传统,但是,杜见悠有美食吃就好了,管他是跟谁的传统。不是滋味也通通跟着龙虾牛排咽下去。   唐鹤看着恨恨切着牛排的杜见悠,隐约感到对方的不快。     终于,他忍不住了。   「兔兔,小点力…瓷盘快被你切破了…」   「怎么?我个大男人就是力气大。你跟小姑娘的情人节,没有过吃大餐把盘子切破的经验吧?」一阵酸味。   唐鹤乐了。这回他很聪明地知道酸味从何而来。他收敛了嘴角的微笑,认真地的切着盘中的牛排、缓缓地说:「何止没有把盘子切破的经验。我连跟情人一起过情人节的经验都没有,我是说“真正的”情人。像我喜欢你这样的。」   杜见悠瞪了他一眼。   然后,只切牛肉不切盘了。   然后,那晚,唐鹤终于睡回杜见悠的床上了。   然后…没有然后。   真的就只是睡回床上而已。   唐鹤看着身边那人,近在咫尺。灵魂那么美,我却碰不得。造孽啊…   还不如睡回沙发上来的稳当。气的蛋疼。   就这样。总算熬到最后一天。   白天,是时装展的最后一天,最大的一场秀就安排在今天。杜见悠好期待的,整个眼睛都闪闪发亮的盯着台上,就连谢幕也看得目不转睛。   唐鹤提早来接杜见悠,站在展场入口隔着一大拨人,还是能一眼看见聚精会神、神采飞扬的杜见悠。唐鹤想着明天就要回国了,回国后又该怎么办呢?杜见悠甚至还不晓得,自己已经不是梦之初的导演了。临出国前还傻傻地打电话跟赵天成说要请假,被赵天成不耐烦的虚应了两句就挂电话了。杜见悠还瞪着电话骂:「哼!这人就是忌妒我要出国玩了…小心眼…」   如果不是知道,杜见悠是一个多么阳光的人,他真想就这样把他藏起来。可是他不行。失去阳光的杜见悠,就不是杜见悠了。他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就在他苦恼地想着如何是好时。一场秀已经结束。杜见悠一反常态的没有冲到场上抢着跟大师握手。   他含着笑,与其他人相反方向推挤着走到唐鹤面前:「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们回酒店…我准备好了…」他的眼里星星般的闪闪发亮。   两人几乎是一回到房间就吻上的。唐鹤空出一只手摔上房门后,人就已经交/缠在一起。   唐鹤已经等得太久。他抱着杜见悠亲吻,而杜见悠没有闪躲,他随着他踉踉跄跄挣扎着脱西装外套、卸了领带、皮带、一路边走边丢的轨迹延伸到床边。直到两人倒在床上,杜见悠忽然回神,他推开唐鹤,坚定的说:「先洗澡…」   唐鹤哪里愿意就这样放开他,他哑着嗓子,说了声;「一起…」就把人拉进了浴室。   站进浴缸、连衣服都还没脱,唐鹤就打开了水,任由热水从花洒当头浇下,一身高级订制服,就这样湿淋淋的贴在身上。两人精实的身材曲线透过半透明湿答答的衬衫若隐若现、浅浅的天空蓝衬衫透着肤色。唐鹤的手探进去杜见悠早已衣衫不/整的衬衫下摆往上摸索,他的手擦过对方紧实的小腹、抚弦般抚过根根分明的肋骨、撩拨出一声声压抑的喘/息。最后,停留在早已按耐不住站立的胸前轻柔辗压。他知道他的敏/感。   唐鹤用力一扯,顾不得扯坏了整件衬衫、衣扣崩落一地、浴缸里浴缸外四处弹跳。他将湿衬衫从肩处褪下,却又不直接让杜见悠抽出手臂,湿衣服就这样缠着他的手、缚在身后。他让杜见悠靠在墙上,而杜见悠压在身后动弹不得的手臂让他更往前挺出胸膛,唐鹤扶着他的肩头,低头吮着他胸前的盛开。杜见悠闭着眼睛无力的靠在墙上,双膝发软。他让唐鹤的唇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水温、唇痕…不断的在杜见悠身上开出一朵朵的鲜艳的花。   唐鹤的吻一路向下,厚实的手掌也一路摸索到了杜见悠的裤头。他熟练地解开了他,帮他连同外裤内着全部褪去。杜见悠觉得冷似的,双腿不停发颤。唐鹤又开始亲吻,从小腹开始,胡渣札的他发痒,小腹不自觉紧缩,下腹的用力让小杜更探出头来,直挺挺地丝毫不怕生。唐鹤的手安抚着小杜,借着热水的润滑,双手游走在杜见悠的下/身,爱/抚、滑动、抠/弄、按压。然后,攻其不备。   他低头将它深深含入,温热的唇紧紧滑过细嫩的皮肤,直接深/含到喉部。   杜见悠正沉溺在唐鹤的吻与爱/抚,冷不防下/身被一阵温热紧/窒包裹住,他猛的睁开眼,看着唐鹤的发旋在他下方不停的前后挪动,他惊的想要退出:「嗯哈…你…不必…这样…」一句话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粗/喘。   「不必哪样?」唐鹤的手紧扣住杜见悠的腰,将他压抵在墙上,不让他退开,趁着吸吐的空档,问出了一句。但他并没有停止。   他亲吻着他的顶端,无限撩/拨。他感觉杜见悠全身颤抖、不停扭动,对方越是压抑克制,他就更加卖力。杜见悠终于挣脱了手臂上的束缚,他揪着唐鹤的头发,不知道是该把他推离,还是更紧紧压向自己,只能失控的任由兽性带领、冲刺挺进。唐鹤感觉到了杜见悠最后的紧绷,他的肌肉已经收缩得更为坚硬紧翘,而他的每一次挺身撞击,都深入他的喉头,他忍住被触发的呕吐反射,稍微挪动位置,他又再更卖力快速,加深他的压力、增多他的快感。   终于,杜见悠到了,他想要推开唐鹤,将小杜退出来,但是唐鹤不让。越是紧箍住他的腰,杜见悠收不住,随即喷/发,唐鹤半瞇着眼感受口里的热源,他的手仍勤勉的抚慰,似乎要他爆发出所有热情才甘心罢休。杜见悠几个粗/喘之后,慢慢回过神来,看见唐鹤眼神迷蒙的望着自己。   杜见悠将他拉起身来,想要吻上他,但唐鹤制止。他转头吐掉口中的东西,再接了一口水、漱口。然后才吻了见悠。     唐鹤在他耳边轻声吐气解释:「你爱干净,怕你不喜欢…」   杜见悠红着脸抱着唐鹤:「…是…我自己的…味道…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不喜欢的…」臊的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   杜见悠帮唐鹤脱了衣服,两人飞快的洗了个澡,披了浴袍出了浴室。杜见悠顶了个湿淋淋的头就往客厅跑,翻着桌上的零食盒子捞出一颗糖果,撕了糖纸就把糖往口里塞。   唐鹤逮着人拉回房间吹头发,杜见悠还不忘多抓了几颗糖回去。   「怎么了?饿了?等会儿叫餐上来…」唐鹤边说,边帮杜见悠吹头发,摸到后脑勺那块已经愈合长出粉色嫩肉的伤疤,当时剃掉的头发,也已经长出短短刺刺的青渣了。唐鹤不舍的摸着这个疤痕,想象着杜见悠当时会有多痛。   「不痛不痛,早就不痛了。欸…我说你啊!从我拆线出院之后,就都是你帮我洗头发吹头发的,怎么每次看到疤痕都还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你以后有小孩了,难不成还不许他们跌倒?好了好了我头发干了,换我帮你…」   杜见悠抢过吹风机,把唐鹤推到床上坐好,然后自己与他面对面,跨坐在他身上,一个极其暧/昧/情/色的姿势。他略有些面红,却装作若无其事,假装专心地帮唐鹤吹头。   唐鹤两手扶着杜见悠的腰,怕他摔下床去,看着他敞开的浴袍里一丝/不挂的泛红躯/体,刚刚没有得到纾解的小唐,又更加的坚硬疼痛了。杜见悠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爱/抚他的头皮。唐鹤此刻的酥麻一路从头顶延伸电击到尾椎骨。他不动声色的扭腰,杜见悠也不动声色的配合,明明可以放肆的大干一场,两人却偷偷摸摸地假装各忙各的。这样隐晦的勾/引/交/缠,激的血脉喷张。   终于,头发吹干了。杜见悠起身要走。唐鹤按耐不住,一个翻身就把杜见悠压在身下。杜见悠也不闪躲,他笑着望着他的爱人,伸手勾住唐鹤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凑上前去给唐鹤一个长长的吻。嘴里含着的那颗糖果还没完全融化,就这样在两人口中、舌间反复传递,直到完全化为馨甜的津/液。   「草莓味儿的…还不错。」唐鹤意犹未尽。   「再来一颗?」杜见悠一个翻身就想快速爬走,被唐鹤一把抓住纤细的脚踝给拖回来并顺势撑开他的双膝,让他成大字形趴卧着,他掀开杜见悠浴袍的下襬,露出他结实白皙的浑圆,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留下了一个粉色的掌印。     「还想逃走?今晚你逃不掉了…」拍在臀/上的手,舍不得离开这温润的触感,又在顺势揉捏了几下。唐鹤覆身压上杜见悠,下/身紧紧抵着对方,在会/阴上施力。杜见悠泄/过一次,但面对唐鹤撩/拨施压在神经血流丰富的部位,小杜又忍不住的抬头。   唐鹤伸手往床旁抽屉里捞出一包润/滑剂,胡乱撕开沾的满手后,就对杜见悠进行扩/张。杜见悠浑身的敏/感,唐鹤哪有不知的,三两下就整的他情/欲难耐、泪眼婆娑。他扭动着身子,逃不走、躲不了、挣扎不开、抵御不住。   他的柔情像一张网铺天盖地的袭来,包裹住杜见悠,缠绕、窒息。   让他对于即将来临的,无能为力。   他只能任由最敏/感纤弱的一点暴露在对方手里,不管他温柔的、残忍的、捉弄的、撩拨的、大刀阔斧的、细针密缕的、温言软语的、疾声厉色的,总归就是要死在他手里了。   唐鹤从背后挺身狠狠的戳/进他的脆弱,一下又一下的凌迟,他只能咬着唇,狠狠的咬着,无声压抑的受着。     唐鹤感受着杜见悠的紧/窒、颤抖、极乐…和绝望?他极力的想让杜见悠舒服,他也确信他舒服,从他爱/抚着小杜的反应,他知道杜见悠的身体极度欢愉。但是不知怎么着,唐鹤就是觉得心慌。   这是杜见悠失忆之后,他们的第一次。杜见悠害羞的反应可以理解,与过去胡言乱语的狂乱状态不同可以理解。但是,今晚的见悠太克制、太/安静。隐忍的让唐鹤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翻过杜见悠,想亲吻安抚。却在房里微弱昏黄的小灯里,意外的发现满脸泪痕的杜见悠将自己的下唇咬的出血。那一抹红,惊的唐鹤紧绷、退出。他吻上去,吮去唇边的淡淡血渍,哀求着他:「没关系的,你叫出来,我喜欢,真的…」   杜见悠对他害羞的笑了,他埋进他的胸膛,让他再度进/入他、冲/刺、掠/夺,他的长腿缠在他腰上、豪无保留的对他敞开/身体。杜见悠紧紧环住唐鹤的颈项,在他耳边隐忍克制的喘/息,是勾/引、是鼓励、是撩/拨、是点火…终于,这一把火点燃了唐鹤,在他贯穿他的同时,奔放在他体内深处。   唐鹤趴在他身上喘气,杜见悠又剥了一颗糖吃。   明明是情/色的画面,那个刚刚被/操/哭的人,现在却忙活着撕糖纸?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唐鹤觉得这画面实在有些突兀,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这么饿?还需要一边吃糖?看来我没喂饱你…」唐鹤握上还没缴械的小杜,轻轻的撸/动。   「来,你也吃,补充点体力…」杜见悠又把糖喂进唐鹤嘴哩,这次是葡萄口味的。   然后杜见悠下床,走到客厅,发现小餐桌上有下午唐鹤叫来还没吃完的三明治、咸派、饼干…还有一瓶情人节当天带回来的法国勃艮地顶级酒庄罗曼尼康帝的黑皮诺葡萄酒。他把这些端回床边,跟唐鹤分享着吃完。没手拿来酒杯,就整瓶酒拿起来灌。来不及吞下的液体,沿着唇角滴落,滑过颈项,紫红色的酒液蜿蜒在白皙微微泛红的躯/体。斜躺着的杜见悠伸出小舌,在唐鹤的炽热注视下,缓缓慵懒舔过了嘴角,风情万种的眼神无声邀请:再来?   唐鹤哪经的起杜见悠如此撩/人。他推落餐盘,就往杜见悠身上扑去,他舔/舐着杜见悠身上流淌的酒渍,一路舐到唇边。杜见悠还抓着那瓶酒,他又灌了一口,然后喂给了唐鹤。这真的是一瓶好酒。酒香缠/绕在两人口里、鼻尖。他们吻一口、喝一口,几乎喝掉大半瓶。   杜见悠一边喂唐鹤喝酒,一边不忘勾搭小唐。他的长腿又勾上他的腰,将他拉近自己。下/身缠斗辗压,比谁坚硬。唐鹤将他的腿抬高,膝窝就跨在他的肩头,形成一个煽/情打开的姿势。他再度进/入,这次,甬道里的湿润使他进/入的更顺利,活动的更流畅。杜见悠又不自觉的咬着自己,似是怕自己惊呼出声。他极力的控制自己,勿使意乱情迷、勿使意识失控。他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   他必须保持清醒到最后一秒钟。   然后,完美的夜。完美的完结。   终于,这次两人同时到达。杜见悠浑身颤栗紧绷,绞的唐鹤难以自持,双双喷/发。杜见悠感受着体内涌进的热流熨烫着他。   那是他爱人的种子。他无能为力孕育的种子。   无妨,以后自有人孕育。   那该会是个门当户对大家闺秀?   总之,是个可以光明正大与他牵手的人。   总之,是个可以在街灯下与他拥吻的人。   总之,是个女人。   总之,不会是他。   此刻,他不需要孕育。他只需要牢牢记住这一夜。   有体贴、有痛快、有满足、有爱的这一夜。   他再喝了一口酒,又喂给了唐鹤。   咕噜一声,唐鹤皱着眉咽下了。「我好像吞下了甚么?」   「一颗糖吧!苦瓜味儿的。」杜见悠又再吻了他一口。   「哪有什么苦瓜味儿的糖,胡说…」唐鹤笑的倦倦的。一晚上闹了几场,只吃了一点东西,却喝了太多酒。此刻他真的有点累了。酒气上升。   他心满意足地靠在杜见悠怀里,管他明天回国要遇到甚么难题,春宵此刻千金难买。他吻着他细致的面颊,喃喃的说着他的情话、他的不安。   是的。他心满意足,却又不安。   他越是感到幸福,越是感觉心慌。好像停在手掌心里的五彩泡泡,轻轻一碰,就化为泡影。   所以他不敢动、不敢碰。只能慢慢地呼吸,深怕一不小心惊扰了谁来唤醒他的美梦。   杜见悠轻轻安抚着他,抚平他的眉心,要他不要怕,安心睡吧!   他轻轻哼着、拍着、哄着、流泪着。   唐鹤闭着眼。香醇醉人的不知是酒还是他的爱人?   总之,他沉醉了。醉倒在桃花盛开十里春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C开灯P   第46章 第 46 章      杜见悠搂着沉沉醉去的爱人,他眷恋的落吻。   一吻落在眉心,愿你一世安稳,再无烦忧。   一吻落在眼睫,愿你清澈静澄,洞悉人性。   一吻落在鼻尖,愿你气息悠长,平安健康。   一吻落在唇上……这我知道就好,我是如此爱你。   他脑中回放那一夜在医院与赵天成的对话:「赵天成,他真的是我男朋友?可以吗?他这样的人,可以是我男朋友?」他的悲伤无所遁形。   不可以了。不再是了。   那晚,赵天成安顿好他之后,双手插在胸前,窝在陪病沙发上,无奈地问:「说吧!你在玩甚么把戏?有甚么打算?」   赵天成怎么会不知道。大学同窗四年,表演课同一个老师教的,还同一分组、演过同一场戏。杜见悠脸上细微的表情,赵天成怎么会分辨不出?   杜见悠也没打算瞒他,实话实说。   「我只是…想做到我所承诺过的…」杜见悠淡淡的开口。   「你做的还不够多?你还想要做甚么?」赵天成实在气极,没看过谈恋爱谈成这么催悲、这么傻逼、这么蠢的。   「…我跟他一开始就说好只是同行一段,之后好聚好散的。我知道,这段同行算是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但是,不能好散,我还是有点遗憾。」   「遗憾个屁。还好散甚么?他那样对你,你还想着给他善终?没拖出来鞭尸就算客气了…」   「你别胡说…之前杂志偷拍事件闹的那么大,总得先摆平吧?其实,他在跟我开始之前,担心的就是这些。是我说服他,跟他说只是同行一段、做个陪伴,没事的。谁知道后来还是出事了,那我当然要扳回来啊…」   「扳回来…?用你整个人?赔上整个职业生涯?你傻啊?」赵天成看着杜见悠就是因为这样受伤的,心里更生气。   「还有,甚么同行一段?你们当谈恋爱是儿戏啊!还挂打契约的?玩腻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杜见悠,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不是。但是,唐鹤能给我天长地久吗?丑话不先说在前头,难道真的要等他必须回去娶妻生子了,才来赶人?我何必自找难堪。」杜见悠闷闷的。   「他跟你谈这一段,心里还想着回去娶妻生子?」赵天成难以想象自信骄傲的杜见悠,是如何处在这场屁恋爱里,这是逼良为娼啊…是这样形容的吗?赵天成都气胡涂了。   杜见悠闭上眼睛,轻轻的点了个头,脑中出现对方朝他大吼的画面:“我们就是一阵子,我是要娶妻生子的,不可能一直跟你这样下去。”他从来就不敢妄想。但是这个事实被冷冰冰的掷到他面前时,他不能否认自己曾有的小小的自私的念头: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看来,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杜见悠觉得自己可笑,但他笑不出来。   「妈的!刚刚还在我那里说甚么他爱你,爱他玛的狗臭屁,没见过这样爱人的…他真是…真是…够他妈的恶心……」赵天成看到杜见悠点头,简直不敢相信。   「他跟你说他爱我…?」杜见悠睁开眼睛看着赵天成,他的眼瞳里盛满了惊讶、惊喜…   「……你有病是伐?重点是在那里吗?」赵天成瞪着他大吼。真的是要被这两人气死,没一个正常的。   「你小点声,等一下护士要进来骂人的…」杜见悠心虚的喵了一眼病房门。然后低下头,不敢看赵天成。   「……杜见悠,你清醒一点。唐鹤这样对你,你都不生气?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我生气啊…」没甚么底气,好像这个气只是生给赵天成看的,敷衍交代一下。   「你生气?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杜见悠的生气是这样的…?你以前被…」赵天成还哇啦哇啦想细数几件杜见悠发飙的经典事迹,就被他打断了。   「我真的…很爱他…」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这几个字带点难堪的从杜见悠的嘴里被吐出来。好像简单的一个爱字,就能说清楚世间万理、道明白此刻的温柔怯懦。   赵天成被噎住了。他忍住“爱个屁”的刻薄批评,强迫自己挑了另一句问话:「你爱他甚么?他这么无知寡情,对你全然没有一点信任疼惜,这样的人,你爱他甚么?」   杜见悠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赵儿,你说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但是,你也不认识最初的我…」「我一直都知道,我跟一般男孩子不那么相像,我没那么好动、动不动就想哭、看到虫子就想尖叫,一开心就翘小指,我没那么坚强勇敢,所有动作举止声音语调都跟一般定义的男子汉不太一样。你想想,这样的小男孩,会是怎么样长起来的?」   赵天成不说话。他家乡里也有个这样的秀气孩子,当时大家年纪小、不懂事,只是不愿那个小拖油瓶跟在身后跑。他们朝他丢石头。小男孩眼里蓄满的泪让此刻的赵天成拧紧了眉。   「轻视、鄙夷、不屑、恶心,那种眼神我还见的少吗?不说别的,大学开学第一天,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你有没有笑出声?」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接受我自己了,我调适得很好,我觉得我自己蛮可爱的。有一个学长告诉我,所有人都一个样子,那多无趣?是吧?」   「可是我调适好了、接受我自己了,不代表其他人也接受我。我必须比别人更努力,才能获得认同。后来我倦了,我不想再为了别人的认同而努力,我只为我自己努力、让我自己成为更好的人,不再管其他人的目光。可我又不是死人,其他人的目光里所带来的贬低,我怎么会没感觉?」   「唐鹤是第一个看着我,眼神中没有嘲讽的陌生人。你们都不知道,我跟他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广盛集团业务汇报那次,而是更早之前在月色酒吧。我上台代班唱歌,他几次在台下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点好奇、欣赏、愉悦,而且没有任何的轻视。他是第一个第一眼就接受我的人。不是因为我拿过奖、或是多有才华,或者是因为我对朋友付出多少而换来的接受。在他面前,我就是我,他看着我的样子,让我觉得我跟大家都一样。你不知道那是种甚么感觉。不被当成奇怪的人,这让我很感激。当然,之后他看我的眼神也慢慢变了,他又让我觉得,我与其他人不一样,我比其他人更好。」   「其实,我为什么爱他?我也不知道,就像滴水穿石。他对我的好一点一滴的渗进心里,然后就剥离不开了。虽然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可是当我想恨他的时候,当初那张在酒吧里带着欣赏的笑脸就会跑出来。他给了我好多,尊重啦、认同啦、爱啦…他不是允许我做我自己,而是真正的喜欢我原本的样子。对他,我真的恨不起来。」杜见悠眼神迷茫,他伸手揉揉自己左手小指。就像当初唐鹤轻轻的揉着他的指尖。   「你知道吗?当他抓过我的手,对我说:“作自己就好,不用刻意掩饰甚么”那一刻,我就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不论他要甚么,我都给他。起初,他要我,所以,我给。现在他不要了,我也给。我会给他一个没有我的未来,不会缠着他。」   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   我在知道你就是唐鹤的那一天,早就给过你承诺了。   我说过:我会给你你要的幸福。    如果,这就是你要的幸福。   我都给。   赵天成听懂了杜见悠的爱恋与忧伤、温柔与坚持。其实就连他们这些朋友,偶尔都还会提醒他:别尖叫、别扭腰、给我收起你的兰花指……他想起唐鹤看杜见悠的样子,还真的都是带着笑的,他是真的觉得他整个人都好。   但是有甚么用,出了事还不是把杜见悠丢一边。想到这点,赵天成一把火又点上了。   「天成,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知道我在做甚么。如果,我就这样跟他散了,我一辈子都会惦记着。不如,让我好好的道个别,完整的结束…」   「我们之前约好,要去巴黎过情人节的…」杜见悠眼神朦胧地说着。   「又不是没去过巴黎…有甚么了不起…」赵天成已经只能不断翻白眼以示他的不屑。   「…可是,我没过过情人节…我们连对方的生日都没过好…」一次弄错了、一次被砸毁了。生日魔咒?估计此后杜见悠对过生日都有恐惧感。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赵天成叹了一口气。他明白的。杜见悠对唐鹤。   不是留恋,只想留念。   「随你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接下来要我帮你甚么……?」赵天成知道杜见悠决定的事,八百匹马都拉不回,他只能从旁协助,并祈祷他摔马的时候,别伤的太重…。   「…帮照顾我爸妈…有空去看看他们…」他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把柯叔当爸爸了。「还有,房子,帮我卖了吧……」忍着不哭的杜见悠在赵天成震惊的眼神里,补上了一句:「我…不回来了…」   XXX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将杜见悠拉回巴黎酒店的床上。   他起身。该谢幕了。    曾经,想紧紧捧在胸口的,能不放就不放的,是时候该放手了。   他拢着睡袍下床。腿根的酸软与子子孙孙的蜿蜒,他都不在意。彷佛起身的只是他的肉体,而灵魂,还停留在原本的位置上,怀抱着另一个灵魂。   进入浴室将自己打理干净后,他开始收拾行李。   你的,我的,我的,你的…一样一样分开。   分不清的,就都丢了吧!管他活生生的、管他血淋淋的。   终于,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   明早,唐鹤起床换好衣服后,就能直接拉走行李退房。   帮他备好一套衣服,在长途飞机上得穿的舒适些…   帮他手机设个闹钟,免得错过起床时间误了班机…   你给我一段铭心刻骨。   我还你一场河清海晏。   说好的,谁也不许恨谁。   曾经好聚。现在好散。   你我从此,各安天涯。   还有甚么?最后的最后,还有甚么是我能给你的?   没有了。唐鹤。我全部都掏空挖给你了。再没有能给的了……   我连再见都给不起了…   那就不说再见了,好吗?   我们,后会无期。   希望,这是你要的幸福。   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走了。再不走,药效要过了。   唐鹤醒来,杜见悠已经离开。   他还没张开眼睛、还没从头痛欲裂中清醒过来,他就知道他的爱人已经离开。   他不敢睁开眼睛。不敢证实他的恐惧。   然而,不去看,不代表不能听、不能感知。   他伸手摸向床侧,没有人、没有温度。   他屏息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声响。   他放弃挣扎的睁开了眼,扶着因为安眠药物造成的头痛,从床上坐起身来。   环顾一室,所有行李都整理好了。只有他唐鹤的。   彷佛这酒店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人入住一般,另一个人完全的被抹去所有痕迹。   他醒悟得太晚,当他发觉杜见悠喂他吞下的是苦瓜味安眠药的时候,他已经沉入梦中。   他不知道杜见悠为何要这样做。   不,其实他知道。他其实应该要知道。   从他不肯再叫他「哥」。   从他随口提到未来的孩子。   从他宁愿把自己咬到流血,都不愿意放任自己随口喊出甚么。   他就应该知道。   他的兔兔,从来不曾遗忘。   唐鹤麻木的起身,四处走动。他想找找杜见悠的痕迹。   天可怜见。这个人,还留了一张纸条给他。   纸条上,只有一张笑脸。   他画了一只伪装成蜜蜂的泰迪熊。带着笑的。   唐鹤瞪着那只小熊,他知道,这就是杜见悠的结束了。   他喊出了他们的安全词。   一切,到此结束。   原来,真正的痛是没有感觉的。   唐鹤突然觉得恨他。   恨不得把他吃进嘴里、化在血里、揉进骨髓里的恨。   不过,他舍不得。   恨一个那样纯洁美好的人,就像屠杀独角兽一样,会有天谴的。   「呵…」唐鹤后知后觉的苦笑。原来天谴早就到来。   那是曾见识过璀璨星空之后的无尽暗夜、是曾拥有过炽热骄阳之后的刺骨凛冬。   因为见过光热,所以更加迫人。比暗夜更黑、比凛冬更寒。   唐鹤无知无感的一个人收拾自己。在柜台办理退房时,房务人员还拿出一个礼盒,说是唐先生订制的东西已经送到了。唐鹤握住那个盒子,尖锐的盒角刺着他的掌心,提醒他清醒。   他一个人登机。一个人回国。一个人开车。原本应该有一个在副驾座上笑意晏晏的人,如今只剩挂在后视镜上沉默的小兔与他对望。对比出发时身边人的兴奋聒噪。此刻只觉得耳膜安静的要爆炸。   他以为自己漫无目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杜见悠的住处,走出18楼电梯,发现房子正在装修,新任屋主忙着指挥。   唐鹤点点头:是该这样,没错没错…   他又漫无目的开车。弯来绕去停到了梦之初广告楼下。这回他没上楼,上楼做甚么呢?心里明明知道,杜见悠不会在这里的。   “扣扣扣”赵天成敲敲他的车窗。   “我…只是…只是想把车停在这里。没人规定不行吧?”在赵天成示意他开车门的时候,唐鹤下意识地想张口反驳。   想不到赵天成坐进副驾驶座,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回来了啊…」就没再开口。   唐鹤噎了一天的喉,他想说。他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问起。   最后,他说了句不知道该是肯定句还是疑问句的话:「他想起来了…」   「……他没有想起来、不需要想起来,他根本没有失忆。你知道的,不是吗?」赵天成知道唐鹤此刻的心痛,正是杜见悠的没有遗忘。   杜见悠演了一场戏,他以为他真诚快乐。   但在杜见悠真正真诚快乐的时候,他却以为他演了一出戏。   是他瞎了眼蒙了心。鬼迷心窍神志不清。   唐鹤对着赵天成的问话,茫然地点点头。   或许,他该感到高兴,他的爱人始终是他的爱人,非但没有叛,也没有遗忘。   「杜说他不回来了…其实,他也回不来了…」赵天成又一句话,打趴了唐鹤。他正告诉他,是他害的杜见悠,有家归不得。   「我会想办法…」唐鹤又点点头,他听懂赵天成的言下之意。   他的言下之意:你他妈的把他给我弄回来。    赵天成把要说的话说完了,打算下车,临开车门前,又补了一枪:「等你像杜见悠爱你一样的爱他之后,才有资格跟他在一起。我说过的,你配不上他。」   唐鹤看着赵天成下车。心里想着:他说的真对。我配不上你。   但是见悠,我会铺好一条路。一条大路。等你愿意了,可以让你轻松地走回我身边。我不勉强你,但是我会做好一切准备,等你回来。   会吧?你那么爱我,一定会回来的吧?你怎么舍得我一个人?   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      第47章 第 47 章   唐鹤假期结束,回到广盛集团后又埋首工作。那股拚劲,彷佛又变回到了偷拍事件那时,拚的不要命的唐鹤。   但又不是。苏菲分得出来。   当初那个被愤恨充满的老唐,的确是不要命了,他什么都不在乎,把工作当成麻痹。当时,她几乎要以为,再这么下去,他总有一天会真的倒下。   但眼前这个唐鹤不一样。   苏菲知道杜见悠离开了,她原本以为唐鹤会发了狂的把人找回来。   但是他没有,他拼命工作。   苏菲又以为唐鹤拼命工作是为了麻痹自己。   但是他不是,他开心积极跃跃欲试。   她甚至私下联络了林晏。要他们关心一下老友。林晏关东宝也是惊奇:这人一约就到,微笑温和。看着林晏带着纪然,还能愉快的招呼两句、揶揄两句,完全看不出失恋单身狗的妒恨。他们很担心。这人安稳平和的要疯。   苏菲这回真的看不懂了。她觉得他应该是疯了。但是他却又那么心平气和条理分明。如果苏菲不是一路看着这两人走过来的话,她可能不会有任何怀疑。就当成唐鹤又踢走了一个无所谓的床伴。   但苏菲知道,他不是任何一个随便的无所谓。他是杜见悠,是唐鹤心尖尖儿上的人,是他心头的挚爱珍宝。   那么杜见悠的离开,老唐怎么会其徐如林、不动如山?彷若他们没有分手。   “没有分手?老唐是这么想的?”苏菲一身冷汗。   不行,我要去问清楚。再这样下去,老唐要人格分裂了。   苏菲闯进唐鹤办公室的时候,他正跟美国龙头企业的米勒总裁视讯会谈。这个合作案就是上回唐鹤飞美国谈判失利的那个案子。唐鹤回国之后,虽然立刻遇到杂志偷拍事件、风波不断,但是唐鹤并没有放弃这个案子。他仍然不断跟对方联系、商谈,修改合作方式,甚至力抗董事会作出最后的底线退让,为的就是一但牵上这条线,日后跟国外的各线合作,将更加通畅。不说广盛集团在国际会如何的更加巩固,这合作案本身带来的庞大利益,就十分可观。而且连海外市场都能独占鳌头。那些董事会老家伙被唐鹤各个击破,再保守的心态,都被说得蠢蠢欲动,这次说甚么也要拿下。   这个案子苏菲也是参与其中的,所以她并没有回避。她听着这两个总裁最后的细节敲定,成了。对方居然同意二个月后亲自飞抵T城,确认所有商谈细节没问题之后就要签订合作了。这可是件大事。两国龙头企业合作,到时签约仪式搞不好还有商业经济部的官员到场呢!   苏菲等唐鹤视讯结束,立刻开启工作模式,将唐鹤交代的所有事项纪录清楚,两人也讨论了米勒总裁提出的要求,大抵确认米勒的方案在国内实施的可行性。两人你来我往一阵讨论之后,苏菲已经兴奋的快飞起来。终于,忙了这么久的案子快要拿下了。签约酒会彷若已经在面前了。她快步地要离开总裁办公室,急着要将手上待办事项分发出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她今天是为了甚么事才进这个门的。她又慢吞吞地走回来。   刚刚与米勒周旋完,精神疲惫却志得意满的唐鹤,看着那个原本要飞出去却又爬回来的女人,疑问的对她挑了一边的眉毛:「怎么?妳还有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苏菲欲言又止。「你最近怎么了?」   「我最近怎么了?」唐鹤反问。「我最近安安份份敬业爱岗,不迟到不早退,事必躬亲还和蔼可亲,简直是总裁界的楷模。你问我最近怎么了?我才要问妳怎么了?」   「就是这样才反常。老唐,你发泄一下吧!见悠的事…你这样憋着,会发疯的…」   「我没有憋着。你放心,我不会发疯的。」唐鹤微笑温和地说着。   苏菲不信任的对他皱眉,还想开口劝两句,唐鹤倒是先开口了。   「…苏菲,杜鹃不叫,怎么办?」唐鹤看苏菲不信他,他忽然又抛了这个问题。   「令牠叫…?」苏菲不知道如何令牠叫。   「等牠叫…我会等牠。等牠愿意了,牠自然就叫了。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备给他一个好环境。想要樱花树下坐等杜鹃啼,也要先种樱花树才能引鸟来吧?」   「苏菲,我们先种树,然后,只能等了。」唐鹤还是温和的笑着。   苏菲不懂,他看到现在无所作为的唐鹤,不知道他在等甚么,也不知道他去哪里种树,可是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不再说甚么。苏菲对他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唐鹤又一个人在办公室了,他敛去唇边的笑容,真是累极了,下意识的摸摸项链坠子,闭上眼睛,想念着他的爱人。   见悠,你现在好吗?   其实唐鹤不是没找过他,只是他动用了各种关系、派出去各路的人马,居然找不到一个人。飞机航班、银行纪录、通话纪录…全部都没有。当杜见悠隐去这些痕迹的时候,他要怎么生活?   后来,他不敢找了,他怕杜见悠越逃越远越狼狈。所以他选择放手。   他放手让杜见悠去过他的新生活,过一点他想过的日子 。   他只是暂时放手。不是放弃。   唐鹤还有自己必须要做的。   他是广盛集团的总裁。还是杜见悠的男人。   他曾经对苏菲说过的:我不能让他只是为了跟唐鹤来场欢爱,最后落了个一无所有。他没想到的,我要先替他想好,没备好的退路,我替他备着。   现在才开始披荆斩棘,或许太晚,但只要开始,就永远不嫌迟。   见悠,现在你就自在的飞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备着,等你回家。   二个月后。   米勒总裁带着一拨人从美国飞抵T城。唐鹤亲自接待。双方人马紧锣密鼓地展开业务商讨。   白日里各式会议不断。各种分类属性各自拉开,小组会议后又有整合讨论。整合之后又有新裁示。闹的是生气勃勃人仰马翻,不过,大致称的上合作愉快。   夜幕低垂,又有夜晚的活动。白日里混熟的两方人马,到了夜晚休息时间,免不了拉出来体验体验中华文化之美,尤其各式美食真是让这些老美眼花撩乱,连吃了两个礼拜,花样日日翻新还不带重复的,吃的这些人美死了。负责带出去吃喝玩乐的人也美死了,这可是全数报公帐啊!唐鹤除了明令不准带去乱七八糟的声色场所以外,其余吃的喝的唱的玩的通通报公帐还给报加班。这不,一伙人敬业乐群的通通抢着在KTV里声嘶力竭的加班呢!   这头,米勒总裁跟唐鹤没有外出去浪。年近四十岁的男人,已经不适合夜夜笙歌的生活。这两个男人选择窝在唐鹤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品着酒、几样小点、闲闲的聊着。   「唐,最近好吗?自从你离开美国之后,一直很少有你的消息…」米勒说着堪称流畅的中文。这些年他为了进入亚洲市场勤练中文、日文,不过,让他中文能力大幅度进步的是他的情人,一个中国男人。   米勒是唐鹤的老同学,两人十多年的交情了。之前在商言商,两大集团的合作,不能牵涉私人感情,所以这两人也刻意不套任何交情,一直到现在,所有事项几乎底定,这两人才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我很好。我刚回国的时候,广盛有点麻烦,根基不稳。我整日整日的就忙着扎根,如今,也算是有点成效了。不然,也无法跟你们谈上合作了。」   「广盛集团很好,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挑上你们。我问的是你个人。之前,我在美国看到了一个关于你的新闻,有一个男人出来指控你。在亚洲,这种事很难被接受吧?不过,那个人也太胡闹了,居然敢把脑筋动到你的头上,他是想毁掉你还是整垮你的集团?你查过没有?你的对手设计的?」   唐鹤沉默着,想着之前老董事说的: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搞不好红到国外去了…   想不到这事真的都传到国外了。他扶住额,用拳头揉了两下额角。他看了眼带着关心探询眼神的老友,本也没打算隐瞒,或许他跟杜见悠的事,还需要对方的帮忙。   「那个人,想毁掉整垮的不是我,或者我的集团。他想毁掉的是他自己。」   「What?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对方不解。   「……他是我的爱人。我们那些被拍到的照片都是真的…」米勒瞪大眼睛。猜不透那人在玩甚么把戏。怎么会是爱人呢?爱人怎么会这样跳出来指控对方?   唐鹤眼一闭,缓缓道出他跟杜见悠的故事。他从初相见的欣赏、被男人告白的迷惘、约定同行一段的荒唐、他蒙了心智的误解、杜见悠断了后路的绝决,到现在他的爱人远走、有家不得归的心酸……桩桩件件都与对方细说分明。   当米勒听完唐鹤的叙述,从疑心杜见悠对唐鹤是由爱生恨到不得不佩服杜见悠的心思缜密。米勒看不懂东方人弯弯绕绕的心思。但是他看懂了杜见悠洞悉人性的计划。这使得一场破绽百出的记者会变成一场最佳漂白唐鹤的说明会,不用任何辩驳,唐鹤就已经脱身。但是代价是那个人自己的万劫不复。   「看你现在很痛苦的样子,你当初怎么会同意他这么做?难道没想过这样的后果?你不是一个为了保全自己会牺牲朋友的人,更何况你还说他是爱人?」米勒知道,要一个东方男人承认另一个男人是爱人,不是随便口头胡乱说的,那是言重千金的承诺。就算到了那个份上,有多少人还是深埋在心中,一个爱字都不愿说出口。就像他家里那个一样。   「我那时候…忙着恨他…我以为杂志偷拍是他策画的,所以我狠狠地骂了他,赶他走、要他滚。第二天,他就开了那个记者会。我一直以为他是在记恨报复,一直到记者会一个月后,苏菲才让我看到视频,我也才知道他是开了那样一个荒唐的记者会…」唐鹤把头深埋在掌心,当时得知真相后的椎心刺痛,现在仍狠狠的扎在心上。   「……你说他还为这事被不相关的人打了?」米勒觉得莫名其妙。   「嗯…那场记者会太深植人心,他也故意表现得很…令人厌恶…所以,这里他是待不下去了,T城没有他立足之地。而其他地方,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你远在美国都知道了。」唐鹤又揉揉他的眉心,透露出他的疲惫与无奈。   「嗯…他需要澄清丑闻、恢复名誉才有可能光明正大地回来,可是这又牵连到你…的确难办。」   「牵连?这怎么能叫牵连呢?一场恋爱是两个人谈的,谁也没架刀在我脖子上。现在出事了,我让他一个人扛。他是男人有担当,那我是甚么?懦夫吗?」唐鹤一拳头捶在桌上,惊的杯盘都弹跳了一下。   「是是是…你也是男人,可是在这里,是不是不能接受像我们这样的?难道不就是因为你们都是男人,才把事情搞这么大吗?」米勒与男性密友的交往不是秘密。他看着老友这般苦恼,对这样的情感只能压抑,他也替他感到无奈。歧视无所不在,即使在风气开放的美国,也还是有固执己见的恐同分子,上回他与他的恋人在餐厅被泼了一身橙汁,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唐鹤与他的爱人在相对保守的亚洲,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跟他之间是一回事,而那回事的确是真的,我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但是他因为那个记者会变成一个卖身求荣、诡计多端、面目可憎的坏人,这就是不对的。我的见悠是一个善良美好的人,我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他这样遭人践踏。」唐鹤又将脸埋入掌心,痛苦的感受到杜见悠的委屈。   他想起了杜见悠在巴黎街头的神情紧绷四处张望,他是在看有没有东方面孔啊,如果有,他立即走远,不愿待在唐鹤身边增加他的麻烦。而他当时,居然还愚蠢的以为杜见悠在欲擒故纵。   我到底还能有多蠢?每次只要想起他跟杜见悠相处的这些事,他就不断质疑自己,到底是怎么站到了广盛集团总裁的位置?   他又想起赵天成说过的:这么蠢,怎么没带着整个集团去死?他忍不住笑出声。这个赵天成,每次见面都嚷着要他去死,然后还不忘叮嘱他,先把杜见悠弄回来再去死…他跟赵天成现在已经晋升为酒肉朋友,他俩因为杜见悠而心情烦闷时,总会约出来喝一杯,去死去死的嚷个不停。   米勒看着唐鹤的悲伤,他以为他会哭出来,但没想到他居然笑了。他摇摇头,这男人压力太大了。米勒拍拍唐鹤的肩膀:「别担心,我陪你一起想办法。」      第48章 第 48 章   广盛集团一举拿下暗地里谈了好久的美方合作企划案,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商界,两大龙头连手,势必开创出一番新局面。两国的经济发展,也会更加热络了起来。所以合作消息一传出,所有人都紧盯着这件事。确定要签约合作之后,在商界简直炸开了锅,纷纷要求现场观礼。大家都想见证这关键的一刻。   广盛也有意作大这个合作事件,这可是让广盛集团好好露脸的机会。毕竟在唐鹤出事之后,广盛沉潜安静了一阵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广盛要倒了呢!现在可扬眉吐气了,怎么能偷偷摸摸的签约?   唐鹤对于要将签约这事搞大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仪式,着实有些反感。几个董事、大股东轮流劝说着,他们也知道唐鹤在经历过杜见悠的偷拍事件跟记者会之后,对媒体就没好感,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可这回唐鹤必须亲自签约,势必躲不了了。他们几个人连番上阵,就是想劝服唐鹤同意扩大办理。   「我实在没耐心应付那些人,我们在办公室里把合约签签就好了,搞那么大做甚么?大不了让你们拍几张照片,发发新闻稿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搞这一出?还现场观礼?到时现场媒体一大堆、问题一大堆,我要是不小心说错甚么话,这锅谁背?」唐鹤在办公室里闹着脾气,对着每个前来劝说的人质问:“这锅谁背?”心烦的不得了。   「我背我背…你只要同意公开办理签约仪式,这前置作业、后续问题一概不麻烦您,您就上台亮亮相,回答几个问题就好了。如果真回答错了,也没么大不了的,毕竟我们集团现在正气势如虹,说错几句话又如何?」前来劝说的人一个个上赶着背锅,这倒让唐鹤没了再拒绝的理由。而美方那边,倒是觉得无所谓,以为这样盛大公开的签约仪式就是惯例,倒也没有提出异议。   于是,就这么订了。一场公开盛大的商业龙头集团互惠合作签约仪式,即将盛况空前的公开直播。   仪式现场宛如一场大型发布会,司仪正口若悬河的介绍在台上坐成一排的几位双方高层,除了主要签约人米勒、唐鹤两位集团总裁,还有几个董事及作为见证人的律师。而台下也坐满了媒体、架满了摄影机,还有一些颇具份量的其他集团代表、甚至相关的官员,都被邀请来现场作为见证。   正式签约之前,先由苏菲介绍了这个合作案的来龙去脉以及伟大愿景,说的台下无不激动万分。在场都是搞经济的,记者也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一听苏菲的介绍,就知道这回玩的大了,如果成了,这两集团的市值可还得再翻上几翻,现在立刻下单买股,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   苏菲介绍完了,双方律师也都分别确认过两份合约内容无误且一致、没有问题。   终于,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唐鹤握着顶级万宝龙149钢笔,湛蓝色的墨水行云流水的花式签名落在了合约书上,这得一式两份。   他抬手让工作人员将他的那份合约拿去跟米勒总裁那份交换,再签完对方手上那份合约就算仪式完成了,现场镁光灯此起彼落,记录着这一刻。   喀搭一声。米勒总裁没有签名,就把钢笔盖上了。   工作人员捧着唐鹤签过的合约呆立在台上。   现场靠近典礼台的观众,都倒吸了一口气,其他不知道发生甚么事的人,则拼命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甚么事。现场的摄影机纷纷对准米勒总裁,墙上大布幕出现了米勒总裁嘴角上扬但是没有笑意的脸。   所有人包括唐鹤都看向米勒,不解其意。一个合作案谈到了现在,忽然拒不签名,实在是吊诡。他们都等着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米勒总裁好整以暇的开口,问出了一个让众人吃惊的问题:「听说之前有人出来控诉唐鹤总裁始乱终弃?唐总裁似乎始终都没有出来说明过。这让我对唐总裁的私人品德及信用感到很忧心啊!我不知道能不能跟这样的人合作。所以在我反复思考之后,我决定中止合作。」现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除非,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在整场吸气声中,米勒又抛出了一个转圜的契机。   可是怎么转圜?   唐鹤皱着眉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董事,瞪着他们的眼神彷佛在问:解释甚么?怎么解释?这锅你们背?那几个董事惊的冷汗直流,没想到这个死美国人会在最后来这么一招,这可是全国直播的大新闻,如果这约签不成,那可就成了笑掉大牙的大新闻了。他们挤眉弄眼的示意唐鹤:你随便说点甚么,先过了这关再说,只要把合约拿到手,一切都不重要,后续的问题我们来处理,你快说点甚么啊啊啊…   台上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台下的人大部分则等着看好戏。当然还有一些官员跟着心急,这约如果没签成,脸可丢大了啊!还有刚刚急的下单买股的,现在又急着想卖出,看来广盛集团这回要败了啊!   台下众人看着米勒那略带挑衅的目光,也明白了这个米勒看好戏的心态。这个美国人本就是同志,现在看着唐鹤沾到了同志绯闻,却闷不吭声,显然有些不齿,难不成是故意挑这个场合要让唐鹤难堪?台下的官员也冷汗直流,他们一向与唐鹤还算友好,当成子侄辈的照顾,如今在台上被个死美国人糟蹋的进退两难,这可怎么办才好。想解围也解不了,这还直播呢!   唐鹤看看米勒又看看董事们。那群董事依然带着哀求他的神情。   好吧!那我就说了。你们逼我的。   「我对杜见悠先生没有始乱终弃。」唐鹤深吸一口气,看着台下、盯着摄影机,一字一句的说着。   「您如何证明?」米勒总裁不信的问。   「您希望我如何证明?」唐鹤总裁客气的反问。   「那先解释那些照片吧!虽然那位先生已经解释过了,但我愿意给您一个机会,让您再解释一次,我们也可以听听双方说词。」米勒总裁给出一个建议。   太好了。董事们一听到是要解释那几张照片,一颗高悬的心就放下来了。那几张被杜见悠栽赃的照片,在当时的记者会就已经还老唐的清白了,感情这个外国人听不懂?   唐鹤点点头,示意苏菲帮他找出那些照片,并投影到布幕上。   「那我们就依循杜先生的模式,一张张照片来解释。」米勒点点头,右手一抬,示意唐总裁准备好之后就可以开始了。   唐鹤等着苏菲准备就绪。   「第一张照片,就杜先生的说法是我们同床共枕的一张照片。」唐鹤沉稳的开口:「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双方都喝了点酒,但是他喝的更醉,所以我送他去酒店休息,因为我也有些醉意了,我们两个男人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就像当初媒体在记者会分析的,这一晚,我们的确没有发生甚么逾矩的事,纯粹就是各自睡了一觉。至于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那是第二天杜先生醒来时偷拍的……」唐鹤语带迟疑、脸色红红:「…他说,他觉得我好看…」唐总裁有点害羞的样子引起台下一阵小小含蓄的笑声。   他不好意思的抓了下头,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第二张照片,这是在梦之初广告被偷拍的,他挽着我的手,而我的确是想把手抽出来。因为我那天有些生气。他那次为了我广盛的广告,忙的三天都没怎么阖眼,一直到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有点低烧。我是真的很气他为了工作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后来他来拉着我、要我不要生气的时候,我记得我是把手抽出来抱住他,要他赶快跟我回家休息。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拍到?」唐鹤觉得有些遗憾似的,没听到台下已经开始出现微小的讨论声音。   「第三张照片是在马路边他抱着我的照片,那天是9月8日,我记得很清楚。我以为那天是他生日。我带了人、食物、蛋糕、还有花去帮他过生日,结果被他推出来。那时他也不好意思告诉我,我弄错他的生日了,只是要我赶快走。我当时就不太高兴了,照片上还看的到我绷着一张脸。杜先生为了安抚我,就抱了我一下。一两秒钟就松开了,所以我也来不及回抱他…」唐鹤耸耸肩,算是交代完这张照片了,示意苏菲下一张。   「这一张两个人牵手的背影、还有下一张…啊…对了,这张,街头拥吻…这两张照片,一个是杜见悠先生,另一个,毫无疑问就是我。是我跟他十指紧扣,也是我跟他接头拥吻。那晚,月色很美,是我情不自禁了。」唐鹤不顾台下此起彼落的惊呼声,继续说着:「我也不知道记者会上那个男孩,为什么会穿着我的风衣,或许是因为我的衣服都挂在见悠房里,所以他随手就拿了借人…」最后的这一句话,轰天雷一般,简直炸开了锅。前面细碎微小的窃窃私语,全部被炸出了声。炸出了广盛董事的哀号、炸出了唐鹤的隐私、炸出了杜见悠的极力保护隐藏的真相。   一片嘈杂声中,有一个女记者战战兢兢的问:「唐…唐总裁,你的意思是,您跟杜见悠先生是一对恋人?你们在谈恋爱?那他怎么会去开那个记者会?」她实在不太会处理这种问题,在场的都是财经方面的记者,对于这种八卦问题,实在不会拿捏。   唐鹤歪着头想了想:「我们的照片被杂志刊登出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误以为是他找人偷拍的。我骂了他。第二天他就开了那个记者会。我想,就是他说的那样,这件事有人要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有人身败名裂了,另一个就清清白白了。」唐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呼出:「至少在他的记者会过后,就没人再来找我或是广盛集团的麻烦了,不是吗?」   「至于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我不知道他的生日,不相信他的人格,出了事的时候放他一人独自面对。如果妳是他,妳会承认有我这样的恋人吗?」唐鹤落寞地摇摇头,虚弱地笑着。   「唐鹤,你现在是承认你是同性/恋吗?你要出柜?」角落又凭空吼来这一句。原本闹哄哄的会场瞬间安静,只剩下零星几声惊呼。   唐鹤蹙着眉头,有点不明白这问题的样子,他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我不明白你说的出柜是甚么意思,你问我是不是同性/恋?严格的来说,我不知道。我现在看着你、你、你、还有你…」他的眼神一一扫过台下的男性,甚至还看了米勒一眼,很抱歉的勾了一下嘴角。「我无意冒犯,但是我完全对你们没有任何感觉。我不爱男人…」   「但是…」台下有人要反驳,却被另一个更响亮的声音盖住。   「但是…,我遇到了一个很美的灵魂,他干净清澈、真诚善良、聪明幽默、善解人意。就连我误会了他,以为他做了卑劣的事情,在那样不堪的时刻,他心中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如何才能护住我跟我的公司。见悠的情感是那么的干净纯粹。跟他一起过日子,是件很舒服很幸福的事。如果,他是女人,我爱她。如果,他是男人,我也一样爱他。我爱的是这条灵魂,从来就不是男人或女人。我就只是爱上这个人。」唐鹤停顿了一下:「在他之前,我不曾对男人动情,在他之后,我想我也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如果,爱上杜见悠,就表示我是同性/恋,那么我承认,我是。」台下记者疾笔振书,摘要重点,但在听到唐鹤坚定的“我是”之后,又惊讶的停了笔,呆若木鸡。   「还有,爱一个人,从来就不是柜子里的事,所以,也没有甚么出不出柜的问题了。」唐鹤又补充了一句。   台下嗡嗡的私语越来越大声,他们搞不懂一向高冷的唐总裁怎么会爱上那个妖里妖气的杜见悠?台上的唐鹤听见了,他拿出手机搜寻照片,然后递给苏菲操作,将手机上的照片投影到布幕上。   「见悠是一个很温暖可爱的人。你们没跟他相处过,不会明白。他在我们初见面的时侯,偷拍了我一张照片,其实在他拍我之前,我也偷拍了他一张。是我先拍的他。那时我也觉得:他这个人真可爱。这就是一直以来我眼中的杜见悠。」   布幕上就是杜见悠那张睡着时也带着笑意、安详宁静的睡颜。   大家盯着布幕上温柔安宁的杜见悠,似乎无法跟那个张牙舞爪、处心积虑的杜见悠连结在一起。   直到现在,他们总算慢慢察觉出这两人之间的深情重义。   唐鹤转过身去,对米勒总裁说:「我都交代完毕了,我跟他,不是金主包养的关系、没有始乱终弃的问题。他,一直是我的灵魂伴侣。Soul mate。」      第49章 第 49 章   现场安静无声。   米勒总裁点点头:「你很有勇气、也还算有担当。跟你们广盛集团合作,我很有信心。还有,我是因为信任你唐鹤才签定的这个合约,如果到时候广盛集团因为这事随随便便就撤换了总裁,那么这份合约我可就不承认了。这个条件你们同意吗?」米勒总裁正看着那几个脸色灰败气愤的董事。   「当然当然,唐鹤总裁将广盛集团带领的这么好,我们怎么会撤换他呢?我们绝对百分之百支持他…」几个董事边擦着额头冷汗,边唯唯诺诺的给出承诺。原本这几个人还想着,回去要怎么处置他。要他随便敷衍一下,可没要他把他房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都挖出来说啊!他不要脸,我们还要、广盛集团还要脸啊!     这下子,唐鹤是动不得了。   米勒总裁听见对方同意,也不再另行征询,直接请律师加注这条奇怪的备注。这真的很少见,毕竟一个集团的总裁换不换人,哪容得另一个集团来说嘴,情理法都说不过去。但是刚刚发生的事实在太突然了,眼前待签的合约也迫在眉睫,这几个人完全没有思考磋商的时间,就这样被外国人牵着鼻子走,胡里胡涂的答应了这条莫名其妙的备注。   正当台上如火如荼焦头烂额的时候,台下媒体可也没闲着。公开直播持续进行,记者们也纷纷联系自家公司,有的甚至开始打稿了。经济部长官气急败坏的吩咐下去,所有发稿不得记叙任何与签约无关的文字。虽然唐鹤的发言已经透过直播,搞不好都放送全世界了。但不要再以任何文字形式散播了,笔锋能杀人啊!这文字透过记者内心的转化及意欲狗血争取读着的心态,到时标题会有多耸动吓人,他想都不敢想。   这位长官跟唐鹤的父母有些私交,之前在大学授课的时候,唐鹤也曾是他的学生。于公于私,他都想多少护着他。真没想到,这人中龙凤如今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公开承认自己的龌龊事。他气得头昏,真不知道这唐鹤脑袋是装了屎还是受人胁迫,现在在台上居然还能神色若定,知不知羞耻啊?长官站起来摇摇头,咬牙切齿在台下用手指指了指唐鹤,要他好自为之。然后就走了,连最后合约有没有签完都不想看了。   唐鹤在台上微微朝这位关爱自己的长辈点头致意。他知道今天他会伤了很多人的心。   不过,不管他说不说,伤害早就造成了。而诚实才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就当是清创手术吧!脏的烂的挖干净,伤口才能真正愈合。   见悠,我在你心口挖下的伤,还要等多久才能愈合?   你甚么时候才能好?我们甚么时候才能和好?   正当唐鹤的思绪远飘的时候,米勒总裁已经完成签名,工作人员再度捧着第二份合约书交换给两位总裁签订。两人完成落款,同时起身握手致意。   总算完成签约仪式。   这两个男人慎重的握手,眼里的神采闪耀,无声的传递不能言说的心思:   一个在说谢谢。一个在说保重。   他们,也把这场戏,精采的演完了。   苏菲始终站在角落看着。她不知道唐鹤的计划。   但是看到唐鹤配合米勒总裁,鉅细靡遗的解释每一张照片时,她就知道,唐鹤开始铺路种树了。   原来他不是徐如林、不动如山。   原来他早就疾如风、侵掠如火了。   苏菲很紧张却又很欣慰。她不知道今天之后社会舆论的走向会如何、广盛集团会如何、股市会如何、甚至唐鹤会如何?管他的,至少,她知道被洗清的杜见悠会如何。唐鹤还给他一片海阔天空了。   就算以后还是路难行,那也是他们俩人的难行路。   杜见悠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人。   苏菲吩咐下去,想办法将这段视频大量播放,网络不断转载,公共电视墙强力放送、美国、法国…他们猜的到见悠去处的地方也不能放过。甚至设定好只要搜索唐鹤、杜见悠,第一个跳出的就是这段视频。   见悠,你看到了吗?你可以回家了,你知道吗?   苏菲默默在心里祈求。   但是,杜见悠没有回来。   米勒的团队早就离开了,这几个月来广盛集团也算风雨飘摇却又顽固坚强。唐鹤当然首当其冲的被钉的满头包。连远在国外的不理世事唐爸爸、一向云淡风轻放纵儿子的唐妈妈,都打过好几个电话过来关心哭诉。唐鹤一个一个的恳谈过。最终也没能谈出甚么结果。但是,唐鹤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慢慢开始动摇了。   而唐鹤的位置,几个董事想搞事也搞不起来,毕竟事前是他们逼的唐鹤办了这场公开签约仪式。在台上,又是他们逼的唐鹤出来回应。在最后,又是他们应了美方要求,签下了莫名的不得随意撤换总裁条约。所以之后集团内有任何不满声浪,这几个董事也只能疲于奔命的应付。这锅,他们得背。有苦说不出,X。   至于集团,实质上的损失倒是没甚么。广盛集团刚刚签订了一个这么大的项目,对方集团也挹注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资金,所以即使投资人在股市有点信心动摇,但整体上对广盛集团没有影响,股票倒是不跌反涨。   关于社会舆论,当然有一些激烈的言论对这对奸夫淫夫多所谩骂批评,但是骂的超过了,自然就又有另一派人马出来激战,几个月来大干了几回合也分不清胜负,就也慢慢消停了。而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意识观念慢慢植入群众心里,虽然部分人还是不能接受同性.恋爱,但对唐鹤跟杜见悠这对「Soul mate」,好像也渐渐习惯、见怪不怪了。   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杜见悠这场东风一直迟迟未出现。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三月的春帷不揭。   苏菲很心焦。唐鹤倒是闲闲散散。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去找人。   「老唐,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这杜见悠你到底有没有找到人啊?」苏菲终于忍不了,在一个下过雨的午后,站在唐鹤办公室的大片落地窗边,看着彩虹,问出了心里的焦急。   「我没去找…但我知道他还在英国…」   「你没去找?」苏菲大惊。她急急旋过身,瞪着唐鹤。他没去找?搞了这一大出,结果没去找人?这在干吗?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必须还他一个清白。我必须还给他一个选择权:他可以选择不愿意回来,但不能是没办法回来。」唐鹤缓缓的解释。   「我做的这些并不是拿来交换他原谅我的筹码。我把他伤的有多重,妳不是不知道。……你如果是他,你会原谅我吗?」唐鹤露出了他的悲伤。   他不是不去找。他是不敢找。   他怕。他怕他找去了之后,仍是各安天涯的结果。   所以,不如等。他愿意等。   苏菲无语。   他知道杜见悠对唐鹤的信任与爱有多深。然而这一旦被敲碎了,怎么补?   即使还爱,怎么信任?   没有信任的爱,无疑是强迫一个人,永远把最柔软的心口对着最冰冷的枪杆。     更可笑的是,握枪的手,还可能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如果杜见悠不能恢复对老唐的信任,那么即使人回来了,杜见悠也会因为不能信任而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折磨老唐。   最终,失控。   最终,发狂。   最终,消磨了所有的爱。   他懂了唐鹤不去找人的压抑。   爱的深了,才会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对方。   爱的深了,才会甘之如饴的等待。   杜见悠一直没有回来,唐鹤也没有回来。   他的心遗落在杜见悠身上。   苏菲知道,眼前这一个,再不是那一个唐鹤了。   XXX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杜见悠微笑地看着同学递过来的手机,手机里播放的正是那场轰动的签约兼告白影片。同学兴奋的问:「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啊?」   他吃惊地看着,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摇摇头:「你们看东方人都长一个样,照片上那个人不是我,我帅多了好吗?」   然后老师来了,他继续上课,忍着冲回住处立刻收拾行李回国的心情,继续上课。   冷静。他不断的提醒自己要冷静。唐鹤到底在干甚么?他毁了所有的计划。现在他一个人处在风暴中怎么办?他一个人还好吗?他会不会被嘲笑、被打…?       杜见悠又摇摇头,不怎么办。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你非得把好好的阳关道走成独木桥,窒碍难行也是你的事。我…我才不管你……   杜见悠打消了回国的想法,坚持要在英国把视觉艺术的课程念完,这是他的兴趣也是他的梦想。   他,不再愿意围着一个人打转了。   杜见悠疯狂的投入课程当中,硬生生把三年的课程缩短成两年。   为什么这么拚?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这么轰炸自己是为了甚么。       第50章 第 50 章      两年后。   明天就要除夕了,街上年节气氛浓厚,这最后一个年节前的周末假日,大家都忙着过个好年的准备:大扫除的、年货采买的、小孩儿放假东奔西窜的、大妈提着棍子赶着过年前最后一顿揍的,家家户户兴高采烈。   唐鹤也忙。   其实唐家人除了唐鹤,几乎都在美国,而且国外待的久了,对农历年团圆的那一盆火,已经没多大感觉。倒是凑热闹跟着外国人过起了圣诞节。   所以,圣诞节的新年假期,唐鹤已经飞了一趟美国,视察业务兼联络家人感情,顺便被相相亲催催婚。他倒也不恼,这两年来,只要有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他就微笑表示自己是有主儿的,然后拿出手机点出杜见悠的照片硬逼人家看完杜见悠照片集。搞得后来只要看见唐鹤拿着手机凑过来,心里都有阴影。所以虽然长辈还是催婚,但是也只是口头念念,尽尽长辈唠叨的义务,转过身就去逗弄唐鹤的堂哥堂弟抱回来的小家伙,心里早就不抱他唐鹤会结婚生子的希望了。   现在,没人管唐鹤了,他在忙甚么?   忙着管杜家,喔,应该是柯家两老。自从杜见悠离开后,唐鹤就时常登门拜访,每一两个礼拜都会去陪陪叔叔阿姨,过年过节也都尽量去柯家坐坐吃饭。他去柯家的频率,比杜见悠当时回家的频率还高。杜母柯叔后来干脆认唐鹤当了干儿子。现在唐鹤在柯家已经熟悉自若的如同自己家一般,有时留的太晚,还会住下过夜。   他在杜见悠的家,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子、用他的茶杯、穿他的拖鞋。还管人家的家长喊爸妈。可惜衣服他塞不进去,不然他也要换的整身杜见悠。   就是淋你淋过的雨、吹你吹过的风,就是爱你爱到变成你。傻的很无可救药。   昨晚他又来蹭吃蹭睡,今天还起了一个大早,协助整理院子、清理玻璃窗门甚么的,晚点又陪两老去逛了市场,当了趟人力推车。吃的喝的买了一大堆不说,他跟柯叔还搬了一盆金桔树。小树上金黄带绿果实累累,店家还在枝叶上系了许多红色小蝴蝶结缎带,一眼看去金黄翡绿艳红交错。喜气。杜妈妈一眼看见就非常喜欢,顺口说了句:小悠以前好喜欢金桔树的,他外公家有一棵,他每次过年回去,都坐在树下,边摘边吃边玩…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唐鹤已经买单,招呼着店主人将小树搬上车了。   柯叔杜妈很傻眼,更多的是心疼。这个男人,只要跟杜见悠有关的事,全都疯魔的像个楞头青。   两年了,去年除夕,他也坚持做了一桌杜见悠爱吃的菜式,口里叨念着:如果他就回来了呢?咱们可不能没准备,是不是?结果兔崽子没回来,唐鹤硬是吃了整桌杜见悠的糖醋酸辣重口味,半夜胃疼的差点送急诊。   今年可不由着他胡来。杜妈严格把关,辣的都不准。勉强备个小悠的最爱,过年嘛!总要年年有余的,糖醋酥炸黄鱼就准了。鱼摊上,人挤人的好不容易挑好一尾大黄鱼。唐鹤又出主意:「过年一道虾,每年笑哈哈…」他又替杜见悠争取了一道干煎大虾。杜母无奈,再加买了一些鲜跳挑的大活虾。   就这样挑挑买买讨价还价,唐总裁一身轻便休闲,陪着老人穿梭市场,生活烟火气十足。此时的他,不是叱咤商场的大腕,只是强烈思念爱人以至于跑去过着他的生活的平常人。   三人忙了一整天,夕阳西下总算采买完毕,开车回家。杜妈妈拎着一堆菜进门,转头还指挥搬着金桔树的唐鹤,看要把树放在院子里的哪个角落。柯叔跟唐鹤还在研究哪个位子好?该要挪哪盆的时候,杜母欢快的喳呼声没了。柯叔还在问:「淑玲,妳看,把妳那盆沙漠玫瑰先移开好不好?」抬头一看,杜母傻楞楞的看着没关上的院子门。   门口,站着一个拉着行李驼着背包的修长身影,令人朝思暮想的身影。   「…小悠…」杜母惊喜的几乎说不出话。上个礼拜还打电话说不回来的人,现在却忽然出现。   还抱着盆栽的唐鹤猛一转身,差点扭了腰、把小树给摔了,柯叔赶紧让他把树先放下。唐鹤傻楞楞的站着看着那人,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他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眼前的青年也有点傻住,他不知道为什么堂堂大总裁会穿着休闲居家服出现在他家,手里还搬着一盆俗艳的金桔,他有点不自在的笑了笑:「…妈…柯叔…我回来了。」然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僵硬的跟唐鹤打了个招呼:「Hi…唐总也在啊…好巧……」   唐鹤觉得有点晃眼,兴许是日头太大,眼睛有点出汗。   四个人站在院子里,还是柯叔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过杜见悠的行李.拉着人往屋里走,口中念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小悠,你瘦啦…是不是在国外吃的不好?这可得好好补补…」   一家三口进屋了,唐鹤还站在院子里发楞。直到柯叔一声:「小唐啊…还不快进来…」他才如梦初醒的进了屋。   客厅只剩柯叔,他朝唐鹤眨眨眼,大声的说:「我进厨房帮忙啦!你帮着小悠整理一下,看看房里有没有缺甚么,等等你再带他去买啊…」说完使劲朝他使眼色。   唐鹤慢慢走向杜见悠的房间,他轻轻敲那虚掩的房门:「我可以进来吗?」然后轻轻推开门。   杜见悠背着背包站在不大的房间中央很是疑惑。   他两年没回家,这个房间却好似有人在使用。不但毫无落灰,还摆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衣柜里也挂着几件不是他的衣服,空气中甚至还漾着今早才有人刚起床的生活气息。   他回头看看唐鹤,对他礼貌的笑,有点无奈的样子:「我妈把我房间租出去了?这看起来有住人的样子…」   「不是…」唐鹤鸠占鹊巢,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是我…我有时会过来看看他们,时间太晚,就住下了…今天早上,还来不及迭被子…」   「啊…」杜见悠显然没想到,两年了,唐鹤居然还在他的床上?一时不知道该说甚么,只好再勾了勾嘴角,腼腆的笑了笑。   唐鹤见他还背着背包,想过去帮他解下来,没想到他往前踏一步,杜见悠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丝毫没有隐藏想与唐鹤保持距离的想法。这一动一退,让两人都有点尴尬。   「……」他怕我?唐鹤悬在半空的手,迟迟不敢落在杜见悠的肩上。他收回手,轻轻地喊了声:「兔兔……」      「嗯…?」他微笑,礼貌中带点迟疑:「我想换个衣服,能不能请您先出去?」       他不是怕他。他只是不愿意太靠近。房间里充满唐鹤的气息,杜见悠有点不太适应。   唐鹤看着眼前始终面带微笑的人,心脏闷闷的一直在抽痛。他无数次想象他们重逢的画面,拥抱、吵闹、哭泣、争执…就是没有这样的画面。   云淡风轻,温和谦笑。彷佛一切都过去了。   杜母跟柯叔一出厨房,就看见垂头丧气的唐鹤窝在沙发。两个都是儿子,闹起别扭来还真不知道该站哪一边。杜妈摇摇头,把唐鹤喊进厨房,让他把虾给料理了。   这两年来,唐鹤时不时就往柯家跑,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他尽力在弥补见悠未能尽的孝道。而杜见悠这两年并没有与家里断了联络,他时常打电话回家,但杜妈妈只要一开口提到唐鹤,杜见悠就会立刻转移话题甚至借口有事要忙,草草结束通话。久了,杜妈妈也知道杜见悠的意思,不再提了。   这样的两个孩子,一个铁了心的弥补,一个死了心的逃跑。夹在中间的长辈,看谁都不好受。   「来来来…吃饭了,今天小年夜,我们也算提早团圆了…」柯叔把人都喊上餐桌,给大家都斟了酒:「来,我们爷仨喝一杯…」   「就知道你又找借口要喝酒…算了,今天大家高兴,我就不拦你了,但是就这一盅酒,不许多喝…。」杜母笑咪咪的端了菜出来,一边叮嘱。   四人皆入座,唐鹤端起酒杯,朝着长辈敬酒:「爸,妈,这一年多谢您们的照顾,祝来年身体健康平安顺心…」干杯。   杜见悠听见唐鹤的称呼,一脸震惊的扭过头看他:「唐总,您…刚刚…」叫谁爸妈?   「小悠啊…这你不在的这两年,都是小唐在照顾我们,我们去年就收了这个干儿子啦!你也别唐总唐总的叫,生疏。你应该叫声哥…」杜母热络的说。   杜见悠瞇眼看着坐在一旁低头看着碗里,脸上微微带着浅笑的唐鹤:「喔?想不到唐总还有认亲这种嗜好?那行,我今天这杯酒,也认了您这位哥哥,咱们就亲如手足…」他顿了一下:「往后,我就当您是我亲哥…」语毕,抬手就要干了这一杯。唐鹤眼捷手快,伸手挡在杜见悠的杯口,不让他喝。   「……」杜见悠不解的看向他。只见唐鹤表情微妙,眼角发红。他力持平稳的说:「我不想当你亲哥哥。」杜见悠耸耸肩,对于唐鹤的拒绝,自嘲地笑了笑。   唐鹤无奈。表面上他杜见悠要跟他亲如手足。实际上,却只是把他架到兄长的位置,他要这一声哥,做甚么?   两老看着唐鹤又萎了下去,倒也不气馁,转头又起了一个话题:「小悠啊!你看这干煎大虾,这可是小唐今天坚持要买、亲手做的,他说这是你的最爱,一定要备的,他还准备了糖醋黄鱼,咱们明天除夕年年有余啊…」   「嗯…没错…的确是我以前的最爱…」杜见悠点点头,仍然微微地笑着。   唐鹤猛然抬头:「以前…」他眼神透着惊慌:「那你现在喜欢甚么?我再去买…」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用了…」杜见悠拉住唐鹤的袖子,让他坐下吃饭。他无奈的说:「我也没说现在不喜欢啊…」唐鹤面色发白的注视着杜见悠。   唐鹤后来帮他剥好虾,默默地放进他的盘里。一转头,杜见悠就夹去孝敬杜妈柯叔。   这一晚上,杜见悠没动过那盘虾。      第51章 第 51 章   除夕,原本唐鹤与两老说好一起过节的。如今,人家亲儿子回来了。他也不好打扰人家一家三口的团圆。再说,这个亲儿子跟他又隔了层毛玻璃般,看不清触不着。唐鹤进一步,他就退一步。估计他再进下去,杜见悠就要退回英国了。   唐鹤很气馁,一晚上的接触,像打进软绵花一样,甚么反弹都没有,那人除了静静的微笑,还是静静的微笑。完全就是个消极的抵抗。   林晏跟关东宝除夕都要值二线班,他索性直接杀到医院,坐在林晏的办公室,等林晏关东宝有空档,还能陪他说说话。   「你说杜见悠回来了?那你还坐在这里干嘛?脸皮厚一些,去把人追回来啊?」关东宝看着眼前丧气的唐鹤,实在觉得莫名其妙。以前人不在,他唐鹤还能整天笑咪咪的,被虐狂似的老神在在。如今人都回来了,给你个软钉子碰,就在这矫情的委屈的要死,是要死给谁看?   唐鹤摇摇头,有气无力的。   林晏仔细想了想刚刚唐鹤叙述的事,喃喃的梳理一下:「那虾是他以前喜欢的,然后他说:他也没说现在不喜欢了…但是他却又不肯吃…」   「不就是几只虾吗?以前爱现在不爱又怎么了?不吃就不吃,哪有甚么好琢磨的?下次通通包来给我吃,我以前不爱,冲着你这苦瓜脸,我立刻就给你吃光光…」关东宝很受不了这两个男人为了几只虾在纠结。   「会不会他在暗示甚么?」林晏刚刚认识纪然那会儿,两个人就是这么琢磨来琢磨去的打哑谜,他都练就一身好功夫了。「例如:他在暗示,他以前喜欢的,虽然现在也喜欢,但是不敢碰了?」   「蛤?不敢碰了?他对虾过敏了?」唐鹤觉得奇怪的大喊。   林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他以前喜欢现在却不敢碰的是你。」   「为什么?我就等着他来碰,他怎么就不敢了呢?」唐鹤垮下肩一脸的悲愤。   「你也行行好,他当初怎么碰的,你不知道?头破血流啊…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我早把你大卸八块了。那谁…赵天成?上次我们一起吃饭那个。每次他看你的眼神,都还是很想掐死你,你知不知道?」关东宝没好气的说。「唐鹤,说真的,现在不是你躲在这里等着他主动的时候。他当初被你伤成那样跑了,你也不追着找,任他在外面飘了两年,说甚么给他有选择的机会。现在人好不容易飘回来了,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在等着他来选择你,你也太吃定他了吧?」关东宝越想越替杜见悠觉得生气。「如果你真的还喜欢他,脸皮厚一点,跪要把他跪回来…」   「跪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是怕…怕他真的厌烦我了,怕他觉得我纠缠他…」   「纠缠就纠缠,还怕甚么?当初杜见悠一个人开记者会的时候,他怕不怕?」关东宝又刺了唐鹤一刀。   「老唐,当初见悠是为了甚么离开的?我是说真正的理由?你知道吗?」林晏问他。   唐鹤难过的低头,轻声地说:「还能是因为甚么?当初杂志事件我那样对他、给他扣了一顶爱慕虚荣见利忘义的大帽子,还说了很多恶毒的话。我连最基础的信任都给不了他,他能对我不死心吗?」   林晏皱了眉:「只是因为这样?杜见悠不是一个气度狭小的人,他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为你开记者会就说明了这点。但是为什么后来即使你也公开说清楚了,他还是不回来?你仔细想过没有?」林晏很认真的拍拍唐鹤:「如果你想清楚了,好好找他谈一谈吧!不管如何,当年的事你至少还欠他一个道歉。」   无语的唐鹤又灌下一杯酒,近情情怯。醉了一场、病了十天。   过年这段时间,唐鹤都没再出现。杜见悠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没精力再跟他周旋了。真的累。他每天都懒洋洋的,妈妈跟柯叔则是偷袭般不经意就说几句唐鹤的好话,他听了几天,现在已经烦得连嘴角的笑都撑不起来。也好在妈妈跟柯叔今天一早就到亲戚家走春,杜见悠一个人在家,谁都不用应付。   正当他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按着遥控器耍着电视玩的时候,家里电话响起。   「喂…新年好…」杜见悠不管来人是谁,先道了恭喜。   「杜见悠…你终于回来了…」震耳欲聋的大喊。   「天成?」杜见悠把话筒换到了左耳,然后塞了根食指进右耳里掏掏。「你也喊得特大声了吧?这么激动你至于吗?」   「怎么不激动?我们等了你两年,终于回来了啊…」赵天成都快哭了。「你这没良心的…回来也不跟我联络,还是老唐告诉我的,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老唐?哪个老唐?」杜见悠的声音有点冷下来。   「……唐鹤啊…我们还有哪个老唐?」   「我们…的老唐?你跟他很熟啊?」   「好好好…是你的老唐…可以了吧?连我的醋都吃,有病是吧?」   「………」你才有病。   「喂…出来吃饭…让我好好跟你报告这两年的事…」   「这两年有甚么新鲜事?梦之初还在吧?别跟我说你弄倒了?」   「我呸…大过年的能说点好话吗?」赵天成又喊起来:「咱们梦之初我可给你顾的好好的,等你回来看,完全一毛一样,绝不辜负您…」他拍拍胸脯,很是得意。   「呦…两年来都没变,这公司还能不能有点长进啊?前途堪虑啊…」   「…你…嘴这么坏,也是两年来都没变,你才前途堪虑。」赵天成恶狠狠的骂。   「谢谢称赞。」杜见悠毫不在意。   「对了,说到了这两年没变,倒是还有一个人,这两年都没变…」赵天成僵硬的将话头转了方向:「咳…那个…唐鹤…这两年都没变,他一直在等你回来…」   「噗…」杜见悠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甚么?」赵天成不解。「我是说真的,他真的对你都没变…」   「喔?都没变?那就是跟两年前一样浑蛋啰?」杜见悠带着笑意。   「…不是…」赵天成楞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杜见悠打断他:「不管你甚么意思,也不管他变了没有,都跟我没关系了…」他轻声地说:「我们分手了…」   赵天成又愣了:「你…你现在有人了?」   「没有。」杜见悠爽快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赵天成更胡涂了?他看着这两年来始终坚守着这份感情的唐鹤,连他都被感动了,杜见悠怎么会无动于衷?   「这电话是他叫你打的?」杜见悠忽然问了一句。   「…不是,他只是告诉我,你回来了。对了,他好像不太舒服,咳得很严重…」赵天成忽然又使了一把苦肉计。   可惜杜见悠不为所动。当年他在英国烧的快死了,也是一个人咬牙撑了一个礼拜,最后昏倒在课堂上才被同学送医。苦肉计?谁苦的过他?   杜见悠沉吟了一会儿:「赵儿,当年我为什么离开,你忘了吗?」杜见悠从回国后一直以来的浅浅笑意消失了。「其实,也不算是我要离开,怎么说呢?本来就是该走的…这是他愿意跟我开始的条件。他心里其实很害怕我会食言吧?所以才一有风吹草动,就吓的以为我使手段要绑住他…」「当初我们没说清楚同行一段是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五年八年?说到底,我也是贪心,总还想再久一些,我想,是我吓到他了。」他吸吸鼻子:「我回来以后,我妈跟柯叔说了很多他的事,现在,你也来跟我说了很多。但是,他甚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等我?」   「你没有看到他那个签约会?你还不相信他?」赵天成很震惊。「你没看到他这两年的样子…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一直在等你…」   「等我?做甚么呢?是他觉得愧疚,想给我一个补偿?还是觉得不甘心,还没到他要赶人的时候,我居然自己先滚了?」他苦涩的笑了一声:「赵儿…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承受不起。我不要他的道歉…我也没办法再跟他来一段…」「以前,我没经历过,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只要有美好的回忆就好,现在的我不行,我痛过一次了,再一次,可能真的会死。」   「………」赵天成无言以对。   「赵儿,这次,我真的怕了…」杜见悠隐隐在发抖。   跟赵天成通完电话,他筋疲力竭。他真希望他们所有人都不要再来招惹他,让他一个人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无波无澜最好。可惜天不从人愿。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还有一章,正文完结。   第52章 第 52 章   在唐鹤消失了十几天之后,某天傍晚,他又出现了。他一看到杜见悠,就叫他穿上外套,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杜见悠是想拒绝的,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去穿了外套,拿了钥匙,跟着出门了。等他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走到夜市里那摊有名的牛肉汤店门口了。   「你专程带我来喝牛肉汤?」杜见悠很惊讶。   「不是,顺路经过,刚好走到这里,就想吃了。」唐鹤等杜见悠跟简爸简妈热情的打完两年份的招呼,才跟着他找了位置坐下来:「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就都没来过了…」   杜见悠点点头:「也是,之前喜欢的,这么久了,不见得还喜欢。」又来了,又是甚么之前之后的。唐鹤皱了一下眉,认真的看着杜见悠:「还喜欢的,一直都喜欢,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一直等着你,想跟你一起来。」   「……」杜见悠低头喝汤。不看唐鹤。   快吃完的时候,唐鹤接了一通电话,略有迟疑:「……我现在在外面,嗯…跟见悠一起…甚么?…我问问他…」   「见悠,那个豆腐泡、晏子跟纪然,你还记得吧?他们现在在KTV,想找我们起过去热闹一下,说好久没见你了,你要去看看吗?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晚点去也行…」   杜见悠想了想,点了个头:「反正也没甚么事,去玩玩吧…」   等唐鹤带着杜见悠到包厢门口时,里面已经传来豆腐泡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声。杜见悠吓的倒退了一步。唐鹤倒是见怪不怪:「这泡泡哥的歌声,二十年如一日,就没一点长进。」边说边推门进去,杜见悠看了里面的情况,实在佩服这个豆腐泡。就仨人,其他两人都乖乖坐好,就他一个也能跳的惊天动地、唱出十人大合唱的气势,只是这十人各跑各的调…   关东宝一见唐鹤带着人来了,连忙切歌。大约也是知道丢人现眼。不过热情依然不减,冲着杜见悠就叫弟弟…   「……??」这么热情?杜见悠一脸疑惑,转头一看唐鹤,同样的茫然。   「这甚么称呼?」唐鹤忍不住问了?   「我不是比你大个几天吗?照理说,你就是我弟,我弟的另一半,通常是要叫弟妹啊!可是咱们悠悠又不是女的,所以就是弟弟啦…」关东宝得意地朝唐鹤眨眨眼。   「……」弟妹?“咱们悠悠”心里一把火,这拉郎拉不完了是吧?咬着牙对关东宝甜笑:「泡泡哥,您叫我悠悠就可以了…」宁可被叫悠悠…也不随便被当那谁的另一半。   当不起。不爽。   当不起,还真想当。更不爽。   整个晚上,爱唱歌的杜见悠都没有上场,只是笑容可掬坐着听歌,另外几个人,倒是唱了很多。纪然的声音很好,笑起来很好看,他唱了一首歌送给林晏,林晏幸福的眼睛都瞇了起来。   “我希望身旁有个人有个如你一般的人   如山间明亮的清晨如道路上温暖的阳光   覆盖我肌肤温暖我胸膛”     “你说你有方向我说我喜欢有伴   你说相爱会变我说没发现迹象   心情越来越隐蔽藏在老歌里   表情越来越单一 除非是见你”   “轨道要贯彻始终一起数遍生命的公路牌   烟花盛开 想念是我的日常   不能住进你心里那就算客死他乡”   唐鹤,原来,我已经客死他乡了。   杜见悠越来越恍惚,没有喝酒,心却醉了。   这些情歌,将他绕的晕头转向。   甚么春风沉醉绿草如茵。   甚么勇敢去爱当真就好。   甚么灵魂共振灵肉重生。   甚么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甚么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慢慢变老。   都是套路。都是故意的。   一晚上,他们一首一首的点唱,字字句句敲打。间或有人不断来耳边叨叨唐鹤的好、唐鹤的深情…   一个个的都像手里捏着红丝帕的媒婆,大力推销手里存货。     一开始,这招还算有效,他沉迷在林晏纪然的温柔歌声中。他甚至忘记武装,偷偷让自己靠近那人身边。偷偷的,离的很近。   直到唐大傻,上台唱了一首歌,五音不全的把他惊到了。细听歌词,他瞬间被拉回现实。   他怎么敢唱这首歌,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说要送给杜见悠?他被气得不轻。   时间到了,这是最后一首歌,但是唐鹤看着脸越沉越黑的杜见悠,越唱越心虚。大概是太难听了,他想。   好不容易唱完,音乐停了。所有人看着低着头的杜见悠,一片沉默。忽然,杜见悠扬起头来,还是一贯轻浅的笑容,搭配礼貌的掌声:「唐总,勇气可嘉啊…」   唐鹤:「……」这都不能感动你?   不等唐鹤说话,杜见悠就站了起来对其他人点点头:「走吧!时间到了…」说完就跟其他人道了再见,大步离开包厢。   其他三人对着唐鹤耸耸肩,苦笑地摇摇头。这个杜见悠,油盐不进。说了一晚上,还是这副疏离清冷模样。跟两年前热情温暖的他,彷佛不是同一个人。   唐鹤也苦笑,跟兄弟们挥挥手,大步追出去了。   杜见悠站在KTV门口等他,两人无言的上车,杜见悠也不问接下来去哪儿,沉默的任由唐鹤载着跑。只是眼光偶尔会扫过那只挂着的小兔。两年了,看起来旧旧的皱皱的,跟车子很不搭。杜见悠心不在焉地想着。   唐鹤将车停在一栋小楼前,杜见悠才发现,这里似曾相似。   小树林旁,唐鹤的家。   「见悠,到家了…」唐鹤若无其事,一番话试探的极其自然,「要不要下车看看我们家?」   唐鹤这块地从杜见悠离开后,他就开始动作,从构思设计图开始,到现在已经盖好。   现在,总算能把人亲自带来看看。   杜见悠没说甚么,径自下车,等唐鹤开门带他进去参观。   其实房子内装也才刚刚完成,甚么家具都没有,唐鹤就着工地临时接电的应急灯,带着杜见悠一区块一区块的走走看看。唐鹤偷偷地观察杜见悠。   只是那人还是依然冷冷清清。   两人走回客厅,唐鹤终于受不住了,他拉住走在前面那人的胳膊,迫使他转回身来面对着自己:「兔兔,我们谈谈…」   杜见悠转过身,顺势抽出自己的手臂,并后退一步。与唐鹤保持着一点距离。       「好,我们谈谈…你想说甚么?我听…」杜见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我……」唐鹤看着人站在面前心却很遥远的杜见悠,却甚么话都说不出口。   「……杂志的事是我不对,我太冲动、太愚蠢…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却还是…伤害了你…」   「噢!这你已经知道真相。事情真不是我做的,你也没让我继续背锅,这样就好。这事翻篇了,不用再提。」杜见悠爽快的表示了他的不在意。   唐鹤茫然地看着无所谓的杜见悠,心慌了。如果他连这件事都云淡风轻了,那还有甚么是杜见悠在意的?「翻篇了?那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回来?唐鹤问不出口。他怕不在意的杜见悠又给出残忍的回答。   安静的冷空气包裹着两人,杜见悠忽然唱了起来:「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他的嗓音很干净清亮,回荡在空旷毛胚客厅里还隐约晃荡出回音。   他轻笑出声:「你刚刚说要送给我的歌,这就是你想问我的?问我敢不敢爱你?问我敢不敢为爱痴狂?」他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浓浓的哀伤:「难道,我还不够为你痴狂?」   唐鹤震了一下。从杜见悠回来后,一直是温和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惹的唐鹤心急如焚,差点忘了痴狂的杜见悠当年是怎么为爱下狠手的。   这回换唐鹤低下头,他不敢看他。   沉默中又听到对方开口:「其实,这次回来,我没想到能遇见你。遇见你之后,我又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依然不够好,不够吸引你,才让你到现在,还没有冲过来抱着我、把我扑倒?」   唐鹤原本还想反驳,却忽然反应过来杜见悠在说甚么。他看到杜见悠清冷疏离的伪装终于卸下,露出心里面局促不安的真实神情。   唐鹤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空了两年的怀抱,如今重新塞个满怀。唐鹤靠在杜见悠肩上,他忽然失控,眼里的水怎么也止不住,他拼命流泪。   太久了,这泪忍太久了。   杜爸爸说:偶尔哭一下没关系的…是健康的发泄…   他现在就要发泄。   杜见悠吓了一跳,震惊之余也只能拍拍唐鹤他抖个不停的背:「好了…好了,宝宝乖,宝宝不哭啊…」哄孩子似的柔声安抚。等唐鹤稍微冷静一点,听到杜见悠叫他宝宝,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他不好意思的抽噎了两声,扁着嘴埋怨:「你才是宝宝…没良心的宝宝…把我丢着就跑走…让我一个人…」说完,又觉得丢脸又觉得委屈,把脸埋在杜见悠的肩上,紧抱着不肯松开。   杜见悠见这人居然恶人先告状的卖萌装委屈,实在很无奈。他皱着眉咬着下唇思考,斟酌了一下,轻声地说:「我以为,这是你要的。我如果…一直缠着你,你要怎么回去娶妻生子?我们说好的,我不能食言…」杜见悠心里很苦。当初说好同行一段,他以为一段路已经到头,所以离开。想不到他躲了两年,一回头,唐鹤还堵在路口。他不走,累的杜见悠也迈不开腿、跨不过去。   唐鹤听到杜见悠说出娶妻生子四个字,他又想起来,他自己才是负心的那人。万箭穿心。他竟敢还去讨拍?实在脸大的可以放风筝吹着跑了。   他心虚的不敢说话,只是再将杜见悠抱紧一点。   杜见悠看唐鹤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再开口,他轻声的问:「唐鹤,你要甚么?…如果…你还想…还想…」杜见悠实在说不出口,还想怎样?他不知道唐鹤还想怎样?他只知道,自己到现在居然还是渴望这个怀抱。有过一次灵魂抽空的痛,他居然还敢再来一次?他苦笑。深吸一口气,抖着把话说完:「我可以再陪你一段?…如果…如果你要的话…」好了,所有脸面都放在地上踩烂了。先说爱的人就是得倒霉一辈子。   「我不要…」唐鹤忽然猛力推开杜见悠,双手撑在他肩上,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不要甚么同行一段,这是哪个傻/逼说的?对了,就是你,当初就是你这个笨蛋提议的,甚么同行一段,傻子才要跟你同行一段…」   杜见悠被忽然暴怒的唐鹤又吓了一跳。他低下头。不要就算了,那就放过我吧!这样揪着我耍,很好玩吗?   唐鹤把他又揽回怀里,嘴里还在骂:「甚么狗/屁的同行一段,要就要一辈子,你听见了没?我要的是一辈子。你别再跟我说甚么一段?去他的一段…去他的结婚生子…去他的浑蛋…」唐鹤气的眼睛都红了,他气自己当时居然这么浑蛋…   杜见悠傻了。什么一辈子?   唐鹤忽然语气一软,有点哀求的意味:「好不好?我们这次就一辈子?上次我听你的,甚么同行一段,实在是太蠢了,行不通的。这次就听我的,同行一辈子。到离开的时候,活着的那个也都好好的,谁也不许恨谁?」   「呸呸呸…别说甚么死不死的…」杜见悠皱着眉头很忌讳。   「啊…?我没说啊…是你说的…」唐鹤茫然的挺无辜的。   「………」他的确没说。杜见悠很无言。   杜见悠一直没说话,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不太能确定唐鹤的意思?这两年的帐,都还没弄清楚,怎么…怎么就一辈子了?   杜见悠觉得自己被呼弄了,心里一股气哗的一下升起。就像在英国看到新闻,广盛集团联姻秋禾集团,新闻大标题写着热闹迎娶、还放上男女两位总裁盛装出席宴会举杯的照片,急的他连夜收拾飞奔回家,也不知道冲回来要干嘛。直到在飞机上才渐渐冷静下来。他努力说服自己,人家唐鹤本来就是奔着要去结婚的。他强迫自己看完新闻,告诉自己看完了就祝福、就死心。然后看完新闻之后才发现,真的是两个集团联姻。   马的。两大集团战略合作就合作,干嘛用甚么联姻、甚么迎娶…神经病…人在飞机上,也不可能掉头了,只好…就回来了。   谁知道一进家门就看到那浑蛋在自家院子里当园丁。   杜见悠脸色阴晴不定,他一直没开口,唐鹤等的很心急,他拉过杜见悠一只手,轻轻握住,不管不顾的单膝下跪,直接说出誓词:「我,唐鹤,愿与杜见悠同行到最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都不离不弃、直到白头。」唐鹤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着至死不渝的誓词:「杜见悠,你愿意吗?」他不觉得冷,但是却一直发抖。   「……」气氛正好。窗外月正圆。怎么能不应?「……我愿意。」   杜见悠一把拉起跪在身前的唐鹤。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明明开心地想哭,但却又觉得一股气没地方发。想了想,决定闹事:「之前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你这浑蛋甚么都不问清楚,就冲我发火,把蛋糕弄得我整身,那件裤子很贵的耶!害我穿一次就毁了。说对不起…」他食指戳着唐鹤的肩头,开始数落罪状。   唐鹤愣了一下,刚刚温柔轻声说着“我愿意”的斯文人,一眨眼变成了泼汉?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说了声:「对不起…」   「开个记者会也只会学人家,有没有创意啊?找个人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我,都不知道这两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鬼日子,你到底有没有用心找啊?快,说对不起…」继续戳。   「……对不起…」唐鹤这次反应过来了,很真诚的道歉。杜见悠却赶进度似的,直奔下一个主题:「我给过你机会,让你去结婚生子。现在你跟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你就不准给我戴绿帽。你不能给我找嫂子,不能生两三个孩子在屋里跑来跑去…听到没有?说…」杜见悠霸气十足。   「…听到了…我…」唐鹤再度被杜见悠的连珠炮打断,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   「刚刚算求婚是吧?戒指呢?别以为你这样几句话就可以敷衍我…我还没打算原谅你…我…」这回换唐鹤打断他。   唐鹤低头吻住他滔滔叨念的一张嘴。久别重逢。失而复得。   这一个吻,带着些微力度的啃咬、熟悉的鼻息扑在脸上,唐鹤细细吮吻对方柔软的唇,狂乱、思念、缠缠绵绵、勾勾搭搭,把杜见悠吻得晕头转向,几乎要软脚。在察觉杜见悠快受不住的紊乱喘息后,唐鹤强迫自己停下来,让对方喘匀一口气,然后他从自己领口拉出一条银色项链,项链的坠子就是一对戒指。「从巴黎回来后,我一直随身带着。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唐鹤解下项链。银色铂金雾面材质的对戒,低调简约的内嵌了一颗小白钻。内圈篆刻了T&D三个简约的符号。这戒指,让杜见悠傻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在巴黎,多看了一眼的指环,是那个他从来不敢奢望的承诺。   原来,他那么早就备好了。   唐鹤轻轻拉过他的手,将两个戒指中戒围稍小的那个套进杜见悠的左手无名指。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个塞进对方手里,让杜见悠也替自己戴上。   杜见悠晕的,他的无名指环着唐鹤胸口的温度。在唐鹤的数度催促下,才抖着手帮他戴上戒指。唐鹤又把杜见悠塞进自己的怀抱。他听到杜见悠吸着鼻子说:「我…我还没原谅你…我还没骂完…」   「您继续…我让你继续骂…」唐鹤的脸颊蹭着杜见悠的头颅:「赵天成说了,你心情好才骂人的…」   「你…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居然就这样叫爸妈。」杜见悠红着脸还打算继续骂,但是声音已经软的不象话:「柯叔我都还没叫过爸呢!居然先被你叫走了。你真的很过分。」   唐鹤轻轻笑着,搂着他晃了晃,他知道杜见悠心理的纠结。他拍拍他的头:「走,换我带你回家见父母了…」   他开车载着杜见悠回家,时间已经晚了,但是看着屋里还亮着灯,确定长辈还没入睡,唐鹤就放胆的按了电铃。门口的小灯亮了,柯叔出来开门,一看是他觉得很惊讶。   「小唐?怎么了?发生甚么事?」柯叔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慎重的唐鹤,忽然紧张了起来,连忙叫着杜妈出来。   唐鹤等杜母也走到门口,就开口:「爸、妈,我要结婚了。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好久,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我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跟您们分享。」   「啊…?」两老被唐鹤忽然说要结婚给震惊了。一方面觉得要替他高兴,另一方面又想到:小悠呢?我们的小悠怎么办?   没等他们纠结完,唐鹤接着说:「我带他来给你们看看,希望你们能祝福我…」说完,就从门边扯出一个人。   那人,低着头,一声不发,很紧张的样子。   杜母一看见对方纠结扭捏的神态,忍不住惊奇:「你们和好啦…?」   「见悠,这是我家里的长辈,你跟着我叫就行…」唐鹤没回答杜母的疑问,只是笑吟吟的叫了声:「妈…」   杜见悠脸红红头低低的跟着叫了声:「妈…」   「哎…」杜母这大半夜的,看他们搞了这一出,简直被他们逗笑了,正要开口骂两句,只见唐鹤又转向柯叔,喊了声:「爸…」   两位长辈瞬间都愣了一下,齐齐的看向杜见悠。   只见他头更低了,轻轻地也喊了声:「爸…」   「……」柯叔傻愣着,一张嘴张开开的,说不出话来。杜母轻轻推了柯叔一把,他才回过神来。   「…好…好…」柯叔喊了两声,宽厚的手掌在杜见悠肩上拍了两下,然后转身就走,直接回房。途中还听到踢到椅子、撞倒伞架的铿铃锵啷……   三人在门外都傻眼。他们居然听到,一向稳重的柯叔压抑不住地啜泣。他们隐约听见一个男人激动的自言自语:他叫我爸了…他叫我爸了…在安静的深夜庭院里,格外分明。   「哎…」杜母连忙进屋里去安抚:「你小点声…给孩子看笑话了…」   「看甚么笑话…」那人还不依呢!「偶尔哭一下没关系,老杜说的…」   这,实在太激动了。   月光下,唐鹤拥着杜见悠,两人轻轻靠着。轻轻晃呀晃。   夜色很美,唐鹤很帅。柯爸的吸鼻子声很温柔。   还有甚么能比这个更幸福的?   喔!还是有的,他们要结婚了。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你一般的人 主唱:陶晶莹 作词:张嘉佳 作曲:陈建骐 为爱痴狂  主唱:刘若英 作词:陈升  作曲:陈升 ~~~~~~~~~~~~~~~~~~~~~~~~~~~~~~~~~~~~~ 是的。正文完结了。 后续还有啰哩八唆的十几章番外…… 请大家继续耐心的看下去…… ^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